《马甲总是要掉不掉》芦苇木 文案： 本文原名《每天都要去吓人》 杀人分尸的变态，离奇死亡的作家……桩桩件件诡异之事，却让两个人越走越近。 林嘉旭问成息:为什么你一会儿是清脆的少年音，一会儿是软绵的女声，一会儿又是低沉的男声？ 成息抱紧自己的马甲:因为我感冒了啊… 内容标签： 业界精英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成息，林嘉旭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一 　　“林嘉旭，在这一行，你别太天真了。” 　　淅淅沥沥的雨中，林嘉旭带着愤怒从事务所离开。刚刚前台的同事还喊了他一声，但是林嘉旭没有回答，径直推门离去。进入这家律所一年了，他第一次出离愤怒，不给同事面子，半分也不想掩盖自己的情绪。 　　斑马线前，林嘉旭本能地停住步子，等红灯熄灭，绿灯亮起，才迈开步来。 　　身为律师，林嘉旭和许多同行一样，对规则有着猎犬般敏锐的反应。毕业于知名政法院校，接受了本硕七年的正统学习，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在这个行业如鱼得水。在今天之前，所里的前辈对他都十分看好，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林嘉旭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辆超速的轿车正朝他冲来。 　　“小心！” 　　林嘉旭被狠狠撞开。 　　白光闪过，刺耳的刹车声，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随着黑暗下来的意识渐渐远去。在这生死一刻，林嘉旭原先满怀的不甘与怒火突然云淡风轻消散开来，他发出一声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叹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大脑淤血压迫视觉神经……短暂性失明……不定……需要照顾……” 　　林嘉旭从黑暗中醒来，却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黑暗。 　　“医生？”林嘉旭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黑暗中，他听到一阵椅子移动的声音，继而是稳重的脚步声靠近自己。 　　“小林啊。” 　　是主任的声音。 　　“你先别急，我让医生过来。” 　　记忆里最后一面对自己摇头失望的主任此时倒是难得的温声细语。 　　“主任？我这是怎么了？” 　　林嘉旭微微偏头，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体下意识地侧身将耳朵靠近声音来源，以便感知外界的信息。 　　“你出了车祸，不过别担心，肇事司机全责，你的医药费和之后的护理费他和保险公司一起承担。这方面事务所会保障你的权益，你不用担心。你的眼睛也只是暂时看不到而已，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具体的待会儿医生过来跟你说。工作方面我给你留着职位，五险一金继续给你交着，等你好了能上班了就回来。” 　　失明了？ 　　林嘉旭默默听着主任的话，内心却反常的平静镇定。好歹还留了一条命。 　　“我记得有一个人救了我？”林嘉旭问。 　　主任：“哎，那个学生真的是勇敢啊。” 　　“他现在怎么样？” 　　主任：“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来的时候听说人已经被转到别的医院了。那个学生家里挺有钱的，这两天我打听了一下，听说后来是送国外去了。” 　　林嘉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成息觉得自己很倒霉，他只是跟往常一样和朋友聚餐完走路回家，没想到居然把命走没了？！ 　　跟着鬼差飘荡在阴气逼人的黄泉路上，成息悲从中来，他才20岁，还没来得及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怎么能这么早死？！ 　　除了成息，跟在鬼差身后的还有十几只游魂，整整齐齐排着队，走在这通往阴曹地府的羊肠小道上。 　　路才走到一半，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成息探出头一看，发现前边路中间摆了张桌子，一个面色和蔼的老妇人坐在桌后，给过往的鬼魂发放饮料。 　　“公家福利，一人一瓶，开盖有奖。一等奖可以获得还阳机会，二等奖可以获得留在地府工作的机会，三等奖可以免入畜生道。” 　　许多人活着的时候都听过关于孟婆汤的故事，一看到这个老太太，众人心里都有一丝戒备和警惕。但是奖品的诱惑力太大，大部分人都存了点小心机，我就打开看看，不喝，这总行吧。少部分人则观察着别人的举动，看到大家打开了便从众打开了瓶盖。 　　偏偏成息是极少部分的那种人，他连开都没开，直接把瓶子往路边一扔了事。 　　带着前世的记忆，下辈子就算他是一头猪，那也是一头非比寻常的猪。 　　判官来到孟婆这里检收工作成果的时候，孟婆正对着一张白纸勾勾画画。 　　“这批质量怎么样？” 　　孟婆：“嗯，有一个把试剂丢了，一个中了一等奖。” 　　判官转了转手中的笔：“千年难得一见啊。” 　　孟婆嘎嘎笑了两声：“巧的是，那中了一等奖的正巧是捡了被丢的那瓶试剂才中奖的。” 　　“哦？”判官仿佛冰冻过的神情千年难得一见消融了，“这等优魂，很适合在地府工作。” 　　孟婆舒展了一下腰身，叹道：“总算有新同事咯——” 　　照理说，打开瓶盖之后，不管是中奖的还是没中奖的，都应该嚷嚷两声，但预料中的热闹并没有发生。众鬼魂继续安静排队往前赶路。成息察觉到异常，看了眼排在自己身后的那只鬼，发现一路上哭哭啼啼的他此时却双眼茫然，神情呆滞。 　　成息撇了撇嘴，哼，就知道有问题。 　　鬼差晃头晃脑地在前边领路，偶尔才停下来看看后面的有没有掉队，对鬼魂打开瓶盖后一个个神情呆滞的结果十分淡定。其实只要打开瓶盖了，不管是几等奖，都会立马忘却前世，记忆一片空白，神智陷入混沌。至于大奖得主，则是在经过阎王审判之后根据审判结果决定是否予以兑现。 　　这世间讲究的是因果循环，轮回报应。 　　不知飘荡了多久，成息一众鬼魂终于到了阎王殿，排队等候审判。 　　轮到成息的时候，阎王念了判词。 　　“为救人而入死道，不受孟婆蛊惑，此子品德高洁，心性坚定，聪颖天才，可为寻衡司。” 　　说话间，成息只见判官墨笔一点，白光闪过，便失了知觉。 　　寻衡司是地府新设立的一个工作岗位。随着人类对鬼魂信仰的减少，神鬼两界力量不断衰弱，为了维持天地人三界的平衡，地府安排寻衡司不定时出现在人界，用各种方法提醒人类神鬼的存在。 　　成息很幸运地被选中了，成功成为地府在编公务员，有靠山有权利有饭碗。 　　成息：“……靠！谁要永远当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章 二 　　正式上岗前，成息被要求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培训导师是判官。 　　培训的地点在忘川河畔，大片火红火红的彼岸花丛中。 　　上课第一天，成息来到忘川河畔的时候，看到彼岸花丛中除了判官还坐着另一只鬼。那只鬼半张脸被火烧毁，但从完好的部分依稀可辨出他过往的模样应该还算清秀。 　　成息走近的时候正好听到判官跟他说道：“林久，我不知道你怎么让阎王同意的，但既然来了就要遵守我课上的规矩。” 　　林久看了一眼成息，而后移开目光冲判官眯眼笑道：“那是当然。” 　　成息站在一旁一脸茫然，什么情况？ 　　见他过来，判官冰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指着林久对成息说道：“这个是林久，你们两个都是寻衡司的候选人，从现在开始到培训结束，我会根据你们的具体表现给你们打分，成绩优异者成为寻衡司正首，次者为副首。” 　　成息闻言心思就活泛起来了，他当个副首，正首让那个什么林久去当，能者多劳，然后他就可以想干嘛干嘛了…… 　　成息越想越觉得这样还蛮不错的，于是他看向林久的目光多了两分友善。 　　“呵呵，多多指教。”成息冲林久点了点头。 　　林久冲他友好一笑。 　　出乎成息意料，除了第一节 课讲了一下寻衡司的设立目的、工作职责、对三界的意义之外，接下去的时间判官只让成息和林久自己寻个地方看鬼片，当是业务技能培训。 　　成息和林久手里各举着判官给自己的一本书，书叫见闻录，外表虽是书籍模样，但其实里面是一个小视频库，他们两人这半个月看的鬼片都不带重样的。 　　这天，成息一脸麻木地从见闻录中抬起脸来，看向林久：“你说判官让我们看这么多鬼片做什么？真的有用吗？” 　　林久不知道是真近视还是假近视，这两天都一本正经地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听到成息的话，他扶了扶眼镜说道：“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从人类的鬼片中解读他们对鬼神的认识，从而发掘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这对我们之后开展相关工作很有借鉴意义。” 　　成息点了点头，很好，这家伙这么认真，肯定能当寻衡司正首。 　　于是两人继续各看各的视频。 　　不久之后的一天，两人从奈何桥边路过，正好看到对岸孟婆在摆摊，她旁边站着黑白无常。 　　白无常：“孟婆，听说最近判官在给其他小鬼当先生，真的吗？” 　　孟婆瞪了他一眼：“就你八卦。” 　　白无常嘿嘿一笑：“我这是在关心同事！” 　　孟婆没有理他，倒是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黑无常：“小黑啊，今天活多吗？累不累？” 　　黑无常和白无常这对搭档也是有趣，两人性子完全相反，一个活泼冲动，一个沉默冷静。孟婆嘴上虽然嫌弃着白无常，但是心里还是喜欢白无常胜过黑无常的，毕竟嘴甜又会来事的孩子谁都会更疼一些的。 　　黑无常依旧寡着一张脸，语气倒是柔和：“今天的活不多，不累。” 　　一旁的白无常不乐意了：“孟婆你偏心，怎么不问我，我可累了，今天跑了好远去勾魂，结果那人被电回魂了，害我们两个白跑了一趟。” 　　“我可不心疼你。”孟婆嘴上嫌弃着，手却从兜里拿出两枚果子，“前两天有一株彼岸花结果了，我接了几颗，你们两个拿去尝尝吧。” 　　“啧。”白无常十分开心，“这果子一成熟就会落地成泥，我还没成功接到过它。” 　　黑无常也说了一句：“谢谢孟婆。” 　　成息看着对岸几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突然想到林久好像也在地府待了不短的时间，于是问道：“诶，你变成鬼多久了？” 　　不知道这个问题触了林久哪根神经，一向清清淡淡的人突然就变了脸，林久阴翳地看了一眼成息，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 　　成息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 　　对岸孟婆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看林久冲成息冷脸，眉头微皱，抬手招成息：“成息小鬼，过来。” 　　听到孟婆叫自己，成息走了过去：“孟婆，什么事？” 　　孟婆看成息白白净净的样子，心想这孩子可比林久讨人喜欢多了。她好心提醒成息：“你可别跟林久走得太近，他是怨鬼。” 　　“怨鬼？”成息不明白怨鬼有什么厉害。 　　白无常在一旁解释道：“怨鬼是带着极大怨气离开人世的鬼魂，这样的鬼魂一般力量很强，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自己认定的仇人。现在的怨鬼大概分三类，一类是执念永远都得不到解决，渐渐的丧失本性，四处作恶的怨鬼，这类怨鬼极容易引起地府的注意，很快就会被我们收服。一类是最终消除了自己的执念，同时失去力量，成为普通的鬼魂的怨鬼，他们会走正常程序进入轮回。最最稀罕的一类是明明消除了执念，却会马上陷入另一个执念之中，永生无法得到解脱的怨鬼。林久就是。” 　　虽然还是没太明白，但成息问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那林久的执念是什么？” 　　这边白无常没有接下去说，倒是孟婆接茬道：“他的第一个执念是当年火灾中为什么父亲不救自己。为了得到答案，他生生吓死了自己的父母。而他的第二个执念……” 　　说到这里孟婆一顿，目光落在了对岸，她看到判官叫住了往远处走的林久。 　　“他的第二个执念是判官。”孟婆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好了，你该去培训了小伙子，记住，别跟林久走太近。” 　　成息点了点头，他也看到判官过来了：“那我先走了。” 　　等成息离开，白无常眼眶周遭的红印此时看起来比往常深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其实林久也不容易。” 　　孟婆语气冰凉：“怎么？你也觉得我老婆子故意为难林久那个小鬼？” 　　白无常苦笑一声，待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一直沉默的黑无常戳了戳后腰。知道自己多嘴了，白无常伸了下懒腰，打了个哈欠：“哎，累死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着白无常便拖着勾魂链走上奈何桥，在锁链坠地的哗啦啦声中淡了身影。 　　却说成息跑过奈何桥，跟上判官和林久的脚步，复又坐到了火红的彼岸花丛中，继续听判官枯燥无味的培训课程。 　　待判官开始说废话，成息侧头看了一眼林久，生生吓死自己的父母？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执念是判官又是什么意思？ 　　成息看看林久，又看看判官。 　　良久，成息回过味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林久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判官身上，但判官却全程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林久专注得仿佛要烧起来的目光。 　　林久当然注意到了成息的打量，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知道孟婆肯定对成息说了什么，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不管其他鬼神如何看待，他都不会放弃判官的。 　　判官讲完课又匆匆离开了，留下成息和林久相对无言。 　　成息觉得有点尴尬，毕竟他刚刚看穿了林久的心思。而且从孟婆和判官的态度不难看出，林久这种感情在地府是不被允许不被纵容的存在。 　　林久倒是一脸平静，他仰躺在地上，使了些术法让见闻录飘在半空，继续研究鬼片，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把果子，当零食一口一个。 　　成息抓了抓脑袋，见林久无所谓，他也放松了下来，说到底，不管是林久的身份还是过往，他有什么立场去干涉或者评判？ 　　想通了，成息便学着林久躺在花丛中。彼岸花被压弯了枝，软软地铺在地上，花瓣偶尔拂过成息的脸庞，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温柔。只是成息还不会术法，只能一手举着见闻录，一手往林久那边拍了拍：“什么东西？分我一点。” 　　林久歪头看他，见成息目光澄澈，不禁笑了一下：“彼岸花的果子，有点干，嚼着口感还行。” 　　这样说着，林久给了他一把。 　　彼岸花的果子？彼岸花还会结果的吗？ 　　成息啧了一声，接过嚼了两颗，评价道：“Q Q的，挺好吃。” 　　“噗。”林久觉得成息的形容很有趣，“嗯，是Q Q的。” 　　几天后，判官又出现了。这次他直接宣布，成息和林久是时候要去人间实践了。 第3章 三 　　“可以去人间了？”成息有点兴奋。 　　判官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你们两个要谨记，在人间行事必须严格遵循地府的规定，违反规定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成息：“有多严重？” 　　见成息跃跃欲试的模样，判官心中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他沉着声音说道：“违反规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成息当然听过，不管是电影还是现实生活中，这个词代表的都是威胁和恐怖，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十八层地狱里有什么？”成息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 　　判官睨了他一眼，嘴角微扯：“改天你可以去参观一下。” 　　判官似笑非笑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成息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呵。”见他注意变得这么快，判官嗤笑了一声。 　　成息抓了抓脑袋，假装四处张望，忽略判官的鄙视。他又不傻，谁还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啊。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互动被林久看在眼里，林久的目光描勒着判官嘴角勾勒的弧度，眼神微黯。曾经只对自己展露的欢颜现在却因为别人而绽放，林久心里会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林久移开目光的同时，判官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失落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但也只是一瞬，林久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人界对于林久来说是陌生又亲切的所在，陌生是因为他已经在地府待了许久许久，久到他都模糊了时间，又因为他还有自己是人类时的记忆，他对人类的感情自然比那些生来就是鬼神的存在更加亲切。 　　林久的这些感觉成息都有，成息的感情相比林久来说可能会更加复杂一些，毕竟不久前他还是人界其中的一份子，现在却仿佛前世今生一般。 　　两人这次任务的地点正好在成息老家，北城。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也是一座矛盾的城市，这里充斥着落后和先进的碰撞，封闭和开放交叉错落。 　　成息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长期居住在国外，成息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上高中时父母提出要带他出国的时候成息拒绝了，因为他不想离开爷爷奶奶。特别是爷爷奶奶年龄越来越大，生活中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搭把手。虽然两个老人家嘴上都说着让自己跟着父母出国，但是成息怎会不知道他们心中的不舍，所以成息拒绝了父母，留在了北城。 　　高二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之后，成息父母再次提出接成息出国，成息还是拒绝了。那时候他已经跟爷爷有了一个约定，考到江城这座南方城市。江城是爷爷的故乡，40年前战乱逃离之后，爷爷就再没回去过，让成息代替自己回到那座城市，是他的一个心愿。成息答应了自己的爷爷，会考到江城，考到爷爷当年读过的那所大学。 　　去年他完成了约定，考上了江城的大学，可惜的是爷爷奶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前面是我高中上学的时候每天买早点的地方，老板娘人特别好，包子包的陷儿特别足，豆浆也特别好喝。”成息带着林久晃到了自己高中附近，指着一家早点铺子感概道，“可惜老板娘遇人不淑，她家男人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被人绑了当苦力，就指着她还钱，她家还有一个七岁的小萝卜头。” 　　听成息说到这里，林久这才看了一眼那家早点铺。天还没大亮，路上的人很少。跟凌乱的街道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店铺门口干干净净的一小块方地，热气从窗口扑腾而出，老板娘的笑脸成了灰暗街道唯一的一抹亮色。 　　林久抿了抿唇，他对这种努力挣扎着生存的人很是不解，明明活得这么艰难，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成息应该是胡说八道的，林久心想，这种家中丑闻老板娘怎么可能会跟成息这么一个小年轻说，估计是成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夸张放大了事实吧。 　　“以前觉得高中的日子十分苦逼，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十分充实十分美好，那种整个人拧成一股劲往前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啊。”成息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风景，忍不住多发了几句感慨。 　　“你信因果报应吗？”林久突然问道。 　　“嗯？”成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皱了一下眉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久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瞎问的。” 　　成息没放在心上，就没追问，带着林久在自己的高中校园晃了一圈才离开。 　　“来来来，我们看一下这次判官说的任务吧。”成息打开见闻录，把判官给两人的任务摊开来。 　　没想到林久却摆了摆手，说：“这是测验，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开，各自完成吧。” 　　成息皱了皱眉，这样他怎么确定自己要出几分力，他可不想当寻衡司正首。 　　“也行。”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思，成息只能点头答应。大不了他悠着点，等林久做完再做自己的。 　　林久冲成息点了点头，便凭空消失了。 　　成息看着林久跟雾一样散开飘远，心里一松，他好像没必要在任务中耍花样，林久可比自己厉害多了。毕竟他可不会化烟化雾…… 　　成息现在的技能只有两个，一是能够控制自己在普通人眼中现形的时间，二是可以隔空移动小物体。判官说随着成息在地府中完成的任务越多，资历越老，他的能力也会越来越大。 　　但现在成息并不在意自己技能强大与否，强不强有什么关系，实用就好。他现在就是一个小鬼，他也不求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这技能足够让他完成任务就行。 　　天渐渐亮了，成息虽然不怕阳光，但是在大太阳下走着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于是飘到了地下通道，想研究研究任务，等天黑再动手。 　　地下通道的人虽然不算多，但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也不算少。成息坐在半空中，翻看着见闻录。判官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选中一个合适的目标。 　　什么是合适的目标？ 　　之前培训课上判官提到过，寻衡司的任务目标应该是对鬼神已经失去了敬畏，并且心存不轨的人类。 　　成息撇了撇嘴，任他想破脑袋也决不会想到人间那些闹鬼事件居然是真的，还是地府故意为之，真是……该怎么说呢，真是太有心计了。 　　地下通道里有一个闭着眼睛靠在墙角的老人，似乎是一个盲人，他坐在麻袋上，身旁摆着一个破旧的饭碗，明显是在乞讨。老人敲着手里的竹竿，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似乎是在哀求，又似乎只是在提醒着行人他的存在。 　　过往的行人大多匆匆而过，为之停留的人很少，但是一上午过去破旧饭碗里还是渐渐堆满了零钱。 　　成息也不知道是什么吸引着自己，但他就是在一旁看了一上午。直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地下通道几乎没人了，老人才停止了哼哼。他睁开混沌的双眼，干枯的手指捏着破碗边缘将它扯到了自己身边，粗略看了一下。 　　“又是不到二十块，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冷血了啊。”说话间他捧着碗站了起来，颤颤悠悠往外走去，“饿死了，还是先找些东西吃。明天换个地方。” 　　成息在一旁看着，心情复杂，他自言自语道：“原来眼睛没毛病啊。” 　　他心思一动，起身跟在老人身后，离开了地下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四 　　成息跟着老人，从一个桥洞到另一个桥洞，从一个地下通道到另一个地下通道，几乎要把市区走了个遍。 　　昨天路上他碰到了林久，不像他还犹犹豫豫虚度时光，林久早就锁定了任务目标，并且任务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成息这才开始着急，既然林久已经快要完成任务，那他也不需要再拖拖拉拉了，还是快点完成比较好。万一被判官发现自己态度这么不端正，指不定会不会被削。 　　轻慢的心思一收，成息开始物色合适的任务目标。原本他是想要将老人当成目标的，毕竟装瞎骗人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是这几天跟着老人，成息知道老人被儿女抛弃，又因为身体存在一些隐性健康问题，所以才出此下策装瞎乞讨。 　　盘旋在老人上空，成息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老人，缓缓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离开去找新的目标吧。 　　就在成息打算离开的时候，地下通道走进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拄着导盲棍，在女人旁边慢慢走着。两人走到了老人身边，女人皱眉看了一眼老人，没有任何犹豫就从包里拿出十块钱放进老人的破碗里。 　　男人察觉到女人停了下来，便也停下了脚步：“姐？怎么了？” 　　原来两人是姐弟关系。 　　女人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情况，想来是不想让老人听到自己议论他的声音。 　　“呵，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现在的乞丐很多都是职业乞讨者，你同情他们就是在助长这个歪风邪气。如果他真的是需要帮助的人，与其给他钱，你还不如真的给他买盒饭或者送件衣服实际。”男人的声音清冽理智，带着淡淡的薄凉。 　　女人拍了他一掌：“我还以为眼睛看不见会让你的心变得柔软一点，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冷血无情。” 　　男人挑眉，显然觉得女人的话没有道理。但是不待他辩驳，女人已经开口：“诶诶，知道你是大律师，你别说话，我不跟你讲法。” 　　“呵。”男人浅浅一笑，原本冷淡的脸上突然浮起三分掩不住的暖意，“行了，大小姐，我不说了，既然你钱都给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对，回家回家，老妈看我们晚了肯定又会唠叨。” 　　两人慢慢走远。 　　成息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离开的两人。想了想，他做了个手脚，将男人口袋中的钱包神不知鬼不觉地挪了出来，将其中的现金拿了出来，偷偷压在了老人破碗的最底下。 　　现在地下通道没有人，就算有监控也只能看到几张红色的钞票莫名其妙被风刮着飘到了老乞丐的破碗里，然后又是一阵风把底下的零钱翻到了上面，盖住了那几张红钞。 　　林嘉旭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直到晚上打算洗澡的时候才发觉口袋里少了东西。 　　洗完澡出来，林嘉旭问自己的姐姐：“林嘉童，你是不是又拿我钱包去做什么了？” 　　林嘉童正在敷面膜，闻言一把将面膜扔到了一边：“林嘉旭，你以为我还是二十岁啊，老娘现在都三十岁了还会去拿你钱包？” 　　林嘉旭皱眉：“那我钱包真丢了？” 　　“哈哈。”林嘉童没良心地大笑出声，“活该。” 　　此时林妈妈正好从林嘉童房门经过，只听到最后两句，不禁开口教训道：“嘉童，你还是做姐姐的，你弟弟钱包丢了你说活该合适吗？” 　　林嘉童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妈，我姐跟我开玩笑呢。”林嘉旭安抚林妈妈道，他知道妈妈自小偏心自己，每每这个时候林嘉童多说什么只会被骂得更加厉害，所以这时候都必须他出场平息硝烟。 　　“你也是，出个门就把钱包弄丢了，我都跟你说不要出门，真要出门让我或者你爸跟着，你姐本来就不靠谱……”林妈妈这次没有那么容易被安抚，可能也是为儿子突然就瞎了这件事担惊受怕了许久，今天突然就找到了发泄的口子，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林嘉旭当然知道林妈妈情绪反常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他让家人担心了。 　　他伸出双手，循着声音将人搂紧怀里，轻轻拍着肩膀安慰道：“妈，我没事的，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你别自己吓自己。钱包可能是路上不小心掉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就算我眼睛没瞎，也可能掉钱包啊。” 　　“就你道理多。”林妈妈抹了抹眼泪，对自己突然泪奔可能会给儿子带来的压力感到了几分不安，“钱包掉了就算了，再买一个吧，反正那里面除了你初恋的照片也没什么重要的吧。这初恋都多少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林嘉旭哭笑不得：“妈，你从哪里听说的我钱包里有我初恋照片？” 　　林妈妈没有看到林嘉童正使劲给自己使眼色，特别坦诚地说道：“不是吗？小童说的啊。” 　　“林、嘉、童。”林嘉旭语气危险，“你什么时候看我钱包了？” 　　林嘉童有点心虚：“就前两天啊。” 　　“我没记错的话，我的钱包里是一张男孩子的照片吧。”林嘉旭慢条斯理地说道。 　　林妈妈：“什么？男孩子？小旭你……” 　　林嘉童：“我知道啊，谁说初恋不能是男孩子了？” 　　林妈妈尖叫：“孩子他爸！” 　　…… 　　接下去林家一阵兵荒马乱，至今没有交过女朋友的林嘉旭被林爸爸林妈妈反复盘问了多遍，发挥了三寸不烂之舌才让父母相信自己还是更喜欢软绵绵的女孩子而不是硬邦邦的男孩子。 　　林妈妈：“我最近听你阿姨说有一个女孩子，条件还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见一下？” 　　林嘉旭愣了一下，笑得有点无奈：“妈，你觉得我现在这种情况会有女孩子愿意嫁给我吗？” 　　“怎么不会了，我儿子这么优秀。”林妈妈不开心了。 　　林爸爸：“算了，等小旭眼睛好了再说吧，不急。” 　　“不急不急，是你不急吧，他今年都27岁了。”林妈妈瞪了一眼林爸爸。 　　林爸爸：“27还年轻啊，男孩子急什么。”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林嘉旭头疼地说道：“妈，你儿子这么优秀，等眼睛好了找女朋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你急什么？” 　　听林嘉旭这么说，林妈妈没法再绷着脸了，她锤了他肩膀一下，笑骂道：“厚脸皮。” 　　感觉到气氛缓和了，林嘉旭才说自己回房间了。上楼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林嘉旭在自家损姐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林嘉童，你死定了。” 　　房间里传来林嘉童闷闷的声音，貌似又贴上面膜了：“唔德哲(我等着)。” 　　“呵。”林嘉旭冷酷无情地笑了一声。 　　这一场大戏让跟着林家姐弟回来的成息看得直乐呵，这家人真是太逗了。 　　成息优哉游哉跟着林嘉旭回了他的房间，盘腿坐在林嘉旭的床上，将钱包拿了出来。 　　“初恋情人？让我看看长的什么样。”成息坏笑着打开钱包，准备八卦一番。 　　这俊俏的脸，英气的眉毛，笔挺的鼻子，熟悉的军装，这特么不是自己吗？成息看着照片目瞪口呆。 　　照片很旧，上面的男孩子清秀斯文，十分乖巧的模样。在成息眼中，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身高两米的男子汉，却不知道身边同学一致认为他就是一只经常炸毛的小奶猫，牙尖嘴利却软萌可爱。成息对这张照片还有点印象，这是大学军训的时候同班同学给自己拍的，他依稀记得这张照片是贴在班级的一本日志上面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初恋情人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房间进了一只小鬼的林嘉旭摸到了自己的衣柜旁，打算取套衣服。 　　今天林妈妈准备的睡衣是偏厚的那套，他觉得晚上要是穿着这套睡衣睡觉的话肯定会出一身汗，所以打算换一身薄一点的睡衣。 　　林嘉旭房间里的东西早就按照固定的位置和方法摆的整整齐齐，方便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准确拿到想拿的东西。 　　成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正怀疑林嘉旭是不是曾经暗恋过自己只是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看到林嘉旭抬手解开了自己睡衣的扣子。 　　卧槽！什么节奏？ 　　林嘉旭脱下睡衣，抬起双臂将薄一点的睡衣套上去。 　　男人后背抻直的肌肉和凸起的肩胛骨竟然让呆愣在床上的成息看出了性感。宽阔的肩膀，精瘦的后腰，修长有力的腿…… 　　呸，他的身材比男人好看多了！ 　　成息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朵，移开目光在心底吐槽了一声。 　　换好衣服，林嘉旭又摸索着回到了床边，准备关灯睡觉。 　　成息还坐在床上，冷不防林嘉旭挨了上来，他狼狈地往旁边滚了两圈。滚完之后才想起来林嘉旭是碰不到自己的。 　　房间暗了下来，林嘉旭将灯关了。借着窗外透过来的亮光，房间里的情形大致还是可以看清的。不过其实房间黑不黑对成息并没有影响，身为一只鬼，还是一只要吓人的小鬼，如果因为黑看不到东西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第5章 五 　　不需要睡觉的成息在林嘉旭房间左看看右看看，他还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林嘉旭的房间整洁干净，与成息对林嘉旭的第一印象十分吻合，井井有条，进退有度，是一个很理智的男人。 　　房间里还套着一个小房间，成息进去一看，发现是一个小书房。 　　“论法的精神，社会契约论……优秀实习律师……” 　　成息看了看书柜里的书，冷不丁看到一个获奖证书。 　　原来是个律师？怎么就瞎了？成息有点唏嘘，但还是默默离开了书房，回到卧室里。 　　刚进房间，成息就被吓了一跳，他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鬼坐在林嘉旭床边。女鬼身上湿淋淋的，水滴顺着她的发梢裙角落到了床上地上，一片狼藉。 　　实际上成息被吓得有点腿软，但是想到自己好歹算个鬼差就逼着自己硬气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女鬼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成息，苍白如纸的脸上留下血泪：“你是……鬼使？” 　　鬼使？成息愣了一下：“嗯嗯嗯，差不多吧。”鬼差？鬼使？没差吧？ 　　“鬼使大人，您帮帮我吧。”女鬼突然趴到了成息跟前，一只手拉住了成息的裤脚。 　　成息汗毛倒立，他看到女鬼原来早就没了双腿，此时她一动作，大片大片的血色从她的身下流出。 　　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成息颤着声音：“帮，帮助你是我的职责，有话你就说吧。” 　　女鬼抬起脸来，她带着迷茫和恐惧啜泣：“我好痛，好痛……” 　　成息的害怕变成了不忍，他蹲下身问：“你从哪里过来的？” 　　女鬼转过身看向林嘉旭床头。 　　“那边？”成息不太确定地问。 　　女鬼还是一直哭：“我不知道，那里好黑好黑，我一直想着要离开要离开，爬着爬着就到这边了。” 　　成息皱眉，林嘉旭房间隔壁是林爸爸和林妈妈的房间，再过去的话？是邻居？ 　　看着女鬼的惨状，成息叹了口气，什么人会这么残忍，竟然剁掉了女孩的双脚。 　　“你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成息陪着女孩坐在了地板上，听她讲自己那一天的遭遇。 　　女孩叫黎偌，在一家ktv当陪酒。她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打工，除了同事几乎就没有朋友了，而同事中跟她比较熟的也就只有领班陈姐而已。那天陈姐叫她去她家里坐坐，她没有多想就去了。陈姐的家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看起来很简陋，跟陈姐在外面光鲜亮丽的形象有点不符。 　　但是黎偌没有说什么，她跟陈姐聊得还算开心，陈姐十分关心她家里的情况，说她一个女孩在外面打拼实在太辛苦了，还打算给她介绍对象。 　　黎偌觉得陈姐特别特别好。 　　就在两人聊得开心的时候，一个男人进了房间。 　　陈姐说男人是自己的丈夫，黎偌喊了他一声姐夫。 　　男人冲他笑了一下，很是和善。 　　晚饭三个人一起吃的，黎偌还帮忙做了一道糖醋排骨。 　　但是她的记忆就到这里，后面完全没有印象了。 　　成息点了点头，黎偌提供的信息足够成息锁定凶手，如果他没猜错，应该不会超出这个小区的范围。 　　“你最后有什么愿望吗？”成息问。 　　黎偌的眼泪慢慢止住了，她想了想，身子打了一个冷颤：“我，我想到有阳光的地方。” 　　“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成息答应道。 　　说完成息翻开见闻录最后一页，冲黎偌说道：“天快亮了，你先进来吧。” 　　黎偌没有犹豫，钻进了见闻录中。只见原本空白的页面凭空出现了一幅画，画上女子头发披散，长裙曳地，正是黎偌的摸样。 　　床上林嘉旭皱着眉头低低叫了一声快跑，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可怕的梦。 　　第二天林嘉旭在床头柜摸到了自己的钱包。 　　“奇怪，昨天明明没有。”林嘉旭眉头微皱，难道他昨天记错了？ 　　想不出所以然来，林嘉旭也没再纠结，他换好衣服，拿过靠在床边的导盲棒打算下楼吃早饭。 　　而成息早就离开了林家，他沿着林嘉旭房间的方向笔直前进，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阴气森森的房间。房间很简陋，但是家具齐全。成息晃了一圈，发现跟其他地方对比起来，厨房干净得有点不可思议。地上和墙壁的瓷砖白得发亮，明显是用特殊的东西处理过，缝隙里都看不见一点污垢。 　　现在是白天，黎偌没法从书中出来，要核实这里到底是不是案发现场只能等天黑了。 　　这套房子是在林嘉旭隔壁的小区，成息出来就看到了两个小区之间隔着的铁栅栏。 　　这座小区空着的房子多，买了十几套专门用来出租的大有人在，所以这座小区的管理有点混乱。形形□□的人进进出出，保安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成息在保安室看到了寄到那间屋子的快递，快递已经放了几天了，一直没有人来取。 　　“诶，这个3007的住户怎么一直没有来拿快递呀，都几天了？”一个过来取快递的大妈指着地上的一个小箱子说道。 　　保安大叔：“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了，电话一直没人接。上周还在装修，这周就出远门了，一家人古古怪怪的。先放着，就是一箱子厨房清洁剂，也不是什么容易变质的东西。” 　　大妈：“一箱清洁剂？这得用到什么时候。” 　　保安大叔：“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这叫什么……嗯，对，叫购物冲动！” 　　“冲动购物？”大妈笑了两声，“老徐你说话还挺时髦啊。” 　　保安大叔哈哈一笑：“这叫适应时代。” 　　直到天黑，3007的住户还是没有回来。 　　成息唤出黎偌，让她辨认这里是不是出事的地方。 　　黎偌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很不安，她颤抖着点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说完血泪又流了下来。 　　成息只能让她先回书里休息。 　　厨房、卧室、客厅、浴室，成息都看过了，除了厨房，成息并没有觉察出其他的异样。 　　突然，成息注意到客厅茶几底下摆着的零散的白色药瓶，他灵光一闪，如果凶手是把黎偌迷魂之后才下杀手的，那么这房间应该有相关的药！ 　　但是成息找了一圈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嗯——”成息抓了抓脑袋，有点头疼，他该怎么办？ 　　成息在这里待到了凌晨，但是却没有人回来，可以知道这里并不是凶手的生活场所，十有八九只是他们的作案现场而已。 　　成息在这里守了将近一个礼拜，才遇到一次陈姐和男人回来。 　　“田哥，这次太急了，上一个才过了不久，我们应该再缓缓。”陈姐在厨房边做菜边说道。 　　被叫做田哥的男人笑眯眯的样子，语气却阴狠十足：“你不带人回来也行，我自己找。” 　　陈姐似乎有点怕田哥，她赔笑道：“别别别，你出手太招眼了，我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吧。” 　　“尽快。”田哥说道。 　　听着两人的对话，成息怒火中烧，这两个人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谋划杀人的事情跟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真是丧尽天良！ 　　成息看了看厨房四周，他手指一抬，让放在桌子边沿的菜刀从上面滑下，砰地一声砸在了陈姐的脚背上。 　　“啊！”陈姐痛呼出声。 　　要不是有规定要求成息只能对人类小惩大诫，不能故意伤害人类身体，刚刚从桌面上落下时朝下的就不是刀背，而是刀锋了。 　　陈姐咒骂了一句：“见鬼了！” 　　然后蹲下身把刀从地上捡起来，继续做菜。 　　晚上田哥洗澡的时候在浴室摔了个底朝天，差点没把屁股摔裂。 　　陈姐一边拿了药酒给他揉，一边说道：“今天可真是邪门了，我这才砸到脚你就摔了一跤，你说我们这两天是不是低调点。” 　　田哥反手抓过陈姐头发：“你是想让我剁你吗？” 　　头皮疼得厉害，陈姐摇了摇头，等田哥放手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刚想起身把药酒收起来，田哥就一把拉下了自己的裤子，冲她一笑：“过来，被你气得都起来了。” 　　成息在一旁看着被折磨得眼泪都出来了的陈姐，心里作呕，他不懂陈姐为什么不反抗。 　　两天后的晚上，陈姐带了一个女孩回了出租房。她们两个进门的时候成息还在屋子里转悠，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没想通黎偌的尸体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见陈姐真的带人回来，成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两人要在自己面前杀人？ 　　他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重现了那天黎偌跟自己说的场景。陈姐和女孩谈得愉快，中途田哥回来，三人一起吃饭。 　　成息一直盯着陈姐，没看到陈姐下药，但是吃完饭女孩还是晕了。 　　女孩晕倒的那一刻成息觉得自己心脏简直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报警，他得报警才行！ 　　他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客厅有一部电话，于是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田哥将女孩扛到了浴室，陈姐跟在后面，接着浴室里传出放水的声音，还有陈姐和田哥不时的交谈声。 　　操！成息看着自己从电话穿过的手指，没忍住骂了一声。惊怒之下他竟然没有想到可以控制硬物去按按键。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功。成息感觉自己气得整个身子都在抖。 　　他看了看四周，手指一动，茶几上的水杯突然悬浮到了半空，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 　　这声音惊动了浴室里的两人，田哥出来一看，发现是水杯砸了，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句：“没什么，窗户没关，风把水杯吹倒了。” 　　说完他看了看四周，最后眼睛定在了沙发上，他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又似乎看穿了成息，他低着声音自言自语：“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啊。” 　　他知道！ 　　成息僵在原地，男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毫不畏惧。 　　等男人重新回到浴室，成息才从男人刚刚凶狠暴戾的眼神中回过神来，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嗯——嗯——”浴室里传来拍打水面的声音，还有女人的闷声。 　　成息进去一看，发现男人正将女孩儿的头往水里按。 　　此时男人的眼神带着兴奋的血光，陈姐愣在一旁没有动作。 　　成息胸中燃起一股怒火，他一挥手，将浴室里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尽数往男人身上丢去。 　　“啊——”陈姐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男人偏过脸，任东西砸在自己身上，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 　　“有本事你来啊。”他的手用力地按在女孩儿头上，任她怎么挣扎都不心软。 　　成息冲了上去，想要拉开男人，却发现自己直直从男人身体穿过，还因为冲得过猛一下子冲到了隔壁。 　　成息握了握拳头，心底仿佛有火在灼烧一般，难受得几乎要爆炸。 　　他回到出租房，来到厨房，控制着一把菜刀飞到了浴室。 　　陈姐这次直接被吓晕了，男人则咧嘴一笑，一手拉起女孩儿面向刀具，说道：“死了呢。” 　　成息的手一颤，眼眶微红，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锋利的菜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男人却毫不畏惧，双眼因为兴奋而发亮。 　　刀子即将落到男人脖颈的前一刻，却突然生生变了轨迹，插进男人背后的墙上。 　　同时成息身后传来一句叹息：“成息小鬼，你这是在做什么？” 　　成息回头，看到黑无常和白无常出现在自己身后。 　　“我……”成息的嗓子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发紧，他指着男人，“他该死。” 　　白无常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他的阳寿未尽。” 　　“你们是过来……”成息还没说完就明白过来了，是那个女孩儿。 　　果然，白无常用锁链将女孩儿的魂魄从尸体中勾了出来。 　　黑无常盯着成息：“你这里还有一个鬼魂。” 　　成息摸了摸别在后腰的见闻录，冲黑无常摇了摇头：“不行，黎偌还不能交给你们。” 　　黑无常皱眉：“我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说话间黑无常已经将黎偌从见闻录中勾了出来。 　　“你！”成息拦在黑白无常面前，“你们就这样走了？” 　　白无常一笑：“不然呢？” 　　“这个人这么变态，你们都不做点什么吗？”成息很愤怒。 　　白无常：“除了给我们增加工作量有点烦，其他的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也不是你能管的事情。” 　　成息：“那谁管？” 　　白无常指了指头顶：“天命。” 　　操！成息低咒了一声。 　　就在成息和黑白无常争论的时候，男人已经拖着女孩的尸体往厨房里走了。 　　成息反应过来跟去厨房的时候只看到男人手起刀落，女孩儿的手从案板上掉在了地上。 　　“这样你们也不管？！”成息气得发抖，他手一挥，将厨房柜子里的东西纷纷挪了出来，往男人头上砸。 　　尽管被砸得头破血流，但是男人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仍然熟练地分解着尸体。他的眼睛瞪得眼珠几乎就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了，整个人仿佛魔怔了一般，血腥味弥漫开来。 　　成息没有忍住出了厨房靠着墙壁干呕起来。 　　白无常同情地看着他：“你要早点习惯，以后你还可能遇到比他更可怕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成息红着眼眶抬脸瞪向白无常。 　　白无常耸了耸肩，带着两个鬼魂离开了。 　　黑无常离开之前对成息说道：“谨记，你是不能伤人的。” 　　成息：“那我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黑无常沉默。 　　“什么鬼差，什么鬼使，老子不当了！”成息将见闻录扔到一边，穿墙离去。 　　留在原地的黑无常将见闻录捡了起来，放到自己的口袋中，走向了等在不远处的白无常。 　　白无常下评语：“年轻人，太冲动。” 　　“你以前不也这样。”黑无常揭他老底。 　　“咳！咳！”白无常咳了两声，“所以我不会告诉判官今天这件事的。” 　　林嘉旭每天下午都会到小区底下的花园散步，一般林嘉童或者林妈妈会跟在他身边，但是今天他是自己一个人下楼来的，因为前两天家里给他买了一条导盲犬，是一只拉布拉多，取名六子。林嘉旭跟着六子在花园里散步，基本不会磕着碰着，林妈妈才放心让他自己下楼。 　　傍晚时分，小区花园有很多散步的老人和玩耍的小孩，林嘉旭跟着六子在休闲椅上坐下，沉默地聆听着风的声音。 　　突然，一个声音在林嘉旭身旁响起。 　　“请问，你是律师吗？” 　　是很年轻的男孩声音。 　　“我是。”林嘉旭愣了一下，“但……” 　　他还没说完，男孩就打断了他：“那你能帮我个忙吗？” 　　林嘉旭有点无奈，这人看不出来自己是瞎子吗？ 　　“我现在可能帮不上你，不过如果你真的需要律师帮助，我可以介绍可靠的律师给你。”林嘉旭说道。 　　成息此时坐在休闲椅的靠背上，脚踩着椅面，看着林嘉旭的侧脸想，这人其实还挺好的，他没找错人。 　　“汪汪。”六子冲着成息叫了两声。 　　成息直接无视它，对林嘉旭说道：“只有你能帮我，其他人一定不会相信我的。” 　　林嘉旭心中哭笑不得，这人是什么毛病，居然需要一个瞎子的帮助？ 　　“那你先说看看吧。”这样想着，林嘉旭语气冷了下来，他觉得对方可能是打算开自己玩笑。 　　成息：“你们隔壁小区有一个杀人狂魔。” 　　“什么？”林嘉旭有点没反应过来，这种开头好像鬼故事。 　　“杀人狂魔。”成息又说了一遍，“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可是还没被发现。” 　　林嘉旭皱眉：“这种事情你应该报警，我帮不上忙。” 　　成息：“可是没有证据，警察不会相信的。他们杀完人之后就将人分尸销毁了。”他根本没法报警。 　　“你是在寻我开心吗？”林嘉旭有点恼火。 　　成息的声音有点委屈：“我没有。”他想了一夜，只能想到向林嘉旭寻求帮助。他不能轻易放过那个男人，既然鬼差不管，那就按照人类世界的规则行事。 　　“那个男人叫田有深，他跟自己的妻子陈冬兰在隔壁小区租了一间房子专门作案。陈冬兰负责将人引诱回家，田有深负责杀人。”成息的声音像飘在风里，带着恍惚感。 　　林嘉旭哦了一声：“那他们两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作案动机？”成息皱眉。 　　林嘉旭：“简单地说就是他们两个是为了钱财还是私怨杀人？” 　　成息：“都不，那个变态只是享受杀人的快感。” 　　“说得好像你亲眼目睹了他杀人的现场。”林嘉旭当然还是不相信男孩的话，先不说男孩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男孩的身份也很可疑，“你也是这个小区的？” 　　成息抿了抿唇：“不是，我来这里是因为，死者给我托梦了。” 　　林嘉旭：“……”他这是遇到新骗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打字打到一半心里毛毛的，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就没写完……抱歉 　　球浇灌营养液，(づ￣ 3￣)づ（虽然我不知道营养液是做什么用的） 第6章 六 　　“受害者是一个女孩，我梦到她的时候她全身湿淋淋的，穿着长裙，可是没了腿，大片大片的血从她身下流出，把房间的地板都染红了。她说她很害怕，很冷，她想要去个有阳光的地方。可是我现在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 　　成息讲述的时候，林嘉旭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女孩无力地被拖进浴室，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但马上被浴缸里的水淹没，浑身湿透，没有人看出她在哭泣。她想动作，却动不了。她感觉到自己一半的灵魂已经从身体滑出，但还有一半被绑着，挣脱不开。 　　突然，她又被拉到了厨房，剧痛袭来的下一秒她发现灵魂和身体之间的束缚同时被斩断，她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却只能靠在角落瑟瑟发抖，无力离开。 　　是那个梦…… 　　林嘉旭眉头紧皱，几天前他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梦里是一个跟他从未谋面的年轻女孩跟他求救，他以旁观的角度目睹了女孩遇害的全过程，第二天醒来还心神不定了许久。 　　这个人跟自己做了一样的梦？ 　　林嘉旭觉得嗓子有点发紧，他不信鬼神，却也不信这只是巧合。 　　“那个女孩，叫什么？”林嘉旭还是问出了口。 　　成息挑眉，有戏？“她叫黎偌。” 　　林嘉旭身子一僵，梦里的女孩也说她叫黎偌。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林嘉旭问。 　　成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答应了，但是能答应就好啊。 　　“你应该认识警察吧？”成息自己没办法报警，他想让林嘉旭报警。 　　林嘉旭：“你要直接报警？”林嘉旭有同学在警察局工作，但是他并不认为直接报警时明智的。 　　“除了掌握了凶手的身份，你还有其他证据吗？”林嘉旭问。 　　成息：“那间出租房就是他们作案的现场，警察一去肯定可以看出来的。” 　　林嘉旭皱眉：“那你要怎么跟警察说？就说被害人给你托梦了吗？” 　　“我……”成息语塞。 　　风吹起林嘉旭的衣角，六子的毛也被吹得树了起来。在林嘉旭的想象中，男孩应该是坐在自己身边的。但在旁边散步的人眼中，休闲椅上只有一个自言自语的盲人和一只时不时冲着空气吠两声的导盲犬。 　　“那我要怎么办？”成息问。 　　林嘉旭：“最直观的证据就是尸体，尸体被发现才能说明有案件的存在，否则就只是臆测。” 　　成息皱眉，昨天他离开之后没有看凶手是怎么处理尸体的，上午他回出租房的时候，出租房已经恢复原状，仿佛昨晚那血腥可怕的一幕从未发生。 　　“我知道了。”成息说道，“等我找到尸体的所在，你就能帮我报警吗？” 　　林嘉旭点了点头：“我有一个同学在警局工作，到时候可以直接找他。” 　　突然，成息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林嘉旭明白成息的意思，他是问自己为什么突然答应帮他了。林嘉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他说：“你说的梦我不久前也做过。” 　　梦？ 　　成息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临时编的瞎话居然歪打正着了。他想了想，明白过来，应该是那天黎偌坐在林嘉旭床边的时候做的事情吧，她本来是想通过梦境跟林嘉旭求救的，只是正好撞见了自己。 　　“那我找到尸体的位置之后再来找你。”成息说。他得加快动作才行，因为他不知道地府什么时候会把自己抓回去。 　　林嘉旭点了点头：“我每天傍晚都会在这里散步，有什么进展你可以过来找我。如果发现他有实施新犯罪的意图，你就直接报警，抓个现形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当然前提是保证受害人的安全。” 　　成息答应了一声，不过他自己是报不了警的，所以到时候出了事还是要过来找林嘉旭才行。 　　“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林嘉旭问，“方便联系。” 　　成息皱眉，手机？“我没有手机。”准确地说是他用不了手机。 　　林嘉旭闻言一笑：“你几岁了？”没有手机，很明显是一个还没有实现经济独立的年轻人，加上成息声音太过青春，这让林嘉旭不免怀疑对方是不是未成年。 　　成息：“二十啊。” 　　林嘉旭松了口气，还好，成年了。他问：“我叫林嘉旭，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成息转了转眼珠，他想起男人手中有自己的照片：“我叫陈西。耳东陈，西边的西。” 　　“陈西。”林嘉旭默念了一遍。 　　成息：“那我以后有事就傍晚时分到这张椅子这边找你。” 　　林嘉旭点了点头：“你自己也要小心，安全第一。” 　　“我知道啦，再见。”虽然知道林嘉旭看不见，但成息还是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往隔壁小区飘去。 　　林嘉旭：“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了不得了。”他揉了揉六子的头，心生感慨。 　　成息听了林嘉旭的话，回到出租房打算找找线索，看田有深如何处理尸体的。但是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成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钻了衣柜和冰箱也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昨天他做什么那么冲动就跑了呢！成息怪自己。 　　另一边的林嘉旭回到家里想了想给局里的同学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 　　两人是老同学了，对方说他这边能让人去看看，事情若是像林嘉旭所说的那么严重，那对方一定很狡猾不让人看出破绽，如果没有其他证据，他们是没办法直接上门搜查。 　　林嘉旭：“我知道了。” 　　林嘉旭刚挂断电话，林嘉童就进来了。 　　“大姐，以后进我房间记得敲门好吗。”林嘉旭坐到落地窗旁的摇椅上，嫌弃地说道。 　　林嘉童：“诶，你怎么知道进来的是我不是老妈。”她都还没说话就被认出来了？ 　　林嘉旭：“在家里只有你会穿高跟鞋。” 　　林嘉童看了看自己十厘米高的鞋子，笑了一下：“我弟弟真聪明。” 　　“有什么事情，说吧。”每次林嘉童嘴甜的时候都是有事要求自己，林嘉旭已经习惯了。 第7章 七 　　“嗯——” 　　难得的，林嘉童竟然犹豫了。 　　林嘉旭挑了挑眉梢，笑道：“什么事能让你这么难以启齿？” 　　“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林嘉童说。 　　林嘉旭：“……” 　　“嗯，我很为你高兴，然后呢？”只是交了男朋友的话林嘉童应该不至于这么神秘兮兮的。 　　林嘉童继续坦白：“我们认识三天就确定关系了。” 　　这下林嘉旭就有点吃惊了：“一见钟情？是你上周出差的事情？” 　　虽然知道林嘉旭看不到，但是林嘉童还是害羞地移开了眼神，她低低嗯了一声。 　　林嘉旭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家姐姐一向霸道粗神经，比起一见钟情，他本来以为对方更容易日久生情：“咳，其实这也没什么，人靠不靠谱是关键。你们现在还在恋爱阶段，慢慢了解就行了。” 　　说到这里林嘉旭觉得有点口渴，他拿起桌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我们昨天登记结婚了。”林嘉童最后才说重点。 　　“咳，咳咳咳咳咳咳……”林嘉旭被林嘉童的话吓到了。 　　林嘉童忙拍了拍他的背，说了一句：“至于吗？” 　　林嘉旭本来没什么的，此时却被这句话激出了三分火，他提着因为呛水大咳而刺痛的嗓子，声音嘶哑地喊道：“林嘉童！你几岁了？结婚这种事情都不跟家里人商量就结婚了，你还有理了？” 　　“嘘！嘘！”林嘉童紧张地掐了一下林嘉旭，“我就是想先瞒着爸妈才来跟你商量的，你可别给我把爸妈招来了。” 　　林嘉旭重新躺回摇椅上，激动过后他也冷静了下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重点是怎么解决：“你为什么要瞒着爸妈？那个男的条件很差？” 　　“什么那个男的，那是你姐夫。”林嘉童撇了撇嘴，“我和他是上周出差在动车上认识的，他是一个驴友，走过很多地方。那几天他带我去了那座城市很多美丽的地方，本来我觉得那个城市跟其他的都市没什么两样，但是去过那几个地方之后我突然觉得那座城市真的太美了。他人很好很细心，也很有爱心，他说他漂泊了十几年，现在愿意为了我安定下来……” 　　听到这里林嘉旭差不多懂了，对方算是一个无业游民？ 　　“姐，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就结婚了吧。”林嘉旭有点无奈。 　　林嘉童：“你不懂，三十年第一次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我……我不想错过他。” 　　林嘉旭还真不懂，虽然他谈过几次恋爱，但因为很快就会无疾而终，所以家里人一直对他的感情生活不太了解。 　　“你之前不是谈过男朋友吗？”林嘉旭怀疑道，“之前的都不是爱情？” 　　林嘉童摆了摆手：“那时候是因为别人都有男朋友了，我就跟人凑合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这种事情还真将就不了，这不，你姐就一直单到了现在。” 　　“我还以为你一直单着是因为忘不了前任。”林嘉旭扯了扯嘴角。 　　林嘉童：“哎，你不懂。” 　　“那你打算怎么跟爸妈说？”现在要紧的是林爸爸和林妈妈的态度。 　　“我就是头疼这个才来找你出主意的啊。”林嘉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头疼了一晚最后还是觉得问问林嘉旭比较妥当。 　　林嘉旭心里虽然有点生气自家姐姐的不靠谱，但是该帮的还是得帮：“你先把人带回来给老爸老妈看一眼，先不说你们结婚了，然后过段时间老爸老妈有心理准备了再坦白。当然重点是你男朋友的表现，必须得靠谱，让老爸老妈能够放心把你交给他。” 　　林嘉童：“我觉得老爸老妈不会同意，因为他现在还没房没车的。我就是知道老爸老妈不会同意才闪婚的。” 　　听到这里，这个所谓姐夫给林嘉旭的印象是不合格的，他甚至想让林嘉童马上去把婚给离了。在女方家长不知情的情况下诱惑女方闪婚，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林嘉旭：“你见过他爸妈了？” 　　林嘉童：“我见过他爸爸，他妈妈已经过世十年了。” 　　“这周末，见爸妈之前先让我们两个碰个面吧。”林嘉旭想了想说道。 　　林嘉童点了点头，她觉得他们两个应该会成为好朋友。 　　很快周末就到了，林嘉童安排两人在小区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林嘉童带着林嘉旭过来的时候，白先已经在咖啡厅等了一会儿了。 　　见姐弟二人过来，白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嘉旭你好，我是白先，很高兴见到你。” 　　林嘉旭点了点头：“你好。” 　　三人坐下，服务员过来问三人要点些什么。 　　“两杯美式咖啡，一杯卡布奇诺。”林嘉童帮三人点了。 　　服务员：“好的，请稍等，马上就来。” 　　服务员离开之后，林嘉童笑了一声：“我应该没点错，你们两个都是喝美式咖啡的吧。” 　　白先：“你就是给我点了鸩酒，我也照喝不误。” 　　“觉悟挺高。”林嘉童的声音带着满溢的甜蜜和笑意。 　　林嘉旭挑了挑眉梢，问道：“不知道白先生现在在哪里高就？” 　　白先：“昨天我应聘了一家公司网页设计的职务，不出意外下周应该就可以正式入职了。” 　　“白先生之前做过网页设计？”林嘉旭有点意外，这件事情林嘉童没有跟自己说。 　　白先：“是啊，其实我之前算是自由职业者吧，工作都靠一台电脑。又因为对旅游特别有兴趣，所以常常往外跑，每次会在一个城市生活一段时间再搬走。” 　　听起来好像还蛮靠谱的，林嘉旭心中对白先的评价高了两分。 　　“白先生是哪里人？”作为娘家人，林嘉旭虽然不想问这些细碎的事情，跟查户口似的，但是不得不问。 　　白先：“我是江城人。” 　　林嘉旭：“江城？我大学毕业之后在江城工作了一年多的时间。” 　　此时服务员将三人的咖啡端了过来。 　　“对，这事嘉童跟我说过，你之前待的律所在江城很有声望，连我这个外行都听说过。”白先将林嘉旭的咖啡放在了前方，杯子放下的时候触碰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循着响声，林嘉旭在林嘉童出手帮忙之前顺利拿到了咖啡。 　　“谢谢。”林嘉旭向白先说道。他知道对方故意发出声音就是为了让自己辨别出正确的方向和大概的距离。 　　白先：“客气了。” 　　接下去两人聊了一下江城的风俗故事，又聊了聊最近的政治事态，告别的时候林嘉旭对白先的称呼已经从白先生变成了白大哥。 　　回家的路上，林嘉童得瑟地说：“怎么样？你姐眼光还行吧。” 　　林嘉旭对白先还算是满意的，但是对两人先斩后奏领结婚证的事情还是有点不理解：“你说他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你当初会因为担心爸妈不同意而闪婚？” 　　“他不是还没房没车嘛。”林嘉童皱了皱眉。 　　林嘉旭：“他有为了你们两个买房的意思吗？” 　　“有，他说这个月就可以开始看房子了。”林嘉童说。 　　林嘉旭：“……”这女人的思维他真的是读不懂了。 　　“随便你吧，我的看法是这男人硬件软件都不错，爸妈应该会同意的。” 　　林嘉童捶了他一拳：“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下周就带他回来见爸妈了哈。” 　　到家了，林嘉旭揉了揉赶过来迎接的六子的狗头，说道：“可以。” 　　晚饭时间，林爸爸林妈妈知道自己女儿交男朋友之后很是激动，连忙将见面时间定在了周三，直言自己等不及到周末了。 　　“至于吗？”林嘉童不想这么早让两边见面，总觉得早一天不如晚一天好。 　　林妈妈抽了女儿肩膀一巴掌：“这孩子，都三十了还不着急，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一瞬间林嘉童几乎脱口而出自己结婚了，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周三很快到来，下午的时候林妈妈就到超市采购食材，准备招待自家女儿的男朋友。林嘉童去接白先，林嘉旭则照常在小区散步。 　　同一张休闲椅上，消失了几天的成息再次坐在了林嘉旭身边。 　　“我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成息的声音乍响在林嘉旭耳边，林嘉旭却没有被吓到，或者可以说林嘉旭一直在等他的到来。 　　林嘉旭皱眉：“这几天凶手有回去吗？” 　　“没有回去，他们平时都不会到出租房，只有策划谋杀的时候会在出租屋出现。”成息轻飘飘叹了口气。 　　“那我们只能等了，不急。”林嘉旭听出了成息的沮丧，语气带着五分温和，“这种连环杀人的凶手一般不缺耐心也不缺头脑，我们需要做的是等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成息：“那要是他一直不露出破绽呢？” 　　“不可能不露出破绽，只是你没有抓住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林嘉旭的语气很沉稳很有把握的样子，这让原本有点烦躁的成息静了下来。 　　成息：“我信你。”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银杏树的叶子旋转着落在林嘉旭的脚边，六子抖了抖耳朵，两爪向前趴在了地上。林嘉旭感觉自己黑暗世界似乎射进了一道光芒，他想了想说道：“明天我跟你去看看吧。” 　　成息：“……”一起？你又不会穿墙……怎么一起？ 第8章 八 　　成息：“你跟我一起过去？怎么去？” 　　林嘉旭：“当然是你带我去。” 　　“你过去也不能做什么吧。”毕竟他触碰不了林嘉旭，就算可以声控指引他到达那个出租房，可是林嘉旭也不能像自己那样穿墙而入，加上他看不见，成息觉得林嘉旭去现场其实没有必要。 　　成息小声嘟嚷，但林嘉旭还是听到了。 　　刚刚觉得自己的黑暗世界亮了一点的林嘉旭又重堕黑暗，他不禁有点咬牙切齿：“也是，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林嘉旭就起身打算离开。 　　成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触了这人痛处，忙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你很重要的。”擦，他这个缺心眼的。 　　林嘉旭：“呵呵，没有关系，我没有生气，你说的是事实，我等着你的进展。” 　　成息看着林嘉旭迈得有点重的步子，啧了一声，这明显就是生气了。 　　上次两人见过面之后是各走各的路，这次成息觉得自己理亏心虚，就一路护送着林嘉旭回家。路上碰到一些小石子啊，横冲乱撞的熊孩子啊，成息都帮忙解决了。可怜了六子看着莫名其妙从自己眼前移开的石头心跳加速，狂吠不止。 　　“六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叫得这么响。”在家里就听到了狗叫声的林爸爸被林妈妈打发下来看看究竟，却见自家儿子脸色不太好看。 　　“小旭，怎么了？谁招惹你了？”林爸爸牵过六子，一手扶着林嘉旭往回走。 　　林嘉旭：“爸，我没怎么。” 　　林爸爸：“有什么事别憋在心底，你过去二十几年过得太顺，冷不丁这一个跟头栽得这么惨烈，想不开是正常的。但是你换个角度想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是老天对你的考验，等捱过了这个坎，以后的路就顺了。” 　　林嘉旭有点哭笑不得，这一大碗鸡汤灌得他有点措手不及：“爸，你放心，我很好。” 　　林爸爸听他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关注点转移到了六子身上：“六子啊，你可别叫了，扰民啊。”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饭厅已经败了一大桌子菜，可是林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 　　“孩子他妈，差不多可以了，你还想搞个满汉全席出来啊。”林爸爸看林妈妈弯着腰在厨房里洗洗切切，劝了一句。 　　林妈妈：“快好了，还差两个菜，你快点进来帮我，别在那里说风凉话。” 　　林爸爸听话地把袖子撸了上去，进厨房帮忙洗菜。 　　“上次这么大阵仗是过年了吧。”林嘉旭靠在厨房门口，笑着说道。 　　林妈妈：“你姐好不容易带个男朋友回家，我们要给他感受到我们家里的温暖。” 　　“可别暖过头烧焦了。”林嘉旭贫了一句。 　　林妈妈举着湿漉漉的手过来拍了一下林嘉旭：“胡说八道，等你带女朋友回来的时候我准给准备个更大的阵仗。” 　　林嘉旭的身子一僵，被这突然而至的触碰吓到，但他不想让林妈妈担心，语气平稳地说道：“那可得有得等了。” 　　“诶，你小子今天存心气我呢吧。”林妈妈骂道。 　　林嘉旭：“没，那我先上楼了，换身衣服，待会儿下来。” 　　“行，顺便洗个澡，快去快去。”林妈妈挥了挥手。 　　林嘉旭：“见我姐男朋友还要沐浴更衣，妈你这可就夸张了。” 　　等林嘉旭上楼了，林妈妈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林爸爸：“怎么了？刚刚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现在又叹气了。” 　　林妈妈：“我刚刚忘记了，突然拍了小旭一下，小旭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你没看到他装没事的样子，我……真是造孽啊，好好的眼睛怎么就……”说着她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林爸爸：“好了，别说了。待会儿你要红着眼睛见小童男朋友啊，给人笑话！” 　　林妈妈：“我才没哭！好了不想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快点洗菜啊。” 　　“都洗了三遍了，你倒是翻一下锅里的菜。” 　　跟在林嘉旭后头进来的成息见林爸爸跟林妈妈明明这么难受，却都默契地不在林嘉旭面前多说，不想给林嘉旭额外的压力的样子，心里想起来自己的爷爷奶奶。 　　哎，自己刚刚可真是嘴欠。成息现在恨不得时间倒回到十五分钟前，然后抹去自己对林嘉旭说的那句话。 　　轻轻飘到林嘉旭房间，成息在房间晃了一圈，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抓了抓头发：“算了，明天傍晚再跟他道歉吧。” 　　林嘉旭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林嘉童已经带着白先回来了。 　　“小白啊，这是嘉旭，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都认识一下。”林妈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想来对白先是很满意的。 　　林爸爸可没有林妈妈这么好打发，他笑着打断林妈妈的话：“什么一家人，还早。” 　　白先这时候当然看出来自己应该在哪里下功夫了，他喝了口茶，说道：“林叔叔这茶真香，是君针银山吧。” 　　“对，看来你对茶也有点研究啊。”林爸爸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白先：“也不算有研究，就是走的地方多了知道的东西杂一点。我朋友前几天从给我带了一罐碧螺春，听小童说叔叔喜欢茶，我也不懂茶，好茶需得配懂茶的人，这次有机会我就带过来了，叔叔看看这茶怎么样。” 　　话说着白先从刚刚带进门的大包小包中拿起来一个袋子，正是打算送给林爸爸的茶叶。 　　听到有好茶，林爸爸的脸色温和了几分，他接过茶叶：“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啊，生分。” 　　白先：“应该的，第一次登门拜访，有疏忽的地方还要请叔叔阿姨多担待呢。” 　　“林阿姨，我听小童说您最近总睡不好，我给您带了一款仪器，是帮助放松神经，安神助眠的，晚上您睡觉前戴个十五分钟效果很好。” 　　“小白，你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嘉旭，你姐说你从小喜欢看书，我给你买了一个电子产品，有声读书的，里面的书种类很多，还可以自己联网下载，还蛮好用的。” 　　“谢谢。” 　　客气寒暄了一番之后，五人上桌吃饭，吃饭的过程中林爸爸林妈妈又问了一些白先家里的事情，除了没把两人已经登记结婚的事情说出来，白先算得上坦诚相待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林爸爸和林妈妈对白先还算满意，过了这一关，接下去就全看白先和林嘉童两人怎么相处了。 　　吃晚饭几人坐在沙发吃水果看电视闲聊，林妈妈在厨房瞎忙活，林嘉旭在捣鼓着“有声读书”。 　　“来，小白，多吃点水果，这个橙子新鲜。”林妈妈热情地招呼着白先。 　　白先：“好的阿姨，您别忙了，坐下一起歇会儿吧。” 　　林妈妈：“没事，还有葡萄，我给洗了就过来。” 　　说着林妈妈又进了厨房。 　　林爸爸：“小白啊，你别管，闲不下来的，一直这样。” 　　林嘉童看了眼自家老爸的眼神，立马会意起身：“妈，我来帮你吧。” 　　厨房里，林妈妈问自己的女儿：“确定是他了？” 　　林嘉童：“嗯，定了。” 　　林妈妈：“你也这么大了，自己有主意，爸妈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以后把你那疯疯癫癫的劲收一收，别把人吓跑了。” 　　林嘉童翻了个白眼：“妈你瞎说什么啊。” 　　未待林妈妈说些什么，林嘉童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开始颤动。 　　“妈，是不是地震啊。” 　　颤动越来越剧烈。 　　林妈妈拉起林嘉童的手：“快，下楼。” 　　客厅里的人也感受到了，林爸爸喊了一声，慌忙去扶林嘉旭。 　　桌上的水杯被抖得从桌上掉了下来，四分五裂。 　　“快，地震了，先下楼！” 　　林爸爸扶着林嘉旭走在前面开门，林妈妈和林嘉童跟着，白先殿后。 　　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坐电梯了，林爸爸带着一家人冲进了楼道，楼道里闹哄哄的，很多人从楼上下来了。 　　刚刚下了一层楼，林嘉旭突然喊道：“爸，六子还关在厕所呢。” 　　林爸爸也想起来了，因为白先来家里，傍晚给六子喂了晚饭就把他关在厕所了。 　　“孩子他妈，快，你扶着小旭，我上去把六子放出来。” 　　林妈妈：“都这时候了你还管只狗，缺心眼啊。” 　　林爸爸：“就一层楼，别叨了，你们先下去，我马上啊。” 　　此时所有人都是往楼下涌去的，林爸爸逆着人流几乎寸步难行。 　　林嘉童：“爸，我去，你快带嘉旭下去。” 　　此时林嘉旭无比痛恨自己的眼瞎，根本帮不上忙还添乱。 　　走在最后面的白先听到了林爸爸的话，连忙喊道：“林叔叔你快带着人下去，六子我去找。” 　　说完人就回头了。 　　“白先！”林嘉童喊了一声。 　　没办法，四人只能随着人流先下楼了。 　　地震持续了不到半小时，等整栋楼的人都跑到平地了，一切却恢复了平静。 　　空地上人太多，四人一出来就被冲散了，林爸爸一路上都抓着林嘉旭的手，但是回头找林妈妈和林嘉童的时候还是把人弄丢了。 　　又在空地上待了差不多半小时，见地震没有再发生，大家纷纷往楼里走，打算回家了。 　　此时林爸爸林妈妈还有林嘉童和白先，甚至包括六子，终于聚在一起了，却唯独不见林嘉旭。 　　“林同为，我儿子呢？”林妈妈尖着嗓子问林爸爸，现在是惶恐的，人这么多，儿子眼睛又有问题，指不定被人推着走哪里去了。还不用说她刚刚看到几个人因为下来的急被踩的鼻青脸肿的。 　　林嘉童：“妈，你先别急，这样，你跟爸回家里看看，说不定嘉旭自己回去了。我跟白先在底下等人少一点再找找，你们先回去看看。” 　　林妈妈：“对，你说得对，小旭那么聪明，可能自己走回去了。” 第9章 九 　　成息从林家出来，惯性地又回到了出租房。见闻录被他丢了，还不知道到时候判官会怎么惩罚自己。林久的任务也不知道做完了没有，回地府了没有。黑白无常是不是去判官面前给自己打小报告了…… 　　独自飘荡在这充满戾气的房间里，成息竟感到了铺天盖地的迷茫，黎偌应该已经投胎了吧，那他还一直盯着田有深做什么，这个世界杀人犯那么多，为什么他就要死死揪着田有深？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命案，自己又不是救世主，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靠！又胡思乱想！ 　　成息摇了摇头，把这些消极带毒的思想甩出脑子，不把田有深那个垃圾送进监狱，他觉得自己没脸当寻衡司。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子突然晃动了起来，墙壁上挂着的杂物纷纷掉落。 　　额，地震了？ 　　成息听见楼道渐渐热闹起来，发现地震了的住户纷纷往楼下涌去。 　　这地震来得很突然，但成息是鬼，当然是不怕的。毕竟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外边的人争先恐后往空地跑的时候，成息在屋子里闲庭信步般又晃了一圈。 　　“要疯了，根本什么都没有啊。”成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震动越来越强烈，成息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墙壁裂开了一条缝。 　　“擦，这房子豆腐渣工程吗？”成息觉得这次地震应该大概在五到六级之间，一般不会有重大损失，但此时看着墙缝越裂越大，他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窗外突然射进来一道亮光，很快就闪了过去，想来是底下空地有人在组织打灯。然而就是这短暂的几秒时间，成息清晰看到裂缝中露出了一截白骨。 　　林嘉旭在楼下跟林爸爸被人群冲散了，本来他是想待在原地等林爸爸回来找自己的，却没想到陈西突然找到自己，说案件有出乎意料的进展。 　　周围吵吵嚷嚷的，但是陈西的声音却像一股清泉一样，让林嘉旭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来。 　　“我找到证据了，尸体被埋在墙里！” 　　林嘉旭身躯一震：“墙里？” 　　“对，墙里，刚刚地震墙壁裂了条缝我看见了！” 　　林嘉旭：“你怎么进去的？” 　　“我……”成息顿了一下，对哦，他怎么进去的…… 　　看着周边慢慢走回家的人，成息灵机一动：“我本来只是过去碰碰运气的，这不是正好遇到地震，场面很混乱，那间出租房的门不知怎么的居然没锁，我想机会难得，就进去看了，本来什么都没发现，可巧了窗外照过来一束光正好打在那面裂了一道缝的墙壁上，光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仔细一看发现那墙壁里的正是一截白骨。我推测，田有深杀人后将尸体埋进墙里了。” 　　“他家总不可能没多久就修面墙吧。这样很容易引起周遭人的怀疑。”林嘉旭比成息想得多一点，“不过有这份证据已经足够，你可以报警了，说找张警官，我之前给他说过这个情况，你一说他就知道了。” 　　成息：“还是你打电话吧，我马上要回家了，机票订的晚上十一点的。”如果是他报警，警察肯定要来问他情况，还是先撒个谎给自己一个没法现身的理由。 　　林嘉旭皱眉：“为什么这么急？” 　　“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家里人不知道我来北城，跟学校请假的时间就到明天了，所以我得连夜赶回去。”成息一边说一边发挥自己的脑洞圆谎。 　　林嘉旭：“你在哪里读书？” 　　“江城。”成息脱口而出，这个不算谎话了，他就是在江城读的书。 　　“江城？我之前也在江城待过一段时间。你是江城大学的学生？”林嘉旭脸色平静，似乎只是闲聊一样，却慢慢套着成息的信息。 　　成息：“对，我是江城大学大一学生。” 　　林嘉旭点了点头：“你读什么专业？” 　　“工程造价。”成息把自己生前读的专业说了出来。 　　林嘉旭：“这个专业不错。” 　　“其实当初填志愿瞎填的，哈哈。”成息看到不远处有一男一女跑过来，女的看着像是林嘉旭的姐姐，“那报警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你家里人来找你了。” 　　“好，江城见。”林嘉旭说。 　　江城见？成息想问问林嘉旭什么意思，但是林嘉童马上过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假装离开了的样子。 　　此时空地上聚集的人都已经回到家里了，周围还算安静，林嘉旭没有听见恢复，笑了一声：“跑得这么快吗。” 　　“林嘉旭！”林嘉童额头上全是汗，她跑到林嘉旭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话没说完，林嘉童就没忍住红了眼眶：“爸妈都快急死了，我……” 　　听到林嘉童哽咽的声音，林嘉旭伸手抱住她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好了好了，别哭啊，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林嘉童哼了一声：“你会哭才怪，三岁之后我就没见你哭过了。”就算这次遭受了这么突然的灾难，双眼失明，她也没见他绝望愤怒过。 　　林嘉旭：“……嗯，我也就是哄哄你而已。” 　　“滚！” 　　这么一来一回间，林嘉童的情绪已经很好地被安抚了下来。 　　“等等，我先给爸妈打个电话，免得他们在家里着急。” 　　林嘉旭：“嗯。” 　　打完电话报了平安之后，林嘉旭跟林嘉童借了手机给自己的局里的同学打了电话，说了案件的进展。 　　“行，我先派两个人把现场保护起来，明天就带人过去。” 　　林嘉旭点了点头：“嗯，我的消息都来自一个举报人，这个举报人还是一个学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你看可以吗？” 　　“没关系，可以理解。”可能是经常收到类似的举报，同学很自然地说，“我把这案子归在匿名举报这个类别里吧。” 　　林嘉旭：“麻烦了。” 　　“不麻烦，只要案子是真的，你这也是给了我表现的机会，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要请你吃顿饭才行。”新上任的领导特别注重警员的破案率，如果他能负责侦破一桩大案，入了领导的眼，以后的仕途也会顺一点。但他话里话外也给林嘉旭敲打了一下，前提是林嘉旭没被人耍了，这案子是真的。 　　林嘉旭当然听出来这个老同学的话外音，他嘴角一勾：“吃饭就算了，我这眼睛你也知道，只能在家里休息。” 　　林嘉旭的这个同学是他本科同学，不是很爱读书，本科毕业后就考进了警察局，现在已经是局里的一个队长，无形中也有了一点官威，学会了话里有话。 　　“从上次在医院见过之后，也已经几个月没见了，这样，我明天去完现场之后到你家一趟，我们好久没好好聊聊了。” 　　林嘉旭：“好，那明天见。” 　　“明天见。” 　　挂了电话，林嘉童跟白先分别走在林嘉旭两边，领着他往回走。 　　“什么事啊？你这几天不是都待在家里，什么时候又处理起案子来了？你现在在家里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哪里来的这么多案子找你，司法界没你还转不了啊？”林嘉童看不过去他现在这种状态还要忙工作，“是不是你们哪个什么主任给你安排的？我让爸给他打电话过去，他看在爸的面子上肯定不会再说什么的。” 　　林爸爸是北城有名的政法大学的法学教授，很多学生在司法界混得有头有脸，所以面子还算大，只是他们律所主任并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父亲，不然当初那个案子也不会逼他逼得那样急。 　　从回忆里将自己抽离出来，林嘉旭定了定神：“跟我们主任没关系，确切的说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碰到了一个举报人，让我帮忙报警而已。” 　　“具体发生什么事了？”林嘉童追问。 　　回去的路上，林嘉旭将这几天跟陈西的三次见面详细告诉了林嘉童：“你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吗？他才跟我说完话要走。” 　　林嘉童摇了摇头：“没看到啊，错过了吧。” 　　“一个学生胆子这么大实在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一路上一直沉默的白先突然开口。 　　林嘉旭：“是啊，所以我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了。” 　　“说得好像自己七老八十了一样。”林嘉童笑林嘉旭，顺手掐了一下他手背，“在我面前卖老，合适吗？” 　　林嘉旭：“对了，忘了你比我老三岁。” 　　林嘉童：“……” 　　回到家里林爸爸林妈妈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但是林嘉旭知道家里人为自己着急的心情，所以态度良好地道了歉，并且保证自己以后一定随身携带手机，洗澡都不例外。 　　成息将事情拜托给林嘉旭之后就无所事事了，为了看到案件的进展，他在林家住了下来，每天跟在林嘉旭身后，比六子还殷勤。 　　虽然林家人多，但是各自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林爸爸是一个教授，除了讲课之外不时还要出差参与调研，林妈妈是一个外贸公司的经理，虽然时间自由一些，但是要忙起来也是很忙，林嘉童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工作不重，但时间不自由。但是三人还是会协调，家里一定留一个人照顾林嘉旭。 　　林嘉旭面上虽然总是平静接受，但私底下成息还是看到他背着家人捶墙泄愤的模样。 　　“哎，他也不容易。”成息歪在床上看着林嘉旭躺在摇椅上皱眉沉思的模样，同情心泛滥，“如果有什么办法帮他把眼睛恢复就好了。” 　　一周后张启风才到林家拜访，他到的时候林家只有林妈妈和林嘉旭两个人，加上六子一条狗。 　　“伯母，林教授上课去了吗？”张启风在客厅沙发坐下，跟林妈妈寒暄。 　　林妈妈：“没有，好像是学校搞一个什么调研，出差去了。” 　　“这样啊，伯母，我听说林教授喜欢喝茶，今天带了几罐茶叶过来，是今年的新茶，您回头给林教授试试。”张启风把提着的袋子放到了茶几上。 　　林妈妈：“客气了，你是小旭同学，上门来玩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 　　张启风：“就我跟嘉旭的关系，这更应该带了。” 　　“妈。”林嘉旭刚从楼上下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走近了坐到沙发上才继续说道，“老同学你这也太客气了，不过我爸喜欢喝茶倒是真的。” 　　林妈妈：“哎，我说你同学真的是太客气了。” 　　张启风：“伯母，您不收才是跟我客气呢。” 　　“哈哈，这孩子可真会说话，那我就先收下了，回头让那老头子尝尝，谢谢啊。”林妈妈将袋子放到了桌底下，“那你们先聊，我去洗点水果过来。” 　　待林妈妈进了厨房，林嘉旭问起了案子的事：“疯子，你手下的人查的怎么样？”疯子是张启风在大学时候的外号。 　　张启风：“那天晚上我派过去的人直接把嫌犯抓了个正着。” 　　“嗯？”林嘉旭皱眉，“我听说田有深已经有段时间没过去出租房了。” 　　张启风：“可能是因为昨天的地震，虽然不大，但是他心里可能不踏实，所以想回去看一眼，结果被我们的人扣住了。” 　　喝了口刚刚林妈妈泡的茶，张启风继续说道：“第二天我们拆了出租房那面有裂缝的墙，确实在里面发现了人的尸骨。接下来这一周都在跟进这个案子，就没时间过来你这边。” 　　林嘉旭：“没事，我懂，这个案子性质恶劣，是个大案，你们局里应该很重视。” 　　“对，我们局长也亲自过问了。”张启风点了点头，“说说我们到现在为止的发现吧。经检测，那具尸骨是一个20-30岁之间的女子的尸体，死后遭受分尸，然后被嫌犯填在了墙里。我们还检测出租房的厨房地板和墙壁有大量人血，嫌犯无法辩解。” 　　林嘉旭：“仅靠这些似乎还不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墙壁里只有一具尸骨？” 　　“对，这也是我们当时疑惑的地方，墙壁里只有一具尸骨，那其他尸骨到哪里去了？”张启风顿了顿，“说来也巧，这次应该全亏了这场地震，不仅震出了藏在墙壁里的女尸，还震出了嫌犯处理尸体的通道。” 　　“哦？”林嘉旭洗耳恭听。 　　“就在我们处理出租房墙壁后的尸体的时候，整栋楼不知道因为地震还是什么的原因，厕所管道堵了。工作人员在粪坑处理秽物的时候捞出了不明物块。因为我们最近把3楼封了的原因，很多人都知道这栋楼出了命案，所以那个工作人员也留了一个心眼，继续捞，后来发现是碎尸块，就报警了。”张启风说的时候微微皱了眉头，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看现场时候那股冲天的臭气。 　　林嘉旭：“那栋房子的排污系统是老式的？” 　　“对，是老式的，新式的大尸块下不去。”张启风回答。 　　林嘉旭：“那田有深招了吗？” 　　张启风按了按头：“还没，说其他我就头疼，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听说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的，他老婆？”林嘉旭回忆着陈西告诉自己的信息。 　　“对。”张启风点了点头，“可是他老婆陈冬兰我们没抓到，我们查到他们的经常居所地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林嘉旭：“这有点麻烦了，一个不开口，一个逃了。” 　　“应该跑不远，我已经让人在通往市外的道上拦了，见到人直接逮捕。市里各处也都打了招呼，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张启风对抓捕陈冬兰似乎志在必得。 　　林嘉旭：“嗯，她很关键。比起田有深，她是一个更好的突破口。” 　　成息在空中飘来飘去，神情懒散，这几天无所事事都把他骨头养懒了。听到两人谈论陈冬兰逃走的事情时，他一下子精神起来，有事情做了。 　　说起来，陈冬兰作为田有深的帮凶，其实也是附和成为成息的任务目标的条件，但是成息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完成寻衡司任务的想法，见闻录都被他扔了，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继续寻衡司测验的资格。 　　张启风离开的时候，成息跟着他去了警局，并且在警局得知了陈冬兰最近一次露面的地点。 　　陈冬兰胆子小，但是却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一路上都尽量避开了监视器，警方的鹰眼好几次跟丢了对方，所以知道现在还是没有抓到陈冬兰。 　　发现陈冬兰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一处山间公路，张启风怀疑对方躲到深山里了。 　　“我看你可以多几天！”张启风被陈冬兰搞得有点恼火，一个嫌犯全市通缉了快一个礼拜还没抓到，这让局长怎么评价他的工作能力。 　　“一队二队跟我去一趟龙凤山，我们来一场瓮中捉鳖。” 　　看张启风带着人就要走，成息连忙跟过去，指不定他还能帮上忙。 第10章 十 　　成息跟上张启风，试图坐上张启风的警车，但是两分钟后他发现警车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了，自己却还留在原地。警车直接穿过他的身子跑远了。呵，就知道自己没这么好命。 　　无奈之下，成息只能使上吃奶的力气跟在追在警车屁股后面飘。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警车才停了下来。 　　成息跟着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四下环顾，这里就是刚刚警局鹰眼显示的位置。 　　“把封条拉上。”张启风指挥手下行动。 　　“头，我们没权力封山啊，这得跟局长请示。”一个小警官突然开口提醒。 　　张启风眼睛一瞪：“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出了事我负责，封。” 　　那个警员嘴唇嗫嚅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头去车里拿封条。 　　成息啧了一声：“官大一级压死人。” 　　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山林，成息没有丝毫犹豫就飘了进去，他要先找到陈冬兰，吓她一吓。 　　林子里有一条弯曲的小道，道边杂草丛生，想来这条小路是进山的人踩出来的。成息觉得按照陈冬兰的性格，她肯定不敢偏离这条路太远，所以他便沿着这条小路开始搜寻陈冬兰的踪迹。然而一路上除了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和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听不见一点人声。 　　后头警方还没进来，成息已经越走越深。 　　陈冬兰真的在这里面？ 　　夕阳的余晖照进林子，让这地方显得更加幽静。成息没有放过路边的小山包和杂草丛，却看不到丝毫人影。 　　人到底躲哪里去了？ 　　就在成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只野山鸡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咕咕咕……” 　　毫无防备的成息被吓了一跳，差点蹦上树了。 　　眼睁睁看着这只鸡穿过自己的身子，一头栽进自己身后的草丛里，成息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只鸡。 　　“咕，咕，咕……” 　　身后山鸡的声音并没有远去，反而闷闷的，还有一点回响。 　　感觉情况不对，成息循着山鸡刚刚跑过的路钻进了草丛，准备一探究竟。 　　穿过齐人高的杂草藤蔓，映入成息眼帘的是一个宽敞干燥的山洞，洞里还有一团干树叶和一捆树枝，看起来有人打算在这里生火。那只山鸡就在洞里这里啄啄那里顶顶，好半响觉得洞里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才离开了。 　　额，他这是误打误撞进了陈冬兰躲藏的基地？这一刻成息觉得自己运气好到能上天了。 　　没多久，陈冬兰回来了。 　　从杂草丛里钻出来，她脸色苍白，衣服破烂，嘴里喘着粗气，手中提着一个小包，里面放了一个水瓶和几个果子。 　　看来刚刚她应该是出去找水和吃的了。 　　陈冬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警方掌握，看着天快黑了，她心大地生起了火。 　　不一会儿，火星四溅。 　　成息看着陈冬兰呆呆望着火堆发呆的样子，灵机一动。他用自己的力量抽了块烧黑的木炭，控制着木炭在土地上写字。 　　陈姐。成息写道。 　　陈冬兰歪头看到了这一幕，整张脸扭曲了一下：“别，别来找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你要找去找田有深啊，我是被威胁的。” 　　成息冷笑一声，继续写道，陈姐，你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我还记得的，我这是在哪里啊，好痛，好冷，好黑…… 　　看到好痛的时候，陈冬兰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姐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是田有深，是他。” 　　她摇着头哭了起来。 　　陈姐，我好孤单，来陪我吧。成息冷漠着小脸在地上写下这行字。 　　陈冬兰的神情有点愣怔，她看着那行字，突然就笑了：“我很快就来陪你了，其实我本来就是想偿命的。”这些日子她根本不敢睡觉，整个人都濒临疯癫的界限，感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很奇怪，当初她就是因为怕死才跟着田有深做了这许多错事，到了这个时刻，死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了。 　　“我来陪你，我来陪你。”陈冬兰说着就站起来走到山壁前，麻木地把自己的头往壁上撞：“我该死，我真该死。” 　　“你！”成息急了，陈冬兰现在可不能死。他忙控制着炭笔在墙壁上写下，陈姐，你别死，我还要你帮我。 　　可是陈冬兰现在已经魔怔了，根本没看墙壁上的字，只是一个劲撞头，很快就血流满面了。 　　外面天终于彻底暗了下来，这时，成息听到外面传来人声，警察找过来了。 　　怕张启风没注意到这边，成息特意将杂草藤蔓吹开一点，让洞里的火光透了出去。 　　“张队！这里有火光。” 　　“进去看看。” 　　张启风几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陈冬兰自杀式的磕头行为和地上墙壁上歪歪扭扭的黑字。 　　“老，老大，这不对劲吧。”队员们看清楚了地上和墙壁上的字，这里还有第三个人？或者说……非人存在？ 　　张启风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但是为了面子，还是冷着一张脸说道：“瞎说什么，先把陈冬兰控制起来。” 　　“诶。” 　　接着他带着两个人在洞里翻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于是当场询问起了陈冬兰：“你是陈冬兰吧，我们是北城警察局的警察，现在依法逮捕你。” 　　“现在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躲到这里来？” 　　陈冬兰嘴里一直念着我来陪你们，根本没有在意张启风的话。 　　过了一分钟，陈冬兰还是没回答，张启风深吸了口气：“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大，审讯什么的等回去再问吧。”旁边冒出个小警官说道。 　　张启风看了他一眼，发现跟刚刚在林子外面说他没权力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局里有名的书呆子。 　　“老实点.”张启风给了陈冬兰一脚，摆手示意将人带回去。 　　小警官：“队长，你……” 　　张启风眼睛一瞪，他就把话缩了回去。 　　就在一群人闹腾的时候，成息看到黑白无常从地底冒了出来。 　　白无常：“诶？陈冬兰呢？怎么没死？” 　　黑无常看了一眼成息，没说话。 　　“成息小鬼，又是你。”白无常看着成息，“你怎么总来坏我两的事，我可警告你，我们部门不一样，工作内容也不同，你别故意找茬哦。” 　　成息：“……”他也不是很想看到他们两好吗。 　　忽然，黑无常抬起手来，成息那天丢掉的见闻录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我帮你保管了几天，现在物归原主。” 　　“判官还不知道？” 　　白无常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反正我们两是不会背后打人小报告的。” 　　成息：“谢谢。” 　　“客气！”其实这人情说到底还是黑无常给的，不过白无常厚脸皮习惯了，也知道黑无常不在意这些，所以接了话茬。 　　成息：“所以我还要继续测验？” 　　黑无常点头：“林久已经完成任务回地府了，你要抓紧。”不然判官会亲自过来抓人。 　　“好，我尽量。”成息抓了抓后脑勺，其实他现在蛮有把握的，不管是把田有深还是陈冬兰当成任务目标，他都不亏啊。 　　成息抬手想在见闻录上写下任务目标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将陈冬兰和田有深两个人的名字都写了下去。果然，还是一个都别放过的好。 　　陈冬兰被带回了警局，连夜接受审讯。 　　经过陈冬兰的讲述，警方找到了撬开嫌犯那张嘴的突破口。 　　凌晨四点，张启风召集重案组开会。 　　“根据陈冬兰的讲述，我们知道嫌犯田有深和陈冬兰是夫妻关系，因为是童养媳，所以陈冬兰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田有深。田有深家里是卖猪肉的，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撑起了家中的生计。田有深对读书不感兴趣，所以只读到小学毕业就没再去读书了。田妈妈一直希望儿子可以继承自家卖猪肉的店，靠杀猪讨生活。但是田有深心肠好，胆子小，连蚂蚁都不敢踩，更别提杀猪了。” 　　张启风说道这里顿了一下。 　　“为了锻炼儿子的胆量，田妈妈时常抓些小动物回来要求儿子对动物进行剥皮肢解的工作。刚开始田有深反应剧烈，吐了将近一年，第二年才勉强适应了，但是生理上不再反感，心理的压抑却有增无减。另一方面因为田妈妈对儿子一直采取的挫折教育，从来不会夸奖儿子，只会说对方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应该怎样做之类的。所以田有深可以说精神压力一直很大。渐渐地，田有深发现自己可以从肢解小动物中体验到快感，舒缓压力，所以慢慢地，他杀害肢解动物越发得心应手，甚至发展到每天不肢解一只就会浑身不舒服的程度。” 　　“后来，田有深觉得仅仅肢解小动物已经没有办法舒缓自己的压力，他从中得到的快感也越来越少，所以他将目标转移到了人的身上，并且将他母亲作为第一个实验对象。田妈妈几年前去世的，陈冬兰说田有深最后是将人肢解了才送去火葬的。” 　　“我认为，田有深的母亲，可以作为我们攻破田有深心理防线的一个有力武器。”张启风终于说出自己考虑良久的决定。 　　刚刚审讯完陈冬兰，接着就开了个会，现在又要去审讯田有深，参与这个案子的每一个警官都已经好几天没睡了，此时对队长的决定并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先试试再说呗。 　　成息跟着陈冬兰进的警局，他也看到了田有深，看到他那埋藏在略显空洞的眼神底下的邪恶。 　　成息对田有深有愤怒、恶心、厌恶的情绪，同时也隐藏着一些恐惧的一面，那天田有深不敬鬼神不怕阎王的架势直到今天成息想起来都有点后背冒冷汗。 　　思考良久，成息决定故技重施，他就不信自己吓不了田有深了。 　　拘留田有深的房间里此时一片安静，田有深靠在铁床上，望着窗外的蓝天，心里波澜不惊。这一次，他真的要跌了，田有深有这种预感。 　　进入田有深待的房间，成息估计重施，控制着从外面顺来的粉笔在墙壁上刷刷写字。 　　有深啊，你什么时候来给我扫扫墓啊。 　　田有深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却没有叫也没有反应。良久，他才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成息：“……”有点尴尬。 　　我是你妈妈啊。 　　成息写到妈妈两个字的时候用了重力。 　　田有深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看到你现在这么能干，我很欣慰。成息又写道。 　　“欣慰？”田有深坐直身子，语气嘲讽，“你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是你的耻辱，你死了我倒是成了你的欣慰。” 　　成息几乎快编不下去了，为什么田有深根本没有被吓到！ 　　这家伙逆天了…… 　　成息撑着下巴，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把田有深拿下。 　　突然，成息想起来陈冬兰讲的一个细节。 　　还记得小花吗？成息写道。 　　看到这个名字，田有深瞳孔放大。 　　他低下头去，久久无语。慢慢地，他的肩膀开始抽动，泪水溢出眼眶，滴在他的裤子上。 　　“小花……小花……”田有深哭得很伤心。 　　按照陈冬兰所说，小花是田有深小时候养的一条狗，因为田妈妈要赚钱养家，一直都很忙，小花可以说是田有深最重要的玩伴，陈冬兰虽然从小在田家长大，但是并不受田有深待见，她在田有深心中的地位可能连小花一半都没有。 　　小花后来被田有深当做第一个肢解练习的对象，虽然是被田妈妈胁迫的结果，但田有深一直很自责。 　　事后田妈妈对田有深说，她不能接受田有深在一只狗身上花那么多心思，田有深应该做的是怎么掌握杀猪技能，怎么减轻自己母亲身上的担子，而不是整天带着一只狗东跑西跑的。 　　田有深可能觉得自己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条叫小花的狗，所以之后他对所有叫小花的都带有特殊的情结。 　　后来警方的调查报告中显示，那些被杀害的女生都有一个共同的外号或者艺名，小花。当然这是后话了。 　　警方过来提审田有深的时候，田有深的精神已经奔溃，很坦率地交代了自己的犯案经过，这让准备了好几套手段的警官们十分意外，但是犯人肯配合，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次成息懂得了清理现场，所以很麻利地把自己写在墙壁上的粉笔字擦掉了。从监视器看到这诡异一幕的人最后都默契地选择隐瞒这个细节，案子已经破了，没人想再节外生枝。 　　田有深的罪行性质太过恶劣，最后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黑白无常勾魂的时候成息也在场，他特别跟黑白无常说了这人应该去畜生道，不配当人。 　　白无常：“你跟我们说也没用，进哪个轮回那是阎王才有权判的。” 　　成息：“我就是想说，这家伙罪大恶极，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白无常：“他下不下十八层地狱我不知道，你再不回去判官很有可能把你扔十八层地狱我倒是比较肯定。” 　　知道自己不能再在人间逗留，成息叹了口气，跟着黑白无常回了地府。 　　时隔多日，忘川河畔，彼岸花丛中，成息又见到了判官跟林久。 　　判官：“这次人间之行收获颇丰吧。” 　　成息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那样变态的杀人犯，不过案子最终解决了他还是很开心的。 　　林久也点了点头。 　　成息有点好奇林久做的任务是什么。 　　判官：“根据你们在这次测验中的表现，我现在宣布结果。” 　　成息有点紧张，照理说自己比林久晚了这么长时间才完成任务，应该只能当个副的吧。 　　“成息的成绩是优秀，林久的成绩是良好，从今日起，成息为寻衡司正首，林久为寻衡司副首。”判官宣布道。 　　成息：“诶？” 　　林久倒是没有意外的神情，他很平静地接受了。 　　判官声音一落，成息身上浮起一层黑气。 　　“从今天开始，你有了使用地府鬼气的能力，记住自己的职责和信仰，不能擅权，懂了吗？”判官告诫成息。 　　成息：“是。”意思是他变厉害了？ 　　“那天阎王动怒，导致人间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林久，我希望你知道阎王对你的底线，别再任性，现在开始跟着成息好好修炼，知道了吗？”判官对林久说道。 　　林久咬了咬嘴唇：“好，我知道。我不会再鲁莽了。” 　　成息没动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林久完成的是什么任务？” 　　判官：“他吓了一伙放高利贷的人类，将一个早点铺老板娘的丈夫从非法拘禁中解救出来，送回家了。” 　　成息：“……”这不会是…… 　　林久：“就是你们高中外面那个早点铺子的老板娘。” 　　“林久，谢谢你！”成息知道林久要找到那伙人的踪迹肯定很不容易，顿时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判官，我觉得林久完成的比我好多了。” 　　判官：“他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违规了，你想质疑我的判断吗？” 　　成息：“违规？违反什么规定了？” 　　判官没说，倒是林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杀人了。” 　　成息：“……”擦，林久好像有点危险。 　　“事情就是这样，以后我会通过见闻录给你们发布任务，找到目标，完成任务，就是你们接下来的工作了，我不要求你们办得多么漂亮，但是起码态度上要认真负责，懂了吗？”判官尽职尽责地敲打着刚上任的成息菜鸟。 　　成息：“我知道了。” 　　判官看向林久。 　　林久微微一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冒个泡吗？ 第11章 十一 　　“天呐，我快累死了——”成息一屁股坐在地上，冲一旁不停翻看见闻录的林久抱怨道。 　　林久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说道：“我们上任的这一个月以来，共完结了100件案子，其中有贪污腐败的官员，也有街头的小偷强盗，成绩不错，不过还要努力才行，我说话的这段时间判官那里又下来任务了。” 　　“啊——”成息受不了地大吼了一声，“我已经不行了，同志，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林久起身俯视成息，嘴角微勾：“你这么弱可怎么办啊。” 　　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对成息是没有作用的，他无所谓地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一天工作24小时，连轴转了一个月，我都很佩服自己了好不好，我们地府没有鬼权宣言之类的东西吗？虽然鬼不用睡觉，但是全部时间都用来工作也太可怕了吧，阎王简直比资本家还残忍啊。” 　　林久笑了一声：“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我去工作了。” 　　林久走后，成息瞪眼看着阴间灰扑扑的天叹了口气，难怪地府气氛总是这么压抑，这些鬼差心中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这么不停歇地转上几百上千年，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幸好还有自己还有林久这个工作伙伴，两人可以偶尔轮替着歇一下，否则成息说不定会揭竿起义，在地府搞个革命什么的。 　　寻衡司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成息当了寻衡司之后就跟林久占了之前判官给他们培训用的那块空地，把彼岸花丛当做两人的根据地，接任务看任务讨论任务分配任务都在这边解决了。 　　在花丛里躺了一会儿，成息缓过劲来，起身飘到奈何桥边找孟婆唠嗑。 　　“诶，成息小鬼，今天又干了什么好事啊？”孟婆看成息过来，笑眯着眼问。 　　成息坐在桥栏上：“今天休息！” 　　“那不去人间了？”孟婆对这些小鬼偷懒的事情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要是换成判官情况可就不同了。 　　成息身子往下一趟，直接躺在桥栏上：“不去了，今天林久顶着。” 　　说到林久，孟婆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诶，孟婆，我问你件事。”成息突然想起什么，从桥栏上蹦下来，凑到了孟婆的小木桌前。 　　孟婆没抬眼，手上擦拭着准备发给鬼魂的饮料瓶，说道：“什么事？” 　　“有什么办法能让盲人看见东西吗？”成息想起了林嘉旭，之前他就觉得林嘉旭帮了自己那么多，他也要帮帮他才行，加上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暗恋自己，也是蛮可怜的，成息少不得要对这件事多上点心。只是前段时间刚上任事情太多，这时候成息得了闲才开始打听。 　　孟婆手上擦拭的动作没停：“人类？” 　　成息点了点头：“对，是人类，以前看得见的，只是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然后眼睛就看不见了。” 　　“我记得人间有大夫吧，这种情况应该看大夫啊。”孟婆说。 　　成息：“您说的是医生吧，看过了，看不好。” 　　“是你认识的人？”孟婆稍稍压低声音问道。 　　成息：“嗯，我当寻衡司之前不是有一个测验嘛，那时候认识的，他帮了我很多。” 　　孟婆想到对方是盲人：“你跟他说话了？” 　　成息点了点头。 　　孟婆闻言摇了摇头：“孽缘。” 　　“怎么了？”成息不解。 　　“世间一切自有定数，他眼睛看不见肯定是得到了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所以老天爷夺了他的眼睛以示公平。”孟婆顿了顿，“就像你能成为寻衡司，我猜是因为你生前失去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老天爷把你失去的换个方式补偿给你，才让你当了寻衡司。” 　　成息撇了撇嘴：“有这么复杂吗？” 　　孟婆换了个瓶子继续擦：“也不复杂，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因果罢了。” 　　“那要恢复视力，得让那个人先将之前的那份因果了了？”成息捏着自己的下巴深思。 　　孟婆笑了一声：“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猜的。” 　　成息一下子就明白了孟婆的意思，他哈哈一笑：“是啊，我瞎猜的。”看来这种事情按照地府规定是不能多言的，所以孟婆才拐着弯跟自己打哑谜。 　　孟婆点了点头，但是面上却带着一丝严肃：“记住，人鬼殊途。” 　　“啊？”成息挑眉，“我知道。” 　　寻衡司确定下来之后，判官告诫过成息，地府之人不能随意参与、改变人的命运，除了见闻录中记载的任务目标，成息他们不被允许跟其他人类有超出任务需求的接触。 　　不过这种东西就是规矩，就算你违反了，只要没有闹出大到可以惊动判官的动静，那就不会受到处罚。 　　想到这里，成息他叹了口气：“判官好累啊。” 　　“嗯？”孟婆愣了一下，没想到成息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不过她立刻明白了成息的意思，“是啊，从地府建成之日起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闻言，成息来了兴趣，在人间的时候他听过许多关于地府的故事，但是却没有听说过地府是怎么出现的：“原来以前是没有地府的吗？那地府什么时候建成的？” 　　孟婆想了想：“我也不记得时间了，反正就是很久很久了。” 　　“孟婆你是一开始就在地府的吗？”成息问。 　　孟婆手上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没有，我比判官晚来。” 　　成息：“那孟婆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记不得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老婆子记不清了。”孟婆认真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伸手把饮料瓶摆放整齐，随后瞪了成息一眼，“你真这么闲过来帮我这个老婆子干活吧。” 　　成息眼角微抽：“哈哈，我很忙的，我去看看林久，孟婆再见。” 　　说完成息就光速离开。 　　孟婆：“呵，懒小子。” 　　离开地府之后，成息来了人间，准备去北城看看林嘉旭，他得先了解一下林嘉旭失明的具体经过。 　　而此时林家的氛围却有点紧张。 　　“你要回江城？”林妈妈不懂林嘉旭的坚持，“在家里不是比较方便吗，况且你的眼睛现在这样，根本没法照顾自己啊。” 　　林嘉旭：“妈，你没有发现这个月我基本都没有需要你跟爸爸帮忙的地方了吗？我总不可能一直都这样让你们照顾着，也快半年了，我可以自己生活的。” 　　林妈妈：“你现在这样子也不能工作，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去江城做什么？” 　　林嘉旭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林妈妈轻易不会答应自己离开北城的：“爸、妈，我之前跟你们说过，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是一个孩子救了我，否则我根本活不下来，只是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到国外了，我没见上。前几天我们所的主任告诉我，那孩子被送回江城了，我要过去看看才行。” 　　林爸爸：“当初人家救了你，你过去看看无可厚非，但是你一个人生活我们真的不放心。” 　　林嘉童：“爸妈，你们别担心。我们公司最近有派我去江城分公司历练一下的想法，你们看要不然这样，我回去跟我们经理商量一下，如果定下来的话，我就可以过去照顾嘉旭了。” 　　林妈妈闻言急忙问道：“真的吗？可是你跟白先怎么办？” 　　林嘉童：“白先那工作自由度高，其实在哪里办公都可以，有台电脑就行，他肯定听我的。” 　　林嘉旭：“姐，没有必要这样，这样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再合适不过了好不。”林嘉童瞪他。 　　林爸爸一直皱着眉头，仔细衡量之后点了点头：“就这样吧。小旭，要不你就呆在家里哪里都别去，你爸和你妈养得起你，要不你就让你姐跟着，省得我们两个老人家担心，你自己选择吧。” 　　知道家里人是为了自己好，本来离开家一是害怕自己忍不住露出丧气一面的时候被爸妈看见，二是他确实想去看看当初救自己一命的人，三是江城的房子也还有一年才到期，不住也浪费，所以他才提出要回江城，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让家里人为自己担心。 　　林嘉旭犹豫了一下：“那好吧，但是姐你别勉强，如果实在不行，我……就不去了。” 　　“去，一定要去，去看看那个孩子也是应该的。”林爸爸说。 　　回房的时候林嘉旭停在林嘉童房门口，对后面跟上来的林嘉童说道：“姐，这次是我任性了。” 　　林嘉童看着弟弟曾经总是闪着亮光的双眸此时却黯淡无光，眼眶微红：“傻子，就算你不去江城，我们公司派我过去的可能性也很大，我现在主动提出来，让经理看看我的积极性，过几年回来很可能能够升任西南地区负责人的位置，这是你姐成为女强人必须迈出的一步，跟你没多大关系！” 　　本来心情有点沉重的林嘉旭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西南地区负责人？有梦想也是好的。” 　　“……”林嘉童翻了个白眼，“滚走。” 　　成息到林家的时候，林家已经恢复了平静，林嘉旭沉默地坐在床边的摇椅上，六子陪着他。 　　飘到林嘉旭身边，成息凑到他跟前打量了一下他无神的双眼，心里思索着，要怎么问出来他的眼睛是怎么手上的呢？ 　　“小旭，今天出去散步吗？天快黑了。”林妈妈在楼下喊道。 　　林嘉旭身躯一震，似乎从沉睡中被唤醒，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要去，马上。”林嘉旭喊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六子，“六子，我们出去走走吧。” 　　见一人一狗要出去，成息连忙跟上，他想到怎么问林嘉旭眼睛的事了。 　　今天林嘉旭下来的有点晚，傍晚散步的人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回家了，他跟着六子来到了每次散步都会坐上一会儿的休闲椅，将导盲棒靠在一旁。他弯腰双手捧起六子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六子，辛苦你了，等到了江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啊。” 　　六子哼哧了一声，似乎在说没问题。 　　“哈哈，六子你都听得懂我说的话了？真厉害。”林嘉旭使劲揉了揉六子的大耳朵，然后就坐到了休闲椅上，静静感受傍晚世界渐渐沉寂的过程，听着身边孩童老人的声音由大到小，渐行渐远，闻着空气中愈加浓郁的玉兰花香，心舒展开来，仿佛拥抱着这个世界。 　　跟在林嘉旭身后过来的成息疑惑地打量着他，他要回江城吗？ 　　见林嘉旭又陷入那种诡异的沉静中，成息晃了晃身子在林嘉旭身边坐下，小声清了一下嗓子，将自己的声音转换成人类可以听到的频率。 　　“林嘉旭，好久不见。”成息说道。 　　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炸响，林嘉旭吓了一跳：“陈西？” 　　“是我，怎么，听到是我很意外？”成息的声音带着笑意，事实上这次来人间找林嘉旭就跟再见到自己许久不见的朋友一样，此时成息的心情是愉快的。 　　“你不是回江城了？”林嘉旭不解，而且他刚刚根本没有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成息：“这不是接下去有一个七天长假，我就跟我同学一起过来北城玩了。顺便问问你上次那个案子结果怎么样。” 　　原以为跟陈西下次见面会是在江城，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就又在北城见面了。 　　林嘉旭将陈西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还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这件案子成息从头跟到尾，而且活跃在第一线，知道的细节比林嘉旭多，听到一半差点给林嘉旭做个补充，只能掐着自己大腿忍下来。 　　“辛苦你了。”成息说道，“要不是你，这个案子最后不一定能破，就算能破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嘉旭笑了笑：“我没做什么，所有工作都是警察做的，我也就是打了几个电话而已，只算得上苦劳，算不上功劳。” 　　“才不是。如果没有你，这件案子就到不了警察那边，到不了警察那边的话案子也破不了，归根结底还是你的功劳大。”不知道为什么，成息看不得林嘉旭自轻的样子，“是你给了我继续追查下去的勇气，你给了我很大帮助” 　　林嘉旭脸上划过一丝温柔：“谢谢你。”从他看不见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他不是废人，他还能给人帮助。 　　成息想拍拍林嘉旭的肩膀表示安慰，但是抬起手又想起自己碰不到他，心塞了一下，成息说：“应该是我跟你说谢谢才对，怎么你跟我说谢谢。” 　　六子抬眼扫了一下成息，成息对上六子圆滚滚的黑眼珠，甚至开始怀疑六子是不是看得见自己。 　　林嘉旭：“好，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了。交个朋友吧。” 　　“啊——”成息有点不高兴，“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林嘉旭愣了一下大笑出声：“哈哈，你说得对，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不知道自己戳到林嘉旭哪个笑点，成息嘴角微抽地看着一笑就停不下来的林嘉旭，这家伙看着真不像比自己大了7岁的人啊。 　　“对了，我过段时间要回江城了，等我回去，你有时间就过来我家玩吧。”林嘉旭邀请成息到自己家里做客。 　　成息做惊讶状：“你要回江城？” 　　“是啊，有点事要做。”林嘉旭解释道。 　　见林嘉旭没有细说的意思，成息也没追问，倒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可以问一下你的眼睛是怎么弄的吗？先天的还是？” 　　没想到成息会问这个，不过林嘉旭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他说：“车祸造成的，医生说是暂时的，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看着林嘉旭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成息有点心疼：“肯定很快就能恢复的，你人这么好，老天也会帮你的。”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林嘉旭有点哭笑不得：“谢谢，你也是个好人。” 　　天越来越暗，路灯亮了起来，可是对于林嘉旭来说，他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 　　“呜——”六子叫了一声。 　　听到六子的叫声，林嘉旭站了起来：“天暗了吧，你旅馆订在附近吗？到我家吃顿晚饭再走吧。” 　　成息慌张地摇了摇手：“不用不用，我跟我同学约好一起吃晚饭了。”为紧急之中还能这么顺畅圆谎的自己点赞。 　　林嘉旭点了点头：“那好吧，江城见。” 　　“江城见。” 　　嘴上说着江城见，但是林嘉旭回去的时候成息还是跟在他身后，直到人安全进了家门才离开。 　　而此时江城的一处私人公寓里，新锐侦探小说家商未跟往常一样，月底熬个两天一夜赶完稿，就在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七点钟回卧室关灯睡觉。然而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睡着之后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12章 十二 　　商未耗费四年完结的侦探悬疑小说《凌晨的雾》于去年赢得第六十四届引辰杯冠军，因为是引辰杯成立至今最年轻的冠军获奖者，一时间许多媒体将焦点放在了商未身上，将商未从小学到大学上的什么学校，得的多少成绩全部扒了出来。 　　结果商未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履历表堪称完美，毫无黑点。加上本人斯文俊秀的外表和采访时礼貌文雅的举止，瞬间成为小说界当仁不让的新晋男神。用娱乐圈的话来说，就是当红炸子鸡。 　　一年过后，商未热度不减，悬疑推理圈没看过他作品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圈里混过了。商未也是个聪明人，他打铁趁热将自己过去几年的废稿整理成册，出了本个人文集，使得尚未消减的热度瞬间又攀升了一截。 　　一个月前，《凌晨的雾》入围沙尔曼斯奖——世界级优秀侦探小说评选活动，成为候奖作品之一。商未作为本国第一个参加这个活动的侦探小说家，热度终于溢出悬疑侦探圈，在国家台新闻频道专门报道之后，一跃成为青年小说家的领军人物。 　　就是这样一个被书粉奉为男神，连吃瓜群众都认为前途无量的人，在一个普通的早晨被自己的编辑发现横死家中，而且死状跟《凌晨的雾》中描写的一幕一模一样。 　　“他的胸口被利刃穿透，鲜血顺着散落的玫瑰蜿蜒而下，在白色的床单上晕染出更加鲜艳的花瓣。室内一片静默，他手脚上的锁链不会再发出诘问灵魂的声响，他得到了平静。” 　　这是原文的片段。警方过来观察现场时，发现商未也被利刃穿胸，甚至手脚都被绑上了锁链，唯一跟书中不同的是，商未喉咙上被割了一刀。法医检测出来商未是因为喉咙上的伤口导致血液倒灌气管，窒息而死，胸口上的利刃是商未死后才插进去的。显然，凶手是刻意将现场布置成了小说中的场景。 　　但是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如果是因为跟书有关，为什么不完全按照书的内容进行谋杀，而是将人割喉之后才摆成了书里的场景？ 　　警方怀疑这是凶手放出的□□，想要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不管怎么样，将受害人在被害之日都做了什么查出来，还有，调查他身边跟他有利益关系的人和走得最近的朋友，查看公寓近几天的监控录像，不，近一个月的都查了，凶手不是熟人就是提前踩点，我们不能放过所有可能。” 　　江城警方忙碌了起来。 　　商未死后第三天，不知道是谁，将商未死在自家卧室的照片发到了公告社交平台，一时间群情激奋，甚至不少人自发到江城警局官网留言要求江城警方限期破案，连江城市长都亲自过问了案件进展，江城警方可谓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 　　林嘉旭就是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回到了江城。他先跟自己原来所在律师所的主任见了一面，得知救自己一命的小孩现在在市医院住着，并且昏迷不醒之后，林嘉旭第二天就让林嘉童陪着自己去医院见人了。 　　看着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大男孩儿，林嘉童叹了口气：“那孩子长得挺秀气，有一颗善良的心，也有够大的勇气，那时候那么紧急的情况他第一反应就是把你推开，真的是太了不起了。”大多数人遇到危险下意识是自保，这孩子却是把自己往车轮子底下送，林嘉童心里对这个大男孩儿除了感恩，还有敬佩。 　　林嘉旭看不见人，但是听着林嘉童的描述心里百味陈杂，在感受到自己极大幸运的同时也对救自己的男孩儿感到了极大的愧疚，愧疚甚至压倒那份庆幸，将他的泪水逼了出来：“是啊，我听主任说他叫成息，是江城大学大一学生，本来他还可以享受三年精彩的大学生活，现在却因为我只能住在这个病房。” 　　林嘉童转头看到自己弟弟脸上藏都藏不住的愧疚，鼻子一酸：“小旭，你哭了。” 　　“呵。”林嘉旭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我好像越来越感性了。” 　　林嘉童的双眼也模糊了：“你要是感性了，这世界上还有理性的人吗？” 　　林嘉旭听出了林嘉童的哭音，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不说这个了，你帮我问一下医生成息的情况，以后我每天都过来看看。” 　　“好，我去问问，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林嘉童应道。 　　林嘉旭点了点头。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嘉旭靠在病房的玻璃窗前，想象着成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良久，他口中喃喃道：“成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在江城待了两个礼拜，林嘉旭几乎天天到成息的病房待一会儿。一开始他还需要林嘉童接送，但后来自己花了大功夫记下小区到市医院的路后，就不再需要林嘉童接送了。每天六子都会带着他走上将近一个小时到医院看望成息。 　　奇怪的是，这两个多星期来，林嘉旭一次也没有遇到成息的父母，只有一个护工在一旁照顾成息。林嘉旭问了一下护工，护工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原先那个护工请假两周回家了，自己只是暂代的。无奈，林嘉旭只能让林嘉童有空就过来看看，他看不见也没办法知道这个护工尽不尽职。只是林嘉童刚调来江城，工作上很多事情还不熟悉，所以这几天都很忙没有时间过来。 　　这天林嘉旭照常打算带着六子出门去医院看成息的时候，江城警察局突然找上门来，要求林嘉旭回市局配合调查。 　　原来不久前被杀的新锐侦探小说家商未是林嘉旭研究生时期的同学，他眼睛受伤前两人还有点来往。 　　原本只是这样警方还不会找上林嘉旭，但是警方最近在监控中发现了一个举止可疑的人，这人在商未家楼下转了将近一个月，期间不止一次进入商未所住的楼层。警方马上锁定这人，通过地毯搜索，从街道监控中发现此人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林嘉旭租房所在这栋楼。 　　为了尽快破案，就算是丁点大的线索江城警方也不计代价给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最后查出林嘉旭是这栋楼中唯一跟商未有关系的人。所以林嘉旭才被江城警方叫到了警局要求配合调查。 　　然而警方这次的努力注定只是徒劳，因为林嘉旭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案件发生时他人不在江城，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北城。 　　负责问话的方敬晟将林嘉旭送到了警局门口，还帮人叫了计程车。林嘉旭之前当律师的时候跟江城警局打过很多交道，和方敬晟那时也是混了个脸熟，但真正打交道这却是第一次。 　　“林律师，感谢您的配合，你能理解我们真是太好了。”方敬晟走在林嘉旭身旁，边提醒他脚下的路边说道。 　　林嘉旭笑了笑：“方警官别这么说，不说我是商未的朋友，也希望凶手早日落网，单单作为一个公民，配合警方的工作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方敬晟叹了口气：“哎，如果所有百姓都跟林先生一样这么明事理就好了。虽然知道我作为一个警察不该这么说，但是有时候群众的不理解真的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极大的阻力，而这份阻力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我们警方将陷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林嘉旭：“我明白，你们真是辛苦了。” 　　“应该的，在选择穿上这身警服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觉悟了，为保护人民而献身，哈哈。”方敬晟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一阵冷一阵热，自这个案件发生之后就一直有一股气在他胸腔左冲右撞，直把他憋得要难受死，这些日子全靠他骨子里的那份倔强支撑着，这股摸不着一点头绪的郁闷才没将他打倒。 　　计程车过来了，林嘉旭顺着方敬晟打开的车门坐了进去，关上车门，落下车窗。 　　“那我先走了，方警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给我打电话，我一定配合。”林嘉旭皱了皱鼻子，计程车里的味道有点让人难以言喻，但他还是礼貌地跟方敬晟告别。 　　方敬晟：“会的，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给我姐打电话了，她会在小区门口等我的。”林嘉旭刚刚出来的时候给林嘉童打了个电话，方敬晟也是听到了的。 　　果然，闻言方敬晟点了点头，后退一步：“那好，你注意安全啊。” 　　林嘉旭：“师傅，走吧。” 　　计程车留下一股黑气，消失在前方拐角处。 　　警局门口，方敬晟留在原地，喃喃道：“可惜了。”本来司法界可以多一个好律师的，可惜了。 　　而此时成息在地府仍然忙得脚不沾地，本来打算等林嘉旭回江城去林嘉旭家里玩的，半个月过去了却仍然抽不出时间。 　　“林久，这个案子好奇怪，我之前去看过，这人已经死了，判官怎么还会给发任务？” 　　今天照例跟林久盘点战果的时候，成息指着见闻录问林久。 　　林久皱眉细看，说：“可以先问一下黑白无常，他俩勾的魂，别是勾错了。” 　　在林久看来，不可能是判官搞错的。 　　“好吧，我去问问。”成息积极地蹦了起来，往奈何桥飘去，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需要好好缓缓才能继续工作。 　　奈何桥边，孟婆正在给过往的鬼魂发送饮料，黑白无常跟在队伍最后，一黑一白站在一起十分明显，成息一下子就看到了。 　　“嘿，两个大哥。”成息窜到他两身后打招呼。 　　黑无常没回头，倒是白无常眼角往后撇了撇：“叫我们？” 　　成息被白无常冰冷的声调冻了一下，奇怪，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对啊，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白无常本来挺得笔直的腰杆突然软了下来，他偏头靠着黑无常肩上转过身来：“我们……要……累死了……” 　　成息嘴角微抽，但还是本着鬼道主义的心肠拍了拍黑无常的背：“都这样，要不是有林久，我肯定已经趴下了，还是怕都爬不起来了的那种趴下。” 　　“噗。”白无常笑了一声，“成息小鬼说话真有趣。” 　　黑无常此时也转过头来了：“你有什么事？”显然他很清楚成息没事是不会过来找他们的。 　　“对，这个。”成息举起见闻录，“你们不久前勾过一个叫商未的魂吗？我之前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可是判官发给我的任务目标不可能会是一个死人，所以……” 　　白无常的眼睛眯了起来：“所以你认为我们搞错了？” 　　“额……”成息嘴角微抽，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白无常突然又变脸了，这让他有点不习惯，冷脸的有黑无常一个就够了。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才来找你们问问，你们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成息态度友好地问道。 　　白无常完全不想理成息，被一个刚来地府没多久的小鬼质疑工作能力让他有点不爽。 　　知道白无常的脾气，一直秉持沉默是金的黑无常这次主动回答成息：“你说的是不是江城那个小说家。” 　　成息：“……”小说家？黑无常还记得人家是小说家？ 　　白无常从黑无常肩上爬起来，瞪着黑无常：“什么小说家？” 　　祭之日两人一起到万川河尽头看景的，最后因为工作太多没去，结果这家伙还有时间看小说，气死他了！！ 　　成息不知道两人那些恩恩怨怨，只是问黑无常：“就是他，你勾他魂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黑无常：“我勾他魂的时候他没在名单上，我在路上看到他，游魂的形式，显然是死亡的状态，就把人勾回来了。” 　　白无常简直要被黑无常气死，这种违反地府规定的事情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人呢？后来上名单了吗？” 　　黑无常翻出名单，一目十行。 　　……十分钟后。 　　“没有。” 　　白无常皱眉：“那就是勾错了？！” 　　“那时他确实是死亡状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记入名单。”黑无常相信自己的判断。 　　成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于是提议道：“不然我们去找判官吧，看一眼判官的生死簿就知道了。” 　　白无常摇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说话间白无常伸手掐了一下黑无常腰间上的肉，这家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黑无常倒吸了口气，看了眼白无常，最终没说什么。 　　三人到了判官跟前，成息说了事情经过。 　　“你们等一下。”判官点了点头，翻开生死簿查找起来。 　　……十分钟后。 　　判官：“找到了，江城，商未，27岁，阳寿未尽，本应该活到89岁。” 　　成息不解：“那他怎么会突然死亡？”如果黑无常没有看错，那是什么情况会导致生死簿上阳寿未尽的人提前结束生命呢？ 　　判官也相信黑无常的判断，他沉吟半响，说道：“这件事有点蹊跷，黑白无常，商未已经走过黄泉路了？” 　　白无常：“是的，接了孟婆汤了。” 　　“那就没法从他口中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成息皱眉。 　　判官的手指在生死簿上点了两下，沉吟半响，说道：“寻衡司，给你一个任务，到人间查一下这商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黑白无常，先扣住商未魂魄，延迟入轮回道的时间。等事情查明白之后再论功过。” 　　成息和黑白无常齐声应道：“是。” 　　离开判官的地儿，成息撒丫子往林久那边跑去。 　　“林久林久，我要出差去了！”成息兴奋地往彼岸花丛一扑，扬起一层草屑花粉。 　　林久：“你不是出去找黑白无常吗？怎么就要出差了？” 　　成息翻开见闻录，果然判官已经把任务发过来了。 　　“看看。”成息给林久看见闻录上的内容，“那个商未明明阳寿未尽，却意外死亡，判官让我去查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久看了一眼，点头道：“那你去吧。” 　　另一边往奈何桥的路上，白无常不解地问黑无常：“你说判官不是应该可以看到商未一生的履历表吗？怎么什么信息都没给成息小鬼就让人家去查了？” 　　黑无常：“测验还没结束。” 　　白无常反应过来：“也对，这小鬼现在还处于考察期，判官这是想考验他啊。” 　　黑无常点了点头。 　　听到可以去江城，成息心情十分愉悦，完全没有去想这个任务会有多难。他打算暂时将任务放在了一边，先去林嘉旭那里看一眼再说。 　　林久看他高兴的样子，嘴角微勾：“你认真看了任务内容了吗？” 　　“看了啊。”成息晃着脑袋说道。出差了就可以不工作了，一天办几个案子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林久的冷水说泼就泼下来了：“那你看到限期两个字了吗？” 　　成息没反应过来：“限期？什么限期？” 　　翻开见闻录，成息仔细看了一遍判官写的内容，还真看到了限期两个字。 　　“判官这也太坏了，当面没跟我说限期，怕我跟他闹，任务下来就加了限期两个字，真的是……”成息原本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他又看了一眼任务内容，受不了地仰头大喊，“居然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 　　无限回音中，成息忽然有想再死一次的冲动……是他太天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花落的营养液(づ￣ 3￣)づ 第13章 十三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成息还是偷偷跑到林嘉旭家了。 　　第一次测验的时候还是判官送成息和林久两个去的北城，但是正式上任后，成息和林久被赋予了一个特别的能力，只要知道一个人的姓名、年龄和长相，就可以立刻到达那人身边。可以说是一个金手指。 　　刚刚获得金手指的时候成息还高兴了好一阵，最后发现这能力除了更方便工作之外并没什么作用，也只能在心中暗骂判官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成息发现这能力还能用在找林嘉旭的时候，顿时对这金手指宽容了一些。 　　到了林嘉旭在江城的出租屋，成息啧了一声：“这也不错，以后不管林嘉旭去哪里我都可以很容易找到他了。” 　　此时林嘉旭刚从医院回来，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斜靠在沙发扶手，右手伸到沙发侧面，摸着躺在地板上的六子。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在放一部美剧，一部律政剧。 　　成息看了眼电视，又看了眼林嘉旭，发现主人公之间说笑的时候林嘉旭的嘴角也会微微翘起，很明显他确实是在“看”电视剧。 　　想起自己看美剧从来离不了字幕，成息感受到了来自学霸的恶意。 　　现在是在林嘉旭家里，成息当然不能出声，否则只怕会把林嘉旭吓死。只能等林嘉旭出门的时候在外面假装偶遇，然后才能名正言顺到他家里做客。啊，这时候林嘉旭你看什么电视啊！ 　　成息飘到六子身边坐下，趴在六子耳朵边说，六子，快点出去溜你家林嘉旭呗。 　　六子打了个喷嚏。 　　林嘉旭听到了，他担心地揉了揉六子的鼻头，发现它鼻子有点干：“六子，你是不是感冒了？” 　　六子挪开自己的脑袋，不让林嘉旭碰它鼻子。 　　“我让林嘉童明天过来看看你吧。”说着林嘉旭就拿起手机给林嘉童打电话。 　　林嘉童似乎在忙，两人对话很短，不过她答应了明天会过来。 　　成息在一旁看着六子犯困眯着眼睛的样子，心想，这狗应该不是感冒，可能是成精了。自己悄悄摸摸说的话都能有反应，他严重怀疑六子有问题。 　　然而事实是成息说话时候吹出来的阴风让一根狗毛飘到了六子鼻子上，六子才打了个喷嚏。 　　在林嘉旭家里待了一下午却跟人说不上话，成息也很无奈。如果傍晚林嘉旭不出去散步的话，他还是先去做任务吧。 　　等到傍晚，钟点阿姨过来煮晚饭的时候，林嘉旭终于出门了。 　　这个小区是林嘉旭生活过一年多的地方，加上平时都有晨跑，所以林嘉旭对小区的路还是蛮熟的，反倒是六子需要的适应时间比他长一点。 　　这个小区没有北城林家住的那个小区大气，但是却有着南方城市特有的那种婉约和精巧。 　　六子带着林嘉旭在小区花园绕了一圈，最后进了一个亭子歇脚。 　　因为亭子周围是一个小池子，里面还种了莲花，所以到这个亭子歇脚聊天的人还蛮多的，成息竟然找不到跟林嘉旭说话的机会。这里不像北城那个休闲椅，周围的人大多都会直接走过，很少人会在休闲椅上歇脚，也就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林嘉旭的自言自语。 　　擦……成息感觉有点蛋疼…… 　　看着亭子里的人三三两两扎堆聊天，只有林嘉旭周围十分清净，没有人主动跟他搭话，成息又觉得有点心疼。 　　另一边还有一个女孩子，只一门心思刷着手机，身边也没有人跟她搭话，看样子是专门下来玩手机的。 　　成息看了看女孩儿，又看了看林嘉旭，脑中浮出一个想法，他有办法可以跟林嘉旭说上话，只是这个办法实施起来有点障碍，心理障碍。 　　被任命为寻衡司的时候判官给了他一层鬼气，说是成息以后拥有使用地府鬼气的能力，之前成息一直没懂到底怎么使用，后来还是林久告诉他，这层鬼气是让他附身到人类身上使的。 　　原来，鬼并不是轻易就能附在活人身上，因为活人阳气重，附在活人身上，力量不够强大的鬼魂可能会生生被烧得魂飞魄散。而鬼气就是保护成息魂神的屏障。 　　成息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这种地府常识难道判官不应该早早跟他科普一下吗？万一他没得鬼气之前想不开附了活人身体，那不是直接全剧终了！ 　　当然这种话成息是不敢在林久跟前说的，他要是敢在林久跟前抱怨判官，林久绝对不会跟他同仇敌忾，只会用刀子般的眼神活剐了他。 　　现在，成息决定找个人类附身，然后就可以明目张胆……不对……就可以光明正大跟林嘉旭说话了。 　　而成息锁定的附身对象就是那个落单的女生。因为是个女生，所以成息还有点犹豫，他需要时间克服一下自己的心理障碍。 　　这时，刚刚低头刷手机的妹子突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往亭外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回家了。 　　眼看着妹子即将离开，成息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冲进了她的身体。 　　外人能看到的只是妹子的身形定了一下，根本想不到会是鬼上身。 　　成息动了动身子，发现活动起来跟自己的身体一样，哈哈，第一次附身成功了。幸好妹子穿的不是裙子，否则成息估计会因为羞耻厥过去。 　　忍受着这种难以言喻的体验，成息坐到了林嘉旭身边。 　　六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撇开脑袋了，似乎有点不忍直视。虽然知道六子应该看不到自己，但成息还是觉得自己被深深嘲笑了。 　　“林嘉旭。” 　　轻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林嘉旭愣了一下，这声音是谁？ 　　林嘉旭：“你是？” 　　而此时成息正处于震惊之中，他完全忘了附在妹子身上的话那他的声音也会是妹子的声音。 　　“擦！”此时成息没忍住爆了粗口。 　　林嘉旭：“？” 　　六子：“汪！” 　　六子的叫声把成息的魂拉了回来，成息压低嗓音，说道：“对不起，脚踹到石凳上了。” 　　林嘉旭：“没事吧？” 　　成息：“缓过来了，没事了。” 　　林嘉旭：“那就好，这石凳是实心的，真用力踢上去没准能把你脚趾头弄折了。” 　　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成息直接表明身份：“林嘉旭，你忘记我了吗？我是陈西啊。” 　　“陈西？”林嘉旭很惊讶，“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声音？” 　　成息：“声音啊，我最近感冒了，所以声音有点变了。我……我在这里帮人补习，现在准备回学校，没想到你是住这个小区，正巧看到你在这里，就过来跟你打招呼。” 　　林嘉旭：“这真是太巧了，我还打算过段时间去你们学校找你的。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确实容易感冒，去看医生了吗？” 　　成息：“看过了。小感冒而已，吃几次药就没事了。” 　　林嘉旭点了点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别大意。” 　　“嗯。”成息见林嘉旭这么关心自己，忽然觉得为了他附身在妹子身上的牺牲值得了。 　　林嘉旭：“你在这边帮人补习？兼职吗？” 　　成息：“是啊，赚点零花钱。” 　　林嘉旭大学期间也给人当过家教，家教对大学生来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兼职。 　　“你都是周几过来的？每天都这么晚？”林嘉旭问道。 　　“每周……”成息卡了一下，他忘了今天是周几了……急忙拿出妹子的手机看了一眼，成息才接着说，“每周五周六。” 　　林嘉旭嘴角微勾：“你犹豫的时间有点长啊。” 　　成息：“因为我还兼着别处的家教，有点混了。” 　　成息眼神乱飞，虽然知道林嘉旭看不见，但是这么一个谎接着一个谎他自己心虚得不得了。在林嘉旭这里撒的谎估计比他过去二十年撒的谎加起来还要多。 　　听到这里，林嘉旭皱眉：“你不是只是赚点零花钱吗？这么拼？” 　　成息：“……”心好累。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家里条件不太好，我是在给自己赚零花钱，也是在给自己挣生活费。”随便吧，成息已经放弃治疗了，别再问了好吗…… 　　林嘉旭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郁闷，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刨根问底实在不礼貌，但是或许是因为这个男孩跟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字几乎同音，而且又在同一个学校，甚至还学同一个专业的原因，林嘉旭不自觉地想多关照他一些：“其实……我问这么详细是因为如果你真的需要兼职，我这边有一个轻松一些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做。” 　　成息又不是真的在兼职，当然要拒绝了，不过看林嘉旭意外地露出了一丝不安，他突然有点好奇是什么工作了。 　　“是什么？”成息问。 　　林嘉旭：“其实是这样的，我家里人一直想给我找个生活助理照顾我，可是我不喜欢陌生人，但是家里很坚持，我觉得与其找陌生人，不如找熟人好一点。” 　　成息没想到林嘉旭是想让自己照顾他，可是严格说来，他跟林嘉旭其实也没认识多长时间，这人居然已经这么信任自己了？ 　　等了一会儿，林嘉旭见成息没有回答，觉得自己唐突了，二十岁的小伙子没人愿意给人当生活助理的吧。林嘉旭：“其实说是生活助理，工作还是很轻松的，就是陪我说说话而已。我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家里卫生做饭都有钟点阿姨，这些都不需要你来。” 　　成息：“可是我平时还要上课。”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林嘉旭心里一松：“没事，你每天过来一个小时就可以了，晚饭就在我这边吃，怎么样？” 　　成息：“还是不要了，我可以常去你家看你，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就别提钱的事情了。” 　　见成息坚持，林嘉旭也不好再劝：“好吧，不过你做兼职你也要量力而为，别耽误了课业。” 　　“我会的。”成息笑笑。 　　林嘉旭：“晚上到我家吃吧，家里阿姨应该煮好饭菜了。” 　　“不了，下次吧，我学校里还有点事，实在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你，你住哪栋楼？下次我直接去你家找你。”成息现在可是用着妹子的身体，他怕这妹子晚回去了家里人可能会担心，所以拒绝了林嘉旭的邀请。 　　林嘉旭：“那行，我住二号楼609，你有时间直接过来找我吧，我下午和晚上没事的话都在家里的。” 　　成息点了点头：“好的。现在天也黑了，你快回去吃饭吧，我也回学校了。” 　　知道成息还有事，林嘉旭也没再留人：“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江城大学跟这里只隔了五站路，还算近。 　　“再见。”成息说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刚刚妹子被自己附身的那个位置，离开妹子身体。 　　张舒雅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傻傻地站在楼梯上，对了，她刚刚是想回家了啊，晚了又会被爸爸骂了。 　　成息在一旁看张舒雅抬脚往家里跑，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妹子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判官终于给他一个真正的金手指了，以后任务有附身这个技能应该会更容易完成了。 　　……说到底这个金手指还是为了服务于他的工作而诞生的…… 　　成息认命地叹了口气，林嘉旭这里的事情就先这样吧，他得去了解一下商未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次绝对不会像上次在北城那样那么幸运，其实他心里压力还是蛮大的。 　　最后看了一眼亭子里起身似乎也打算回家了的林嘉旭，成息转身离开时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林嘉旭，等我完成任务来你家做客哦。 　　而此时亭子里起身的林嘉旭并没有回家的意思，他走到一旁石凳边，冲谈话声很大的几人问道：“对不起，打扰一下，你们有看到刚刚跟我谈话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子吗？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 　　凑堆聊天的这几人是商量着周末去哪里玩的中学生，两个男生一个女生。 　　其中女生说道：“叔叔，刚刚跟你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啊。” 　　旁边两个男生附和。 　　林嘉旭：“……” 　　虽然不认识林嘉旭，但是因为林嘉旭是盲人，而且还带着一只长得很威风的导盲犬，所以这些学生其实一直都有注意林嘉旭那边，此时听到林嘉旭的话有点好笑又有点同情，这叔叔怎么还男女不分了。 　　林嘉旭此时心里虽然惊疑不定，但是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淡笑着说：“谢谢。” 　　张舒雅回到家的时候，张明诚已经做好饭菜了。 　　“洗手吃饭。”张明诚边摆饭菜边说道。 　　张舒雅：“哦。” 　　张舒雅是单亲家庭，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一直是爸爸张明诚将她带大的。 　　张明诚是一个出租司机，平时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晚上也要出去拉人，而且为人严肃，所以张舒雅虽然是张明诚带大的，却跟张明诚不太亲。 　　吃完饭，张明诚就开车出去了，张舒雅自己留在家里写作业。 　　很多时候张舒雅也会抱怨老天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是抱怨归抱怨，抱怨过后日子还是接着这么过着，张明诚照旧那么忙，她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有时候张舒雅会觉得自己明明十六岁，却有一颗二十六的心。 　　夜幕降临，街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张明诚开着出租车去了车站，晚上车站那边叫车的人多，可以不打表，然后多拉几个人拼车，能多赚一点。 　　天气有点闷，好像要下雨了。张明诚将车停在车站出口的地方，下车拉人。 　　很快，几个学生上了张明诚的车。车子刚发动，外面就下起雨来了。 　　“叫你们快点跑吧，这雨说下就下了。”坐在副驾驶的女生转头跟后座的同学说道。 　　后座的同学不怎么想理她，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对对对，你最棒了。” 　　女生没听出来同学对自己的敷衍，她甩着马尾辫转回身子：“师傅，到江大，我可认得路，你别给我们绕路啊。” 　　张明诚：“不会。前面有监视器，你把安全带系上。” 　　女生说了声麻烦，但还是系上了。 　　车厢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副驾驶上的女生看了看窗外一会儿，发现下雨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车厢里。 　　绿灯了，前面的车没走，张明诚按了按喇叭。 　　“诶，这不是《凌晨的雾》吗？师傅，你也喜欢商未啊？”女生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张明诚脚上差点失了分寸猛踩下去，刚好前边的车启动了没撞上。 　　过了十字路口，张明诚看着从车里抽屉翻出书来的女生，笑了笑：“我不喜欢他，这本书写得太烂了。” 　　女生是商未的粉丝，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不喜欢他还把书放车里？而且这书一看就是被翻过很多遍的。” 　　“这是我的书，谁允许你动了？”张明诚突然吼了起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 　　女生被吓了一跳，后座上女生的同学见情况不妙，忙出声打圆场：“叔叔，对不起，方婷就是缺根经，她没有恶意的。方婷，跟人家道歉啊，你怎么可以乱翻别人东西。” 　　方婷确实只是脑子缺根经，大大咧咧没头脑，也没有什么恶意，见没人站在自己这边，她也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 　　张明诚其实没想发火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因为这本书失控了。半年前看到女儿痴迷商未是他第一次完全情绪失控的时候，这是第三次。 　　“没事，江大到了。” 　　原本方婷还打算跟司机讲讲价的，不过刚刚那一通脾气让她觉得这个司机不太好惹，所以就没再纠结车费的事，给了钱就快速下车了。 　　车窗开着，张明诚倒车的时候听到了女生大声的抱怨。 　　什么人啊！ 　　什么人？张明诚苦笑，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张明诚到底是个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感谢花落的营养液(づ￣ 3￣)づ 　　你们没注意到吗，虽然我更得慢，但是我……粗长啊！ 第14章 十四 　　“呵，新锐侦探小说家，骗子一个。”张明诚将副驾驶上的书往车窗外一扔，书本落在水坑中，白色的纸张被污水浸湿，张明诚没有留下一个眼神，开车远去。 　　他是真的讨厌商未，也真的觉得《凌晨的雾》写得糟透了。 　　成息从江城晚间新闻看到商未被杀案件警方仍在侦查之中，新闻里简单介绍了事件的前因后果，甚至还有打了马赛克的凶案现场。 　　“跟自己小说的场景一模一样？”成息若有所思。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接下去一夜的功夫成息都花在拜读这位大作家的小说上了，小说描写的是一个高中生被跟踪绑架直至遇害的全过程，警方前期分秒必争试图营救这个学生，但是却在即将扒出幕后之人的时候停止了行动，家属声泪俱下的哀求他们充耳不闻，只是沉默收队。而另一边被困在豪华别墅的少年相信凭借自己一路留下的线索，警方很快就可以找到自己，救出自己，但是一直到死他都没有听到屋外响起警笛。 　　原来那位绑架少年的是当地一位富豪，跟政府关系紧密，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交易。富商除了钱财，就嗜好白净少年，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少年，遂派人跟踪绑架，囚在了自己的别墅。警方查到这处别墅时就差不多明白了，最后上头下令停止继续追查，并且将案件性质从绑架案改成了失踪案。 　　少年的父母和哥哥得不到公正的结果，就想越过市局到省厅报案，但父母在出城的路上遇到车祸，不幸双双丧命。少年的哥哥心灰意冷，彻底沉默了下来。 　　五年后，新任局长清理旧案时翻开了这份卷宗，经过追查，案件最后才大白于天下。但是卷宗是如何来到这个局长案头，却一直是一个没有解开的谜团。 　　有的读者猜测是少年的哥哥混入了警局，将卷宗摆到了新局长桌上，也有人猜测是当年看不过去眼的侦探因为悔恨才出手的……众说纷纭。商未对这些猜测不置可否，别人问到时只会礼貌回答，这就是这本书的魅力所在啊。 　　看完整本书，成息唏嘘，根据他这几个月来的经验，指不定现实中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市局，负责商未被害案的方敬晟坐在办公室里，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他翻看着商未本人的资料，却找不出跟他利益关系大到会起意杀人的人，难道真的是陌生人作案？ 　　商未研究生读的是刑法专业，研一时曾经到市局实习过一段时间，方敬晟回忆着三年前看到的商未，实在不觉得这个待人温和的学生会被这样残忍地杀害。而且现场门窗完好，凶手没有留下半点指纹，甚至连凶器都是被害人家中厨房拿的，可以说是赤条来去，跟鬼似的。 　　“队长！我们找到了一个东西。”方敬晟手下的一个警员拿着一份卷宗走了过来。 　　方敬晟喝了口咖啡提神，哑着嗓子问：“什么？” 　　“我们发现《凌晨的雾》其实有原型！”小警员将手上的卷宗放到了方敬晟的面前，摊开来，“这是一个十年前的失踪案，失踪的人叫张明峰，是一个高中学生，失踪后是父母报的案，至今没有找到人。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至于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是刚刚我们这里的实习生在整理卷宗的时候发现这个人跟《凌晨的雾》中那个被害人几乎拥有一模一样的特征。包括左撇子，钢琴十级，有一个哥哥等等……那个实习生是商未的书迷，他刚刚拿着卷宗来找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个案子可能是《凌晨的雾》的原型。” 　　方敬晟皱眉：“这是一个重大发现，你立刻叫所有人回来开会，我们要调整一下调查方向。” 　　张明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女儿早已熟睡，他自己也简单漱洗了一番便回屋睡觉。然而躺在床上他却睡不太着，他回忆着《凌晨的雾》里描写的场景。 　　“少年知道这是病态的，但是他的心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慢慢向恶魔靠近。” 　　张明诚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吐了，现在想起来也感到一阵反胃。他不知道自己弟弟最后的结局到底如何，但是那个该死的作家居然将自己的弟弟写成了贱货，还爱上绑架自己的人，简直让他不能更恶心。 　　幸好，那个作家已经死了。 　　张明诚这一觉睡得有点沉，他是被粗暴的敲门声震醒的。 　　“谁呀？”张明诚趿拉着拖鞋去开门，走过客厅他看了一下客厅的时钟，下午三点，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别敲了，来了。” 　　张明诚打开门后，看到了三个穿着警服的人。 　　来人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件，说道：“张明诚，请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张明诚警惕地后退一步：“谁知道你们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协助调查？调查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可以协助你们的。” 　　在张明诚眼里，警察就是一群权势的走狗。 　　“张明诚，你有协助我们工作的义务。还是你要等你女儿回来了让她看到自己父亲被带走的样子？”过来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态度十分强硬。 　　听到自己女儿，张明诚脸色有点难看：“行，我去！呵，除了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你们还会做什么？” 　　对张明诚的挑衅几个警官没有理会，他们的任务只是将人带回局里，能不起冲突尽量不起冲突 。 　　成息到警局的时候，警方正在对张明诚进行问话。 　　方敬晟：“张明诚，你认识这个人吗？” 　　旁边的警官举起商未的照片。 　　张明诚冷笑：“知道，不久前死掉的那个大作家。” 　　看出张明诚对商未的不屑和嘲讽，方敬晟挑眉：“那这个你认识吗？” 　　方敬晟将面前的电脑转过去对着张明诚，屏幕上市监控器录下来的，在商未嘉附近徘徊了很久的人。 　　张明诚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认识。” 　　“是谁？”方敬晟问。 　　张明诚：“是我。” 　　没想到张明诚这么容易就交代了，本来只是想诈他一诈的方敬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嫌犯如此配合，他修改了一下讯问策略，继续问道：“你为什么在死者的住所附近徘徊了将近一个月？” 　　张明诚耸肩：“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谁知道他胆子那么小，连家门都不敢出，根本不敢见我。” 　　“你为什么要跟他见面？”方敬晟皱眉。 　　张明诚脸皱了一下，似乎不想再说，他说道：“你们究竟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是不是我杀的他？哈哈，都过去几年了你们警察还是这样，一群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小人。” 　　方敬晟：“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 　　“屁！”张明诚啐了一口，“对啊，人是我杀的，你们想怎么判？关监狱还是死刑？随便。” 　　方敬晟的脸色很难看，张明诚简直拿警方当仇人。 　　“张明诚，你没有必要跟警方赌气，人是不是你杀的我们会判断，是你杀的你逃不掉，不是你杀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你。”说到这里方敬晟顿了一下，“对你父母和你弟弟的事情我表示遗憾，你弟弟的案子我已经重新开始调查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的。” 　　张明诚眼眶红了，他瞪着眼睛吼道：“等你们查到，凶手早就投胎了！真是便宜他了，那种人就应该被车碾死，死无葬身之地！” 　　富商王兴的死方敬晟是知道的，根据民间说法，王兴是多起失踪案的制造者，也是张明峰案件的制造者，只是他没想到张家也将这传说当成了真相。 　　“而我的弟弟却到现在都找不到尸体。”张明诚的头颅慢慢垂了下来，似乎刚刚那一吼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方敬晟：“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张明峰已经遇害？也许，他还没死呢？”这话说出来连方敬晟自己都不信。 　　“没死他肯定会回家的，可是都过去十年了，他没回家，没回家你懂吗？”张明诚闭上眼睛，泪水从他黑黄的脸颊流过，弟弟的失踪，父母的车祸，接着是自己的辍学，这一连串的悲剧制造者却安稳和祥地死去，这是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要是他早一点知道真相，要是他早一点知道…… 　　方敬晟跟旁边的警员示意，拿了包面巾纸递给张明诚。 　　“你跟被害人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通过刚刚的问话，方敬晟拉回话题，张明诚跟商未应该很早之前就有交集。 　　张明诚平复了一下情绪：“几年前，他到我家里来找过我，问了我那起案件的具体经过，并且说想将这个事件写成书出版，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案件。我以为如果这件事让更多人知道了，当年在这件事中作梗的人会被挖出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商未根本没有提到《凌晨的雾》是取材自真人真事，我弟弟的案子也没有重新引起重视。” 　　方敬晟：“你怎么知道绑架张明峰的人是谁的？” 　　“呵，我怎么知道的，明峰给我托梦的啊。”张明诚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他顿了顿，“事实上，我父母出车祸之后王兴到我家慰问来了，说要给我两百万。呵呵，两百万，两百万买三条人命啊，真是大方。” 　　“你收了？”方敬晟问。 　　张明诚瞪眼看着方敬晟，没有说话。 　　方敬晟懂了他的意思：“你没收。你也没报案。” 　　“报案？有用吗？当初宣布收队的人就是你们，把绑架案当失踪案处理的也是你们，跟你们报案？你们只会包庇他！”张明诚的脸上带着压抑的痛苦，他粗粗喘了口气，“《凌晨的雾》出版到现在，我已经找商未找了整整一年了，他书里的内容严重侮辱了我弟弟的人格，我想让他修改并道歉，可是他一直对我避而不见。” 　　“三月七号晚，你人在哪里？”方敬晟问。 　　张明诚回想了一下，那正是商未被杀的日子。 　　“你们果然怀疑是我杀的商未。”张明诚放在桌上的手互握，“三月七号，我在家里。” 　　“有人能证明？” 　　“我女儿。” 　　“只有你女儿？” 　　“是啊，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然还有谁能证明？” 　　“你在家里做什么？” 　　“看电视。” 　　“看了什么？” 　　“记不清楚了，好像是一部抗日剧。” 　　“还做了什么？” 　　“没了。” 　　张明诚的话都是真的，但是他对警方早就彻底失望，所以对可能背黑锅的结果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 　　“那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回家了。只是一个月内不要离开江城，我们可能随时需要你配合调查。”方敬晟合上卷宗，起身准备离开。 　　张明诚：“就这样？你们不打算关我？” 　　方敬晟看了他一眼，语气严肃：“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你，我们不会逮捕你。但是接下去如果调查发现你真的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我们也不会跟你客气的。” 　　张明诚紧了紧自己的手指：“随便。” 　　听完全程，成息总算跟上案件进度了，他有点怀疑，那张明峰真的死了吗？ 第15章 十五 　　眼看着张明诚就要离开，成息在去听警察开会还是跟上张明诚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跟着张明诚看看。他直觉张明诚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警局那边不管开会还是做什么应该都会留下文字材料，他晚上再过去看也可以。 　　张明诚在警局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打开家门看到女儿已经回来了。 　　“爸，你去哪里了？”张舒雅将饭菜摆好，疑惑地问。张明诚的出租车就停在楼下，很明显没去工作，以往没去工作的话张明诚都会负责晚饭，但是今天却十分反常，于是她追问了一句。 　　张明诚：“没什么，你阿宝叔说想找我谈谈，我去他家坐了一会儿，一聊忘了时间。” 　　张舒雅撇了撇嘴：“我上学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自己做饭，你也为我想想好吗？吃饭吧。” 　　知道女儿一向这个脾气，听了这话张明诚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你先吃，我有点累了。” 　　在警局被询问了一下午，张明诚精神过度紧张，现在松懈下来后觉得有点疲倦，想要先躺一会儿。 　　张舒雅不太高兴，但也只是重重将碗放到桌上，没再说什么。 　　成息看到张舒雅的时候愣了一下，知道两人的关系后叹了口气，这就是缘分呐。张舒雅就是昨天自己附身的那个女孩儿，而且这家人还跟林嘉旭住的同一栋楼。 　　跟着张明诚进了房间，成息看他反锁房门后没有躺床上休息，而是掀开了床板，成息看到原来床板底下放了两口黑漆漆的大箱子。 　　成息眼睛一亮，这家伙是果然有秘密。 　　张明诚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钞。成息咂舌，这家伙床底下藏这么多钱做什么？这些钱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万吧。看来刚刚在警局张明诚并没有说真话。 　　谁知道张明诚看着这么多钱突然就哭了起来，而且是紧咬牙关，鼻涕眼泪糊一脸的那种哭法，既要压抑着声音不让屋外的女儿发现，又要宣泄自己内心的悲伤，成息看着都替他难受。 　　难道这些钱是当年那个富商王兴给的？所以张明诚其实还是收下了钱，后来可能因为心虚或者愧疚等原因没有使用这笔钱，而是将其藏在了这个房间。成息为张明诚的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张明诚哭完之后，又把床板盖了回去，然后躺在床上，慢慢睡着了。 　　成息在房里仔细看着，想找找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房间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成息尽量放轻动作将书桌抽屉打开，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份合同，竟是张明诚和商未签的合同。 　　合同上明确表明，《凌晨的雾》是商未从张明诚处买来的素材，商未有使用文学手法对素材进行再加工的权利，张明诚不得干涉。 　　看完合同，成息纳闷，那么说商未的书并没有冒犯张明诚，是张明诚自愿将这个故事卖给商未的。既然这样，张明诚又是为了什么去找商未？真的是为了书的内容吗？ 　　成息想不明白，张明诚会是凶手吗？ 　　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有用的证据后，成息离开了张家，林嘉旭家也在这栋楼，他要过去串串门。 　　至于案子，急也急不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等晚上他再回警局看看警方那边是否有什么进展。 　　林嘉旭傍晚特意在楼下等了一会儿陈西，他本以为陈西今天还会从那儿经过，没想到等到七点多还是没人，心想可能对方今天没有课，林嘉旭才先回来了。 　　对于一直把陈西当成男孩子，林嘉旭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感到万分抱歉，是他先入为主了，陈西的声音一开始是偏向年轻男生的音色，他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对方是男生，他真是太狭隘了。 　　今天林嘉童过来了，姐弟两一起吃了晚饭，林嘉旭将这件事跟她说了，林嘉童笑了一个晚上。 　　“把女孩子当成男孩子，你真是厉害了。”林嘉童调侃道，“我是不是马上要有一个弟妹了？” 　　林嘉旭：“胡说什么呢，她还是个小朋友。” 　　“什么小朋友？都大学生了还小朋友，也就比你小个……六七岁吧……”林嘉童一算发现还真的大得有点多，“哈哈，好像大得有点多，不过没关系，现在的小妹妹都有点大叔控，指不定人家就喜欢你这一款呢。” 　　林嘉旭脚边踢到了六子，身子顿了一下，缓缓蹲下腰来摸了将六子从头到尾撸了一遍：“行了啊，越说越离谱了。” 　　成息上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林嘉童那段话，他咦了一声，林嘉旭找女朋友了？虽然这应该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本着对朋友的关心之情和一点点的八卦之心，成息飘在姐弟两身后，听他们聊天。 　　“弟啊，你别害羞呀。”林嘉童一调侃起来就停不下来，她拍了拍林嘉旭肩膀，“说真的，你都空窗多久了，我都有点怀疑……” 　　虽然林嘉童没说完，但是深知自家姐姐什么性子的林嘉旭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不是很闲？很闲的话明天陪我去一趟江城大学。” 　　“你要去找——陈西？”林嘉童有点惊喜。 　　林嘉旭故意忽略她的深意：“是啊，一句话，去不去？”除了过去看看陈西，林嘉旭还想去学校了解一下成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医生说多跟病人说话有助于恢复，林嘉旭当然配合，可是说话也要有内容吧，成息父母也不在这边，所以林嘉旭才起了去学校了解一下成息的心思。 　　“去！”林嘉童应道。 　　在一旁听了一半的成息傻眼了，什么情况？林嘉旭明天要去学校找自己！别啊！ 　　林嘉旭当然听不到成息内心的呼喊，跟林嘉童约好之后两人就开始讨论新闻了，林嘉童还跟林嘉旭说了自己在公司的一些八卦，特别指明批评了一个总跟她作对的下属，扬言再这样她不排除会给对方几只小鞋穿穿。 　　“白先呢？他过来了没有？”林嘉旭问。 　　林嘉童：“说跟公司说一声，下周就过来，反正比起朝九晚五，他更习惯当一个自由职业者。” 　　而此时成息满脑子都是林嘉旭明天要去学校找自己的事情，完蛋了，他要怎么办？！ 　　“呜——”六子抬头叫了一声，似乎在可怜成息。 　　林嘉旭伸手拍了拍六子的脑袋：“六子，记住你是一只狗，别总是学狼叫。” 第16章 十六 　　在林嘉旭家里待了一会儿，成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林嘉旭明天去江城大学，于是就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离开林家去了警局，算了，明天随机应变吧。 　　成息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方敬晟的办公室灯还亮着，手上不时翻阅着资料，估计还是在头疼商未的案子。成息飘到方敬晟身后看他在看什么，发现是一些人员的调查资料。 　　资料上方小字写着“系统内张明峰案相关人员调查报告”，原来方敬晟让人去调查了当年张明峰案件参与人员的现状。成息跟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报告上写到当初参与案件调查的人员在过去两年里接连因为各种意外死去，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人的死亡有不正常之处。又因为表面上看来这些人之间并没有特殊联系，所以事情没有得到过重视。 　　现在商未的死使警方注意到了作为小说原型的张明峰案，过去十年发生的事情被层层剥开，却让人愈发看不清楚真相。难道张明峰没有死？成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查出一个人是否已经死亡对成息来说再简单不过，他通过见闻录给林久发了个信息，让他帮自己问问判官。很快林久就回复了，说张明峰阳寿已尽。 　　额，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啊……成息本来已经有点思路，但是林久的回复却让他又回到了原点。 　　除了张明峰还可能会是谁呢？ 　　桌上的咖啡换了一杯又一杯，烟灰缸里的烟头越来越多，直到凌晨一点多，方敬晟才关了办公室的灯，离开警局。 　　方敬晟离开后，成息就放开了，他开始翻找警方至今为止关于商未案件的所有文字材料，翻找的时候甚至在一个小警员桌上看到了商未邻居家的盗窃案，案子早已经破获，小偷第二天就被抓住了，津津有味看完这件小案子，成息才反应过来这跟商未的案子没什么关系…… 　　直到翻完所有资料，成息对商未被害一案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哎，自己好像没什么破案的天赋，成息悠悠叹了口气。 　　天慢慢亮了，室内从昏暗到明亮，成息从成堆的案卷中爬起来，缓缓伸了个懒腰。局里的人三三两两过来上班了，上午成息跟着方敬晟他们开了几个会，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会上说的内容都是重复之前的查到的信息，案件没有新的进展。 　　中午12点，开了一上午会的人点了外卖准备吃午饭，成息突然想起来林嘉旭说今天要去学校找自己的事情。 　　完蛋了！成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把这件事忘到后脑勺去了。 　　闭上眼睛，成息想马上赶到林嘉旭身边，看看情况有多糟，还能不能补救。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林嘉旭的个人信息，成息感觉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啸风声，等风声渐歇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江城大学食堂，林嘉旭正跟林嘉童在食堂吃饭。 　　“你还别说，江城大学的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难怪你特意赶过来吃午饭。”林嘉童边喝汤边对林嘉旭说。 　　林嘉旭莞尔：“林嘉童，是你让阿姨中午不到家里来煮饭的，想过来吃食堂的是你吧？” 　　林嘉童呛了一口：“咳！阿姨跟你说了啊。” 　　“当然，我才是雇主。”林嘉旭将口袋里的纸巾递给林嘉童，“注意形象。” 　　林嘉童咳得眼泪都下来了才好受一点：“以后吃饭都不跟你说话了。” 　　“呵。”林嘉旭无所谓地笑笑。 　　现在正是饭点，来食堂吃饭的人多，学生都三三两两扎堆儿吃饭，虽然大部分打扮成熟，但是言行举止间都透着青春和活力。成息听了一会儿姐弟两的对话，知道他们也才刚来，还没有去打听什么，松了口气。 　　该怎么捂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成息边看着可口的饭菜流口水边想着。 　　没等成息有什么奇思妙想，林家姐弟已经吃完饭打算离开食堂了。 　　“我们在学校里转一会儿再到报告厅去，莫教授今天下午有一个讲座，说让我当一回嘉宾，讲座结束之后再带我认识一下成息他们年级的辅导员。”林嘉旭等林嘉童收了碗筷回来后对她说道。 　　林嘉童：“好，反正我请了一天假，也好久没有体验校园这种氛围了，今天就陪你到底吧。” 　　成息在一旁听着简直要哭了，辅导员？你特么居然直接找上辅导员了？ 　　因为成息和陈西两个名字念起来差不多，成息根本不知道林嘉旭说的此成息非彼陈西。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林嘉旭去问辅导员自己的事情时辅导员一脸懵逼的表情，林嘉旭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大骗子！怎么说林嘉旭也是自己唯一的人类朋友，成息不想就这样失去一个朋友…… 　　就在成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进了食堂，成息眼前一亮，这不是他之前的室友方子东吗！ 　　兄弟，就是你了。 　　林家姐弟刚走出食堂，就被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拦住了。 　　“林嘉旭，你是来找我的吗？”成息硬着头皮上前假装偶遇，擦，他声音又变了，不过好歹比之前女孩子的声音好多了。 　　林嘉童看着这个跟自己弟弟差不多高的大男孩，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嘉旭也皱起了眉：“你是？” 　　成息抓了抓后脑勺：“我是陈西啊！” 　　林嘉童的脸抽了一下：“你是……陈西？工程造价专业，大一的那个陈西？”不是女的吗？？ 　　成息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对啊，就是我。” 　　发现自家弟弟不知道怎么的搞了一个大乌龙，林嘉童憋着笑戳了戳林嘉旭胳膊：“林嘉旭，陈西明明是一个男生啊。” 　　嗯？成息不明所以。 　　林嘉旭咳了一声，警告林嘉童不要乱说，随后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成息：“陈西，你的声音怎么又变了？”从一开始的乖巧又透着活泼的男声，到轻柔的女声，再到现在略带磁性的声音，难道这小家伙是在短短几个月中度过了人生中的变声期吗？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林嘉旭暗想，这次不能再让陈西轻易蒙骗过关。 　　成息的眼神不自觉飘了起来：“因为感冒还没好彻底啊……” 　　然而这次林嘉旭旁边站着的是眼明目清的林嘉童，而非只会呜呜叫的六子，成息拙劣的撒谎技术一下子就被识破了。林嘉童将他心虚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下疑惑，这孩子在说谎？为什么？ 　　不再给成息放水，林嘉旭这次打定主意问到底，他想了想：“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上次在我们小区里，你走之后有个男孩儿过来问我你的联系方式，说你长得很漂亮，想认识你。”林嘉旭隐瞒了自己主动问及陈西相貌的事实。 　　成息：“……”什么鬼？ 　　林嘉童看着男孩儿脸上慌张的神情，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只能站在一旁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 　　“我……我怎么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可能……”成息有点急了，“可能那人是gay啊！” 　　林嘉旭：“……”他还是太委婉了吗…… 　　“他说的是这个女生很漂亮。”林嘉旭补充道。 　　成息：“……”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林嘉童眼看着成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突然有点同情他了，看不惯自家弟弟咄咄逼人的模样，她开口缓和气氛：“我们到旁边找家店坐一会儿吧，这里食堂门口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 　　而此时成息已经开始懊恼，今天过来找林嘉旭真是大大的失策，他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编下去了，林嘉旭肯定已经知道自己一直在说谎骗他，肯定对自己很失望了……还是先离开吧，他想。 　　成息冲林嘉童尴尬地笑了笑：“我……我还没吃饭，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下午还有课，再……再见。” 　　说完成息就绕过林嘉旭打算离开。 　　哎，果然还是不应该跟人类交朋友，其实北城的事情了了之后，他就不应该再见林嘉旭了……这样想着，成息就准备离开方子东的身体。 　　然而就在他越过林嘉旭离开的时候，手腕一紧，林嘉旭抓住了他。 　　“去外面吃吧，我请你。”林嘉旭说道。 　　成息现在觉得继续跟林嘉旭交往有点危险，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不了，我下午还有课。” 　　“来得及。”林嘉旭抬起拉着成息的手，将人扯近，一脸不容拒绝的模样。 　　虽然知道林嘉旭看不见，但是成息现在却不敢直视对方俊朗的脸庞。他移开目光：“好……好吧。” 　　林嘉童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两人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默契，虽然知道两人没什么，但还是莫名被秀了一脸。 　　学校北门的一家餐厅里，成息看着手上的菜单犯难，怎么办，好久没吃东西了，什么都想吃啊。 　　林嘉童以为成息不敢放开点菜，说道：“别担心，你嘉旭哥请客，放开了点。其实我刚刚没怎么吃饱，我也再点一些。” 　　原本因为一路上的凉风已经平静下来的成息因为林嘉童的一句嘉旭哥耳朵又红了。嘉旭哥？他叫不出口…… 　　林嘉旭倒是没什么反应：“点吧，不用客气。刚刚忘了介绍，这个是林嘉童，我姐姐，你叫嘉童姐就行。” 　　这个称呼成息就没有负担了，他老老实实叫了声嘉童姐。 　　“诶，乖，我们继续点菜吧。”林嘉童笑眯眯的，感觉这孩子挺讨人喜欢。 　　接下去直到吃完饭，林嘉旭都没有继续刚刚食堂门口的话题。成息本来还有点拘谨，但是很快就沉迷美食无心消沉了，掉马甲就掉马甲呗，他就不信林嘉旭能猜得出来自己是鬼。 　　林嘉旭没吃，全程就林嘉童和成息两个人边吃边聊，聊完发现两个人口味还蛮一致的，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林嘉旭在一旁听着，神色平常，看不出喜怒。 　　吃完东西三人出了餐厅，成息说自己要去上课，打算离开。 　　沉默了好久的林嘉旭开口：“等一下。” 　　成息停住脚步，右手拉了拉背包，有点紧张。 　　林嘉童看两人的样子笑了一下：“前边有卖饮料，我过去看看，你们先聊。” 　　待林嘉童走开，林嘉旭朝成息的方向伸出手，成息接住他的手：“做什么？” 　　“找个地方说话。”林嘉旭说道。 　　此时两人站在餐厅门口，确实不方便说什么。 　　成息的手搭在林嘉旭手臂上，拉着人走到了旁边的花坛：“这里说吧。” 　　…… 　　良久，就在成息以为林嘉旭在自己坦白前不会开口时，对方突然打破了沉默：“嗯，就算你有什么奇怪的癖好……爱好，我也不会歧视你的。” 　　成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让你难堪了，对不起。”林嘉旭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 　　成息：“……”喵喵喵？ 　　林嘉旭见成息没有吭声，以为对方不好意思了：“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喜欢穿女装的事情说出去的。” 　　…… 　　成息觉得林嘉旭真是给他想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这样还不掉马，老天很爱他啊。 　　“咳。”成息有点羞耻，“我怕你觉得我是变态，看不起我。” 　　林嘉旭包容地笑了笑：“傻瓜，不会的。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一样，怎么会因为这么件小事就看不起你。” 　　“……谢谢，我没有兄弟姐妹，以前一直很想有个哥哥罩我，现在刚好，有你这个哥哥，你可以罩着我了。”成息顺着竿子往上爬，他愈发觉得林嘉旭真的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那你该怎么叫我？”林嘉旭弯了眼睛。 　　第一次看到林嘉旭这样开怀，成息顿时突破了自己的羞耻心：“嘉旭哥……”好吧，他的节操从他承认自己有异装癖的那一刻早就碎成渣渣了。 　　银杏树下，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温和的笑意，无神的双眼注视着跟前的大男孩，仿佛突破了光影原理，直直看透对方的灵魂。大男孩耳尖微红，目光闪亮地看着男人，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眼神带着的那一丝崇拜和爱慕。 　　不远处买完饮料却一直不敢靠近两人的林嘉童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普通朋友的关系吧…… 　　成息拿了林嘉童给的一瓶奶茶，跟两人告别之后就往教学楼走去。 　　身后林嘉童站在自家弟弟身边，看着成息脚步轻快离开的样子，问道：“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林嘉旭挑眉，语气兴味盎然：“别小看这小破孩，他不知道隐瞒了多少事情，浑身上下都是谜团，不过我会慢慢解开的。”从认识到现在，陈西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已经到了让林嘉旭无法忽视的程度，引起了林嘉旭的兴趣，但是他知道陈西其实胆子很小，所以他劝自己不要着急，慢慢来，别把人吓跑了。 　　“喂，你别笑得这么诡异啊……”林嘉童抖了抖自己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第17章 十七 　　告别林家姐弟之后，成息觉得机会难得，想要重温一下在学校上课的感觉，于是没有立刻离开方子东的身体，而是老老实实按照课表去了教室，听着老教授亲切地给他们叨叨学校牛逼的历史，然后顺便讲了点专业知识。 　　到教室的时候成息还看到了另外两个舍友，两人正睁着一双死鱼眼盯着讲台上的老教授，连方子东在他们身边坐下都没有注意，估计昨晚上又打游戏打通宵了。 　　直到现在，成息才发现自己是这么思念这所他只待了一年不到的学校，连桌前阳光下的浮尘都让他觉得分外亲切。 　　听完一节课，成息想起来林嘉旭的讲座，于是跟两个舍友说了一声就偷偷溜出教室了。到报告厅的时候，讲座已经开始了，成息进来的时候有看到门口的大海报，讲座主题是律师进阶指南，成息看到林嘉旭坐在嘉宾席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成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默默听林嘉旭分享自己当律师这段时间的一些感想。 　　话筒传到林嘉旭手边，林嘉旭停顿了一下，笑道：“其实跟在座的大律师相比，我还是一个律师界的新人，两年前……” 　　比起其他几个已经功成名就，在律师界站稳了脚跟的律师的长篇大论，林嘉旭的“职场菜鸟”成长记更受这些学生欢迎，林嘉旭说到自己曾经的糗事时，底下的学生默契地爆发出一阵阵笑声。轻松愉快的氛围随着话题的深入开始发生变化。 　　“虽然现在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我相信自己可以恢复，也坚信自己能够重新回到律师界。这样的信心来自我对我的职业的热爱。你们这里有的是初入大学的新生，也有马上要踏入职场的社会新鲜人，我作为学长能够给你们的唯一的忠告就是，要学会热爱你的职业。谢谢。” 　　林嘉旭说完，底下想起热烈的掌声。 　　成息听到旁边的学生讨论。 　　“林学长好燃，我现在就想回教室好好看书了怎么办？” 　　“哈哈，说好的听完讲座出去吃烤鱼的呢？不过我也想回去好好看书了，不想浪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到食堂吃完饭就去上自习。” 　　“好！” 　　讲座结束之后，成息默默离开了报告厅，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到方子东的床上，让人睡着之后才离开方子东的身体。 　　“兄弟，谢谢你啦。”成息看着方子东睡熟的样子，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希望这家伙明天醒过来不要被吓到。 　　江城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成息又去了一趟张明诚家里，见家里没人，估计着张明诚应该是去上班了，而张舒雅还没有放学。 　　成息在张家转了一圈觉得实在没什么收获，就转身去了林嘉旭家里，哎，看林嘉旭没带六子出门，六子应该在家里，他去跟六子打个招呼再去警局吧。 　　到林嘉旭家门口，成息看到一个女人等在门前。女人看着是个三十多岁的职场女性，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林嘉旭家门口，而且看样子等了很久。 　　成息也没多想，毕竟是不认识的人，他直接穿墙进了林嘉旭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对着门口吐舌头摇尾巴的六子…… 　　“六子你吓我一跳！”成息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惊悚地看着六子，这家伙难道知道自己进来了？ 　　六子没有看他，只是站起来绕着自己的红色饭碗不断转圈，看起来饿了的样子。 　　“呀，林嘉旭没给你准备晚饭是吧。”成息了然地蹲下来跟六子平视，“你等会儿啊，我给你弄吃的。” 　　眼看着储物柜的门莫名其妙打开，六子往后跳了一步：“汪！汪！” 　　成息控制着六子的粮食包，将它挪出了柜子，摇摇晃晃飘到了六子面前，微微倾斜，五颜六色的颗粒状美食滚进了狗盆里。 　　“汪！呜—”六子冲着渐渐堆满粮食的狗盆叫了一声，又摇着尾巴跳了两下表示开心。 　　干完这些，成息蹲在一旁看着六子狼吞虎咽吃东西，笑着说道：“慢点吃，不够我再给你倒。” 　　就这样一只吃一个倒，直到门外响起钥匙声，六子鼓着肚皮瘫在地上装死的时候，成息才后知后觉自己喂太多了。 　　怎么办？！成息惊慌地将狗粮挪回柜子，砰的一声关上柜门。 　　同时间，大门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说吧。” 　　林嘉童走在前面，成息见刚刚站在门口的女人跟在她后面进屋，最后进门的是林嘉旭。 　　“实在打扰了。”女人说道。 　　林嘉旭：“不打扰，你是不是还没吃完饭？随意坐，我们回来的路上刚好买了一些小笼包，吃点吧。” 　　女人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客气。” 　　林嘉童进厨房拿了一个盘子，将手中的外卖放进去：“小旭说的是，你别客气，有什么事先吃饱了再说。” 　　商琳在外面站了一下午，这时确实累了，如此和善的林家姐弟让她感到温暖也感到放心：“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才对嘛。”林嘉童递给她一双筷子。 　　听到商琳动筷子的声音，林嘉旭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姐，我忘记喂六子了，你给他盆里倒点吃的吧，我估计他应该早饿了。” 　　林嘉童闻言起身来到玄关，见六子趴在地上懒懒的样子，说道：“我就说今天六子怎么这么不热情，原来是饿的。” 　　“六子啊，乖，姐姐来给你准备晚饭了。”林嘉童从旁边的柜子拿出来狗粮，放在手里一掂发现只剩一点点了，她将剩下的倒进六子的盆里，“小旭，六子快没粮食了，你明天让阿姨买一些回来吧。” 　　林嘉旭：“我早上喂他的时候还剩半袋子。” 　　“你记错了吧。”林嘉童见自己把袋子里的狗粮倒完都没有填满盆子，叹了口气，“我在网上给你多买几包回来，屯着。” 　　商琳回头看了一眼对盆子里的狗粮毫无食欲的六子，再结合姐弟两的对话，笑道：“六子不会趁你们不在家偷吃了吧，我看它不像很饿的样子。” 　　林嘉童顿了一下，也发现了六子的异样：“诶，估计是你说的那样，我摸着六子的肚子鼓鼓的啊。六子，你不乖哦。” 　　六子躺在地上摇尾巴：“呜—” 　　在一旁旁观的成息：“……”呀，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林嘉旭：“姐，你看一下六子是不是涨肚了，它不知道饱，偷吃了这么多肯定要难受。” 　　“呜呜呜—”六子叫得格外可怜。 　　林嘉童一看六子嘴角溢出了一些白沫，忙道：“小旭，六子真的不对劲，它开始吐白沫了！” 　　听她这么说，林嘉旭站了起来：“快，送它到宠物医院看看。” 　　商琳放下手上的筷子过去看了六子的情况，问道：“六子之前去过宠物医院吗？你们有相熟的医生吗？” 　　林嘉旭：“六子过来这边没多久，而且一直都很健康，我还没有带它去过宠物医院。” 　　“这样，我朋友在附近开了一家宠物医院，不远，医院也正规，我带你们过去。”商琳说着拿过自己的包，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上前把六子抱了起来。 　　“走！”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林家姐弟都有点慌乱，见商琳十分熟练的样子，不自觉就接受了对方的安排。 　　一路飞车到了宠物医院，直到将六子交到医生手里，林家姐弟才松了口气。 　　“今天实在谢谢你，我们之前没有养过宠物，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多亏你在。”林嘉童抱了抱商琳，表示自己的感激。 　　林嘉旭在一旁点头：“真的多亏你了。” 　　商琳摆了摆手：“我家里也养了两条狗，各种突发状况都遇到过，所以很熟练，你们就是缺少经验而已。” 　　成息在林家被六子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喂喂六子而已，居然就闯下这么大的祸。所以几人往宠物医院去的时候他也跟上了。 　　等他到了宠物医院，却发现六子神采奕奕地站在林嘉旭身后吐舌头。 　　“天呐，六子你吓死我了！”成息看六子没事松了口气，上前一把抱住狗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倒那么多狗粮给你吃的。” 　　六子舔了一下成息，仿佛在说没关系。 　　直到这时，成息才发现自己居然触碰到六子，而且六子也能触碰到他！ 　　就在成息消化自己这个发现的时候，医生来到林嘉旭三人面前，表情沉重地宣布：“不行，救不过来了。” 　　“什么？”林嘉童不信，“怎么会！” 　　林嘉童跟商琳看到了手术台上的六子，肚子已经不会因为呼吸而起伏，显然已经死了。 　　成息看了看手术台上的六子，再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六子，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咳，寻衡司。” 　　沉浸在悲痛中的成息扭头看到自己的同事牛头马面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不，应该是盯着自己怀里的六子，心里一紧：“你们干嘛！” 　　牛头马面十分无辜：“工作呀，你怀里的这只狗已经死了，我们要带走。” 　　成息紧紧抱住六子：“我不许你们带走六子。”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不知道寻衡司这是什么意思。 　　牛头上前小心地拍了拍一脸悲痛的寻衡司：“寻衡司，这只狗已经死了啊。你要是想养只宠物也不是不行，但是得跟判官报备，我们才好把它给你。” 　　成息泪眼模糊地抬头看他：“我能养宠物？” 　　牛头温柔一笑，就像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和蔼：“当然可以了。” 　　成息回头看了看哭得伤心的林嘉童和一脸落寞的林嘉旭，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六子送还给他们，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问牛头：“你要抓六子总有手续吧，给我看看你们的手续。” 　　第一步，实施拖字诀…… 　　后头的马面却不给成息面子：“寻衡司，你自己也可以看得出来这只狗明显是死亡的状态，却故意节外生枝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没有心思跟你纠缠，你再这样我只能报告判官大人了。” 　　成息耍赖般往地上一坐，将六子紧紧抱在怀里：“我看不出来，反正今天有我在你们别想把六子带走。” 　　“你！”马面气得脑袋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牛头出来打圆场：“别吵别吵，马面，我们把名单给他看看，我相信寻衡司是个讲理的，寻衡司你说是吧。” 　　成息没吭声，这牛头看着憨厚，却挖坑给他跳，他才不上当。反正今天就算判官来了他也不会把六子交出去的。 　　马面冲成息翻了个白眼，开始查阅名单，他来回扫了两遍，脸色不太好看。 　　牛头皱眉：“怎么了？” 　　“这只狗不在名单上。”马面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成息立马蹦了起来：“什么什么？不在名单上？那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牛头马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既然不在名单上，我们就不会带走它了。” 　　说完，牛头马面转身欲离开，脚边跟着两只猫一只金鱼。 　　“等等！”成息本来还很高兴自己误打误撞真的保住了六子，但是却头疼该怎么让六子还生，“你们不会就这样不管了吧？它要怎么重新回到它的身体里去？” 　　马面没理他，走了两步便隐去身形回地府去了。 　　牛头却是顿住了脚步：“寻衡司，它的这种情况应该是有不属于人界的力量介入了它的生活，恕我直言，看你如此在意它的样子，我猜测是因为你这只狗才会变成这样，这种影响是不可逆的。但是因为这只狗的肉身还没有损坏，只要你割舍自己的一部分鬼气，将这只狗锁回自己的身体里，它就可以起死回生。” 　　鬼气？鬼气！ 　　听完牛头的话，成息感到愧疚的同时又十分庆幸，幸好还有救。他感激地向牛头鞠了一躬：“谢谢！” 　　“看在你真的很爱护这只狗我才帮你，不过你要知道这样做是违反地府规定的。你自己衡量吧。”牛头的语气很温柔，但又含着一丝冷酷。 　　成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牛头，成息亲了亲六子的脑袋，说道：“六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来吧，我把你送回你主人身边。” 　　六子用无辜的眼神看他，仰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成息笑了一下，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周身已经浮起了一圈黑气。将六子抱到怀里，成息慢慢将鬼气分给了六子，然后将六子按回了它的肉身。 　　林嘉童正哭得伤心的时候，突然听到商琳的惊呼。 　　“六子睁眼了！” 　　她抬头一看，发现六子从手术台站了起来，正往她跟前凑。 　　见林嘉童抬头看它，六子兴奋地摇了摇尾巴，伸出舌头舔了舔林嘉童的脸颊，安慰她。 　　“天呐！六子你吓死我了！”林嘉童哭得更厉害了。 　　林嘉旭上前摸了摸六子，确认六子没事之后说道：“快让医生看看六子现在怎么样了。”不是有种回光返照的说法吗？他怕六子也是这种情况。 　　医生很快过来了，他给六子做了检查之后，脸上带着笑意：“奇迹啊，简直就是奇迹。恭喜你们，六子的生命力很旺盛。” 　　林嘉童高兴得跟抱住了商琳，太好了！ 　　一直待在旁边的成息听到医生的话后才真正松了口气，有惊无险，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高兴过后，林家姐弟又被医生训了一顿，包括狗粮要放在狗狗碰不到的地方，要定期带狗狗到宠物医院体检之类的，林嘉童和林嘉旭一脸受教，明确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当个合格的铲屎官。 　　成息也站在一旁听医生的嘱咐，他觉得六子变成这样都是他的责任，以后他也要好好照顾六子才行。 　　离开手术台的六子在林家姐弟身边转了两个圈，突然朝成息走了过来，仰头冲他吐舌头。 　　“诶？”成息疑惑，这家伙现在看得见自己？ 　　仿佛是印证成息的猜测，六子抬起身子往成息身上扑，好像要抱住他大腿的样子。但理所当然扑了个空。 　　林嘉童回头看六子的时候发现了异样：“六子，你在干嘛？” 　　六子绕着成息转圈圈。 　　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成息往林嘉旭身边凑了凑，果然看到六子跟了过来。 　　于是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六子冲着林嘉旭转圈卖萌。 　　“呼—”成息有点头疼，这下可以确定六子现在真的可以看见自己了…… 　　回林家的路上，林嘉旭对商琳说：“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耽误你时间了，实在抱歉。” 　　商琳摇头：“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幸好六子平安无事。” 　　见外面天色已晚，商琳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本黑色本子，说道：“你也知道我今天过来找你是为了商未的事，因为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这才在你家门口等你。” 　　林嘉旭点头：“对，你说是为了商未的事情过来的。” 　　“我看现在也晚了，我就直接在车上说了吧。”商琳叹了口气，“我是商未的姐姐，也是他仅存的亲人，商未的遗产毫不意外指定让我继承。前段时间我太过伤心一直没有在意这件事情，最近几天开始整理他的财产的时候才发现两年前他为一本笔记本单独在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并且在本子的第一页写了如果他发生意外，就将本子交到你手上。我想你是他信得过的朋友。” 　　林嘉旭听到这里皱眉，他跟商未的关系其实并没有多亲密，主要是商未的性格虽然温和，却喜欢独来独往，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但回忆一下商未其他的朋友，林嘉旭不得不承认自己算是跟商未走得最近的。此时从商未姐姐口中听到商未对自己的信任，林嘉旭觉得唏嘘的同时也生出了一股应该寻找友人被害的真相的责任感。他梳理着自己知道的信息，问道：“商未事先知道自己会出事？” 　　“我想是这样的。”商琳哽咽着说道。 第18章 十八 　　因为担心六子而赶过来的成息立刻竖起了耳朵，他没错过什么吧？ 　　林嘉旭接过商琳递过来的本子，手摸了摸，发现还挺厚的：“你应该看过里面的内容了吧，里面讲了什么？” 　　商琳点了点头：“我看过了。” 　　林嘉童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商琳：“里面记录的是小未为了他那本小说《凌晨的雾》采风走访当年当事人的事情，看了这本笔记我也才知道原来《凌晨的雾》是有原型的。当年小未读研一的时候曾经在警察局实习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注意到了一桩旧案，是关于一个叫张明峰的高中学生失踪的案件。而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桩案子，是因为局里带他的老警察在一次酒醉跟他抱怨自己工作的时候，提到了这桩案子。那个老警察说那桩失踪案其实本来是绑架案，但是后来却因为上级的干预生生改变了案件的性质，还说其实他们本来快找到那个失踪的学生了，只是突然得到停止行动的命令，最后也没能拯救那个学生。” 　　说话间，小区很快就到了，车子停在林嘉旭家的楼下，林嘉童从前面转过头来对林嘉旭说：“本子给我看看。” 　　林嘉旭递给她，示意商琳继续说下去。 　　“可能是因为愧疚吧，那个老警察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借着喝醉酒的机会发泄了自己内心的压抑。小未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去翻了当年的卷宗，然后发现卷宗里残留的证据不足以告诉他当年的实情。老警察清醒之后似乎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直到商未说想以这个故事为原型写一部小说的时候，老警察才对他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有点急促，夹杂了一丝愤怒，似乎也在为当年那个学生不值：“老警察告诉商未如果想知道真相可以去找几个人，其中包括当年江城首富王兴、那段时间在警局工作、和受害人的家属，后来调走的领导。按照老警察的说法，当年绑架张明峰的其实就是王兴，王兴的癖好在当时江城的上流圈子是公开的秘密，而且后来警方查到的证据有许多也是指向王兴的，只是后来内部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任何人都不得向外泄露半点跟案件相关的信息。” 　　案件发生的六年之后，王兴还是江城的首富，当年下令封口的领导则接二连三被调走，老警察也是被心中的愧疚压弯了腰才敢跟商未说这么多，毕竟他马上就要退休，那件案子可以说是他最后一个心结。 　　商未后来的举动超过了老警察最初的期待，他真的去找了所有跟案件牵扯颇多的人，七拼八凑得到了当年的真相。老警察并不知道那个学生最后的结局，他甚至还保留着一丝希望，那个学生还活着。但直接找上王兴的商未打碎了他所有的侥幸，那个学生不仅已经死去，还是满含屈辱地死去。 　　商未去拜访王兴的时候，王兴已经病入膏肓。当听说商未是想了解张明峰的案子时，王兴回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 　　“那个学生啊，他很有趣，当年他给警察留了不少线索，所以后来警方才能查到我头上来。不过他可惜就可惜在太过天真，就算警察知道是我又怎么样，他们不敢动我的。不过那时候我确实有点生气，所以就让人给他戴了镣铐，锁在床上，狠狠折磨了他两天。他身子不行，我才折腾两天他就死了。不过味道是不错的，呵呵。”林嘉童一字一字念着商未记录下来的句子，这是王兴亲口对商未说的话。 　　“我口袋中的录音笔在进门前就已经被收走，除了如实记录下这些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商未在王兴那份采访的最后写下了这句话。 　　“这个人渣！”林嘉童咬牙，“我就不信还没人治得了他了。” 　　商琳叹道：“我记得四年前王兴死的时候江城地方台还插播了他的葬礼，并且说他生前做了很多很多公益，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已经死了？”林嘉童问。 　　商琳点头：“对，好像是得了癌症。” 　　林嘉童：“这种人渣！太便宜他了！” 　　此时林嘉旭却回忆起了自己一年前看过的那本小说：“既然商未知道真相，为什么他在《凌晨的雾》中却把绑架者和被绑架者之间的关系写成了畸形的爱恋？” 　　成息在一旁点头附议：“对啊对啊，这不是很过分吗？” 　　但是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只有六子冲他呜了一声。 　　商琳摇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他没跟我说过。那本笔记本后面还记录了一些他去找当年下命令停止行动的人，只是都被赶了出来。他怕自己遭到这些人的报复，才提前留下了这份记录。” 　　“我想是这些人动手的可能性不大，小说已经发表一年了，如果他们要做什么应该早就做了。”林嘉旭冷静分析道。 　　“会不会是事后报复啊。”商琳不太确定。 　　林嘉旭沉吟：“嗯，可能性很小。这样，我明天把这份材料交给警方，毕竟警方现在肯定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这个说不定可以帮助他们破案。” 　　商琳点头：“你做主吧，小未既然说要交给你就是信任你能正确处理这个事情，我没意见。” 　　“这样，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你毕竟是商未的姐姐，有些事情还是你出面会好一点。”林嘉旭想了想补充道。 　　商琳答应了。 　　待商琳跟林嘉童都离开之后，林嘉旭在卧室里默默坐了一会儿，手上一直摸着那本笔记本，最后叹了口气将它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关灯躺了下来。 　　成息等林嘉旭睡着之后，偷偷拿了本子到客厅，坐在六子旁边看了起来。 　　内容跟之前商家姐姐说的差不多，成息匆匆看了两遍没有什么新发现，只能悻悻地把本子还了回去。 　　“六子啊，你说这到底算不算有进展呢？”成息看着窗外的黑夜，夜凉如水，却吹不走他的烦躁。 　　六子想舔他一口，安慰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子，舔不到！ 　　“呜—”六子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成息脸色一松，笑道：“你这只傻狗。” 　　此时回想起刚刚六子命悬一线的时刻，成息还是心怀庆幸：“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要怎么赔林嘉旭呢。估计只能附到你身上，给林嘉旭当狗狗了。哈哈，不过说不定我会比你当得好哦。” 　　六子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 　　“好吧好吧，不欺负你了。”成息躺倒在地上，任六子在他身边趴下。 　　判官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破案，他得抓紧了啊，商未到底为什么会阳寿未尽就死去呢？ 　　等等！ 　　名单上没有名字、魂魄离体、死亡状态……这不是跟六子的情况一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章写的时候差点想让成息直接附身到六子身上，然后这篇文就变成了人和狗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了233333 第19章 十九 　　成息回忆起牛头鬼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六子遇到的情况是因为有不属于人界的力量也就是自己介入其中才发生的，同理可得，商未被杀的情况也是因为有不属于人界的力量介入其中才会发生。 　　擦！成息直起身子，越发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是为什么判官和黑白无常当时什么都没有跟自己说呢？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成息心塞无比，他们显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没有告诉自己而已。 　　惊觉自己被坑了的成息立马就打算回地府找鬼算账，一眨眼就从六子跟前消失。 　　原本趴在地上的六子抬头朝左右看了一眼：“汪！汪汪！呜——？？” 　　林嘉旭根本没有睡熟，听到六子的叫声便出来了。 　　“六子，怎么了？不舒服吗？”刚刚动了手术，林嘉旭料想六子应该很难受，就将六子的窝搬到了卧室，“好了，快睡吧，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六子一脸幸福地在主人手里蹭了蹭，乖巧地在软垫上趴好，暂时把成息忘在了脑后。 　　另一边回到地府的成息当然不敢直接就去找判官，他先去找了黑白无常探底。 　　黑白无常还是在老地方，成息压根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们。 　　听完成息的控诉，黑白无常皱眉看他：“哦，我们以为你知道啊。” 　　成息：“……”所以这又是地府常识？！ 　　感觉自己心很累的成息问林久地府有没有专门的常识手册，毫不意外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一天给你写几条，这样我也不会耽误工作，你也可以加快熟悉地府的速度。”似乎意识到了成息的困境，林久提议道。 　　成息拍了拍林久的胳膊：“太好了，谢谢，兄弟你真是太够义气了！” 　　林久扶了扶眼镜：“我的工作就是辅助你，不用客气。” 　　而另一边的林嘉旭和商琳第二天上午便将商未留下的笔记本交给了警方，警方对两人的配合表示了感谢。 　　同一天，警方找到了商未在国外的一个账号，该账号在商未死亡前一个礼拜有一笔两百万的支出，警方觉得这笔支出不太寻常。根据他们掌握的商未各银行账号中的流水，所有大款项的收入支出几乎都找得到依据，只有这两百万不知去处。 　　看完商未的笔记本，方敬晟跟林嘉旭他们有了一个相同的疑惑，为什么商未在《凌晨的雾》中会将两个人的关系定位成畸形的爱恋？ 　　这个疑惑的解决很简单，方敬晟询问了商未的编辑刘亚。 　　刘亚虽然不知道警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凌晨的雾》出版并不顺利，一开始商未交的初稿对施害者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定位仅仅停留在最表层的对立关系上，但是出版社的人看过之后觉得它太过单调，全文只有一个主题——不公，出版社不太看好，所以一直卡着没有出版。直到后来商未根据出版社的建议，在施害者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上加了一层畸形的爱恋，用斯德哥尔摩当噱头，书才得以顺利出版。 　　方敬晟没想到原因竟然会是这个，这样说来，当商未向出版社妥协的那一刻，商未写下《凌晨的雾》的初衷便已经发生了改变。难怪后来商未没有将《凌晨的雾》改编自真实案例的事情说出来，想来他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张明峰一家人吧。 　　想到这里，方敬晟对于商未那两百万的去处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今天，张明诚跟往常一样在路边拉人，远远看到公交车站旁边有人在招手，他将车靠了过去，却没想到站台上的人还没下来，已经有一个人从后面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好啊，张明诚。”方敬晟将车门关上，对门外刚刚招手叫车的人说了声抱歉。 　　站台这边不能停太久，张明诚虽然很不爽，但还是开车了。警方能够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说明自己身边一直有人跟着。 　　“方警官，你有什么事？”张明诚不耐烦地问道。 　　方敬晟不在意张明诚的态度：“找个地方停车吧，我有事要问你。” 　　虽然不爽，但是张明诚也知道自己除了配合没有其他选择，他就近停在一个小区门口，等着方敬晟开口。 　　“我们查到，商未在动笔写《凌晨的雾》之前，采访过王兴。”方敬晟直接扔了一颗□□给张明诚。 　　张明诚嘴唇抖了一下：“你是说书里写的我弟弟的死状，是真实的？” 　　“嗯。”方敬晟点了点头，他顿了一下，“我们还查到，商未给过你两百万。” 　　如果方敬晟没有告诉张明诚关于张明峰的结局，或许张明诚不会承认自己收过两百万，但是在刚刚得知自己弟弟真的惨死之后，张明诚内心对张明峰的愧疚达到了峰值。 　　张明诚张嘴，哑着嗓子：“是，那两百万商未说是给我的精神补偿。”很显然，这是给张明峰家人的补偿。 　　在地府里，成息借机查了一下关于张明峰的信息，发现张明峰虽然阳寿已尽，却还未走过黄泉路。 　　他去问黑白无常，黑白无常却一脸平常：“每天那么多人死，漏几个很正常的。” 　　成息：“……”他竟无言以对。 　　联想到之前在警局看到的，与当年案件有关的人两年内接连死于意外，甚至包括商未，此时发现张明峰没有入轮回道，成息心中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可能是因为张明峰死后变成怨鬼，滞留人间索命。 　　正好林久整理了第一份地府常识给他，成息一眼就看到了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能够锁住怨鬼的除了执念，还有血缘。】 　　如果当年对不起张明峰的人都已经被成功报复，那么张明峰现在还留在人间的理由只有一个，张明诚。 　　想通这一点，成息去跟黑白无常要了一根锁魂链，回来给了林久一个大大的拥抱：“林久，多亏你，我很快就能解决案件了！” 　　说完这句话，成息一刻都不耽搁，立马回了人间。留下林久对着只剩自己的彼岸花丛摇头轻笑：“快点完成任务，回来干活吧。” 　　张明诚带着方敬晟回了自己家，将床板底下的两百万和跟商未签的那份合同拿给他看。 　　“大致就是这样，那段时间我女儿说想出国读书，我没同意，我们闹得很僵，后来商未说给我两百万的时候我没控制住自己，收下来了，可是收下来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女儿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张明诚说。 　　方敬晟点了点头：“这些钱是你和商未之间的私人经济往来，我们不管的，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 　　张明诚垂着头：“我知道……我知道……” 　　“张明峰不会怪你的。”方敬晟看不过去，“他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过得好一点。” 　　啪嗒，一滴眼泪滴在了地板上。 　　“我知道我知道，明峰从小就又聪明又善良，是我自己一直过不去自己这道坎……其实当年爸妈因为明峰的事情遭遇车祸的时候，我还在心底怨恨过明峰……”张明诚泣不成声，从仇视警察，到仇恨王兴，到责备父母、弟弟，这个怨怼了半辈子的男人，其实一直被自责折磨着，“那天，明峰失踪的那天，其实我本来要去学校接他的，可是同学临时约我看电影……我就让他自己搭公交回家……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了……再也没有……明明那段时间他说过好像有人在跟踪他的，可是我根本没当回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方敬晟看着蹲在地上抬手抽自己脸的张明诚，叹了口气：“你没错，错的是王兴，还有当年那些擅权谋利的人。” 　　张明峰从客厅里那张全家福中出来，走到张明诚房门口，默默看着奔溃的哥哥。张明诚的悔意，是他最后的执念。 　　喀啦喀啦的锁链声从门外楼梯间传来，越来越近，张明峰回过头，身后是一个看着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鬼差。 　　“张明峰。”成息不太确定地开口。 　　面容苍白，黑发如墨，身形削弱的少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我是。” 　　“是你杀的商未吗？”成息不知道房间里面是什么情况，他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商未？”张明峰秀眉微蹙，“我没杀他，我只是将他锁在了床上，想让他也体会一下我那时候的恐惧。” 　　就在成息打算追问细节的时候，方敬晟的手机突然响了。 　　“方队！我们根据商未曾经发在互联网上的家中照片，和他直播时网友的截图，再比对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购物清单，发现他家里少了一个打火机，而且少了的这个打火机出现在了商未邻居被盗一案的证据袋里！” 　　方敬晟：“让人将那个盗窃嫌疑人从看守所提出来，立刻进行审讯，我马上回去。” 　　捂住电话，方敬晟对张明诚说：“你想开一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才是正理，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女儿着想。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张明峰的案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方敬晟一边对着电话吼着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线索到现在才发现，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张明诚住处，往局里赶去。 第20章 二十 　　成息见状，用锁魂链锁了张明峰，关进见闻录中。如同上次暂时将黎偌安放其中一般，见闻录上原本空白的一页转瞬间出现了一个面容冷淡、手脚上挂着锁链的少年，正是张明峰。成息将见闻录合上便扭头跟着方敬晟回了警局。 　　他没有注意到张明峰低头看着手脚上的锁链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 　　到了警局，方敬晟跟队里的人打过招呼，便站在审讯室外，通过监视器观察盗窃嫌疑人朱典飞的一言一行。 　　警方的问询才刚刚开始，朱典飞就面色苍白，眼神漂移。 　　因为朱典飞当时是被当场抓获，所以第一时间就被关到了派出所，后来商未被杀一案也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跟隔壁的盗窃案有关系，且商未房中没有任何贵重物品遗失的原因，所以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将两个案子分离开来，市局没有参与到盗窃案的调查之中。 　　而今天之所以会查出这个线索，是因为局里那位本来就是商未书迷的妹子恰巧看到了案件卷宗，并且在证据照片中一眼就发现了神似商未私人物品的打火机。 　　方敬晟拍了拍身旁正襟危坐的实习生小吴的头，说：“你还真是商未的真爱粉呐。” 　　小吴嘿嘿一笑：“谁还没有几个青年偶像啊，头儿，我也是你粉丝呀。” 　　“呵，行，好好工作，让我看看你有多粉我。”方敬晟真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网上就算了，现实中当面说是粉丝的，他会觉得很尴尬。 　　“诶！”小吴应了一声，就转过头看自己师兄师姐怎么审讯嫌疑犯。 　　“朱典飞，讲述一下你是如何进入金晓梅家中的。” 　　“从水管爬上去阳台，然后进去的。” 　　…… 　　“不行，这样子问不出来。”方敬晟见朱典飞咬定自己不知道隔壁房间发生什么事情，本来目的就只是盗窃，心中有点急躁。 　　成息在一旁也着急，看着显示屏上虽然刻意示弱，但掩饰不住嘴角弧度的朱典飞，他心中也很是愤怒。 　　忽然，成息灵机一动，结合之前看过的相关资料，他有了一个好主意。 　　可这个主意必须说出来才能有用，而此时房间里只有方敬晟跟小吴，方敬晟是队长，对案件肯定有很多独到的见解，成息的计划少不了他的支持。 　　只能这样了，小吴，抱歉。 　　成息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就附身到了小吴身上。 　　方敬晟只见小吴身体僵了一下，再次抬头看自己时眼神少了一丝天真，多了一丝灵动。 　　“方队，我有个办法！”成息附在小吴身上，跟方敬晟讲了自己的想法。 　　方敬晟听她说完，立马直起身子喊道：“走，到案发现场看看。” 　　其实成息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回归现场。 　　从案件发生到现在，警方的注意力已经被拉扯得太散，所以难免陷入瓶颈。 　　成息建议方敬晟带人做犯罪现场重建，将朱典飞盗窃当夜金晓梅家和商未家的场景还原，让人扮演朱典飞，测试朱典飞证词的可靠性，找出漏洞和破绽。 　　同时让人传讯金晓梅一家，不放过任何的可能。 　　方敬晟带着一个小队到了商未所住那栋楼的楼下，跟物业进行沟通后，便开始行动。 　　围观的群众只看到一个警察沿着居民楼外的水管刷刷刷爬到了一户人家的阳台。 　　“天呐，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去了，这不是招小偷嘛！” 　　“哎呀，装个铁栏杆就可以了，我家就装了。” 　　“我们家没装，就装了玻璃窗户。” 　　…… 　　群众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方敬晟已经在金晓梅家等着队员上来了。金晓梅和商未家中的阳台没有装铁栏杆，只是围了玻璃窗。 　　“头，从这里可以看到商未的卧室。”扮演朱典飞的警员小李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来，“我从这里爬到商未他家或者金晓梅家都可以。” 　　方敬晟点头：“好了，到这边就行了，你要上来还是下去？小心点。” 　　小李缩回头去，喊了一声：“当然是上去了，下去比上来难多了。” 　　方敬晟嗯了一声，就没管他了。他对在一旁看进展的金晓梅一家说：“麻烦你们配合一下，我们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金晓梅点了点头：“应该的，方队进来坐吧。” 　　几人正打算转移阵地的时候，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从窗口窜了出来。 　　“诶，方队，我有发现！” 　　金晓梅家的阳台和商未家的阳台相距大概一米二，朱典飞要进入金晓梅家阳台的话必定得蹬商未家阳台一脚，但此时小李却发现商未家阳台那面墙没有什么痕迹，倒是对面金晓梅家的阳台外侧留了一个脚印。 　　这个发现可以说是一个极具突破性的发现，之前负责盗窃案的警察其实也有发现这个脚印，但是因为没有犯罪现场重建，缺乏经验的年轻警察直接将其当做朱典飞进入金晓梅家阳台的证据，而忽略了在那个位置出现脚印是否合理。 　　又掌握了一项证据让方敬晟既开心又失望，开心是对案子侦破有望的开心，失望是对自己带领的警员职业能力的失望，这一桩桩计较起来，如果不是警方办案能力的低下，这案子不至于到现在还破不了。 　　向金晓梅一家确定了打火机不属于他们所有之后，方敬晟留下两个人再次检查一遍犯罪现场，自己则带着小吴和脚印回了局里。 　　路上，方敬晟对小吴说：“小吴，这次案件你的表现十分好，好几个突破性的证据都是你找出来的，今天也是你说的犯罪现场重建的想法启发了我，这不，我们才能找到关键的证据。不错，干得不错，总结会上我会好好表扬你的。” 　　附身在小吴身上的成息一脸深藏名与利：“队长，这是我该做的。你要再夸我，我尾巴可翘起来了。” 　　方敬晟一乐，这年轻人还听不得表扬了：“行，我不说了，到时候当着大家的面说。” 　　“别呀，方队，真的，我不爱这些虚名，你与其口头上表扬我，还不如直接奖励我一顿饭之类的。”成息笑着说。 　　“呵，你这小年轻思想不对啊。”方敬晟打趣她。 　　回到局里，方敬晟将证据甩到了朱典飞面前，朱典飞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活该的！”朱典飞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被身后一直留意他动作的警员按了回去，“要不是他，我的工作就不会丢，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快递员而已，他呢？他是大作家啊，明明漏发打火机火石的是商家，他却跟公司投诉说怀疑是我偷的……公司能怎么办，他那么大牌，一旦在网上说些什么，舆论肯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所以公司就把我开了……” 　　被快递公司开除之后，朱典飞又找了几个工作，却都只做了一两天就被踢了，他对商未恨得不行。那天他其实本来真的只是想去盗窃而已，仗着做快递员时对小区的熟悉，朱典飞看中了金晓梅一家，并且挑了金晓梅一家一起出去旅游的日子前去偷窃。相比之下，商未家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所以他虽然有过报复的念头，终究因为胆小没有采取实际行动。 　　但是那天快爬到阳台的时候，他却从外面看到了商未卧室的场景，商未不知道为什么被锁在了床上，他看到商未挣了几下，没有将锁链挣开，甚至对着空气说着什么。 　　鬼使神差地，朱典飞没有踏进金晓梅家的阳台，而是踏入了商未家的阳台。 　　朱典飞先是绕到厨房拿了一把刀子，才慢慢走进了卧室。 　　“你玩够了没有？”商未说了一句话。 　　朱典飞吓了一跳，以为房间里还有人，但是他等了一会儿却没见其他人。 　　作家都有一点奇奇怪怪的精神问题吧，朱典飞这样想。 　　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朱典飞满脑子都是那天商未盛气凌人指责自己的模样，他长期憋在心中的那口气此时终于魔障了他的头脑，让他将手中的刀子对准了商未的咽喉。 　　疼痛来临一瞬间，商未睁开眼睛看向他，眼中满是惊慌。 　　看到这样子的商未，朱典飞竟然觉得十分兴奋，看吧，你也只是普通人，你也会流血。 　　案后，朱典飞极为理智地将刀子插/进了商未的胸口。 　　其实他也看过《凌晨的雾》，送快递过来的那天他甚至打算跟商未要个签名的。 　　离开的时候他谨慎地抹去了自己所有痕迹，只拿走了一个Zippo打火机。 　　然后，朱典飞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按照自己原定计划进入金晓梅家盗窃，只是没想到金晓梅一家因为航班取消的原因，直接从机场打道回府，然后朱典飞被抓了个正着。 　　听完整个事件经过，成息完全明白了。其实商未原本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因为张明峰将其捆在床上的举动，才引起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这就是不属于人间的力量强行介入其中的后果吗？ 　　成息正打算从小吴身上离开，将张明峰带回地府结束这次任务，放在胸口的见闻录去突然颤抖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明峰已经从见闻录中挣了出来。他看着自己手脚上的链子，微微一笑，眼睛里流出血色的眼泪：“你可以放开我吗？” 　　成息想答应，却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在小吴的身体里。 　　他刚想离开小吴的身体，对面没等到他回应以为被拒绝的张明峰已经按耐不住，闪身来到他身后，抬手勒着脖子将他生生从小吴身上拽了出来。 　　这样的剥离太过粗暴，成息一离开，小吴直接昏倒在地。 　　“张明峰，你放手！”成息拍着脖子上的胳膊喊道，好痛！卧槽，他还有痛觉？ 　　而此时张明峰已经失去了神智，他拽着成息离开了警局，一边还念叨着：“为什么要绑着我……为什么……该死……你们都该死……” 　　成息虽是鬼差，却没有对付怨鬼的经验，也挣不开张明峰，只能拿出见闻录向林久求救。混蛋，黑白无常的锁魂链一点用都没有！ 　　“林久，你快来救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血诗的营养液(づ￣ 3￣)づ 　　大家的鼓励是我最大的动力，万分感谢！ 第21章 二十一 　　成息不知道张明峰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被动地被拉着走，穿过公园草地，穿过川流人海，穿过幢幢大楼，最终停在了一处豪华别墅区。 　　张明峰仿佛对这里极其熟悉，又仿佛是被什么吸引着，拖着成息穿过一道斑驳拱门，进入了其中一栋别墅。 　　此时成息不敢刺激张明峰，只是沉默地跟着他走。张明峰走到一棵枯萎的樱花树下，松开了钳制成息的锁链。 　　这动作太过突然，成息一时没站稳，坐倒在了一旁，莫名其妙看向张明峰。 　　只见张明峰慢慢跪倒在树下，手指轻轻抚上湿软土地，眼中渗出血泪。红色的液体划过他惨白的脸颊，分外触目惊心。 　　不知不觉间，张明峰周身凭空浮起一层白雾，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形。 　　成息觉得情况不对，他轻轻喊了一声：“张明峰？你怎么了？” 　　此时张明峰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见成息的声音。 　　随着张明峰身形逐渐变淡，成息发现原本枯萎的樱花树上竟然慢慢长出了嫩芽。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一阵清脆的锁链声在不远处响起，他回头一看，林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林……”成息本想叫他，却被林久的眼神制止了。 　　林久很快将目光落在举止诡异的张明峰身上，他五指微动，锁魂链忽然自地上漂浮起来，无声地靠近张明峰，绕着他围了三四个圈。 　　但张明峰完全没有反应。 　　林久合拢手掌的同时，锁魂链瞬间收缩，将张明峰捆住了。 　　张明峰似乎是突然被从什么地方生生拽出，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形一瞬间被拉扯得几乎变形，狰狞得仿佛长着獠牙的野兽。 　　直到这时成息才终于有了张明峰真是只厉鬼的觉悟。 　　成息在林久的示意下打开见闻录，林久轻拽手中铁链，张明峰顺着他的力道摔进了见闻录中。转眼间书中便浮现出张明峰的模样，那原本清秀的面容变成了丑陋的恶鬼面庞，身上缠绕着重重锁链。 　　成息连忙将书合上，不解地看向林久：“他这是怎么了？” 　　林久却是眼含冷意，看着不远处已经重获生机的樱花树，解释道：“有人在这里设了一个陷阱等他，吸了他消除执念后重获的良善，将他彻彻底底变成了没有神智的恶鬼。” 　　闻言，成息心里一惊，他看向那棵樱花树，不解道：“谁干的？” 　　林久不语，他走到樱花树下，踩了踩湿软的泥土，说：“这土是新的，底下埋了他的尸骨，此为饵。” 　　接着又走到旁边，从草丛里不同的地方找出了三颗黑色的钉子：“这钉子浸了他最恨的人的血液，三钉成笼，要让他魂飞魄散，成为这棵樱花树的肥料。” 　　“谁跟他有这深仇大恨，居然要他魂飞魄散？”成息惊疑不定，“而且还这么刚好他才现身就设了陷阱将他引了过来。” 　　林久面色沉重：“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江城这边暗处藏了一股神秘的势力，非人非鬼，不知所图。” 　　“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成息皱着眉摸了摸自己双臂，“如果我能起鸡皮疙瘩的话。” 　　林久失笑：“不管了，先将张明峰带回去，将事情跟判官汇报，后续如何是他们那些上位者要考虑的，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成息点了点头，先林久一步离开。 　　林久等成息走了，才回头看向那棵重获生机的樱花树，他扬了扬手，袖中寒光一闪，手起刀落，樱花树应声而倒。 　　沉默着将樱花树干收进自己的见闻录，林久抚了抚衣袖，打道回府。 　　回到地府之后，成息将张明峰交给了判官，汇报了商未之死的全部经过。 　　判官将张明峰提到阎王殿接受审判，阎王给了他神智，并许他投胎的机会，但要他每日去深山寻鹿，汲取天地良善，积七七功德，待他厉鬼之色全部消去才让他进轮回道。 　　成息得知结果之后还算满意，张明峰何其无辜，却白白受累这么多年，虽然他也杀了无辜之人，但阎王让他用功德来还也算公平。 　　这么想着，成息倒在彼岸花丛中，看着地府上空的混沌，心不在焉地想，他该怎么让林嘉旭的眼睛好起来呢？难道让他也去积功德？ 　　一同回到彼岸花丛的林久听了成息对张明峰结局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啊？”成息没懂他的意思，“你指谁？” 　　“比如地府，比如阎王，比如判官……”林久举例。 　　成息晃着脑袋：“我要怀疑什么？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他们能图谋我什么？哦错了，我还有劳动力，我估计他们就是图谋我的廉价劳动力，当然也包括你的。” 　　林久深深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还真傻白甜。” 　　成息抗议，抬手将自己的见闻录向他扔去，骂道：“想打架啊！” 　　林久轻松闪过，只见闻录掉在地上，摊了开来。 　　看见见闻录上没有消失的两张画像，成息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想问的事情：“黎偌和张明峰已经不在我书里了，怎么这图没消失呢？” 　　林久捡起他的见闻录递回去，答道：“因为这两桩案子已经完结，见闻录会记录下来，算是你的业绩。” 　　“那我办成了那么多桩案子，为什么只有这两个留下了画像？”成息不解。 　　“因为难易不同，其他的只是普通鬼魂，这两只却都是厉鬼。”林久耐心解释道。 　　成息不敢置信：“黎偌怎么会是厉鬼？” 　　闻言，林久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有一种厉鬼的能力是许愿，如果你没有完成她的请托，她早就把你吃了。” 　　“吃，吃了？”成息额角滴汗，有点无语。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如果自己不在的话，那被盯上的人就是林嘉旭了吧。嘿，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救了他一条命。 　　“可我记得她的愿望是见到阳光，我还没实现她的愿望她就被黑白无常带走了。”成息说。 　　林久莫名地看着成息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又变正常了，答道：“那是你误解了她的意思，这应该不是她真正的愿望。不过你也是走运，阴差阳错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收服了两只厉鬼，阎王应该对你印象深刻了。” 　　成息摆手：“我才不想他记着我，到时候难差事都找我可怎么办，我会累死的。” 　　他仔细回想自己和黎偌的对话，忽然想起来，黎偌真正的请求应该是让自己帮帮他。而他带着她回到案发之地，试图拯救那个被害的女孩，在黎偌眼中，自己算完成了她的请托吧。 　　林久听了他的话倒是愣住了，随后笑道：“你还真是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你都不想升职么？” 　　“升什么职？”成息问。 　　“比如当判官，当阎王……”林久语气稀疏平常，成息却听得毛骨悚然。 　　“你别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这种好像要造反的话好吗。”成息好奇的是另一件事，“原来阎王和判官是可以换的？” 　　林久：“当然，阎王、判官、孟婆、黑白无常都只是职位罢了。你不知道吧，两千年前现在的黑白无常只是牛头马面那样的小鬼罢了。这届的阎王也只上任不过五百年。” 　　“那判官呢？”成息问。 　　林久摇头：“只有判官从地府建成之日就在，从没变过。” 　　成息撇嘴：“那你还让我努力当判官？” 　　“梦想嘛，还是要有的。对了，判官让我跟你说，这次你立了大功，让你歇一阵子。”林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转头离开彼岸花丛。说到那人，他就控制不住想去见他。 　　“真的吗！”成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 　　远远的，林久的声音传来：“爱信不信。” 　　见林久往阎王殿走，成息就知道他是去见判官，他不懂林久对判官的执念是怎么来的，林久不说他也就没追问。平复了听见可以放假的兴奋之情，他躺回彼岸花丛，开始思考怎么能让林嘉旭通过积功德治好眼睛。 　　成息去问了孟婆，孟婆跟他说功德重在积累，但功德不一定就是万能的。如果失明的人本身就是个好人，那么他身上肯定早有小功德在。但看这人会落得失明这个地步，除非欠了因果，不然就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从现在开始攒功德，可能会有点效果。 　　听完孟婆的话，成息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嘉旭的场景，那时候林嘉童给了一个乞讨老人十块钱，却被林嘉旭训了一通，可见这家伙平时应该不会做这些小善事，只会揣着大道理给列一二三四条不能这么做的原因。 　　而且第一次会答应帮自己有很大部分还是因为黎偌的托梦。 　　这么一想，林嘉旭好像真不是一个行事随心之人。他做事情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过于谨慎，少了份潇洒。 　　尽管林嘉旭性格有点糟糕，成息却无法否认他是个会让人从心底觉得可靠的人。 　　成息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他希望林嘉旭通过攒功德的方法恢复视力，估计得亲自上阵监督对方才行。 　　正好判官给了他假期，他想长时间待在林嘉旭身边的话，还得找一个长期稳定的身份，不能总是看见谁就附谁身上。 　　这个问题对于成息来说算超纲了，于是成息只能求助于林久。 　　听了他的打算，林久十分爽快地出借了自己在江城的一个身份给他，一个空壳傀儡，话中还透露出自己在人间不止这个落脚点。 　　成息咂舌，问：“你怎么会有这些准备？” 　　林久：“我在地府呆久了觉得无聊，就会去人间住一阵子。所以人间很多地方都有我用来掩饰的身份。” 　　“那你离开之后怎么办？”成息问。 　　林久给了他一个你傻吗的表情：“我会留一丝鬼气在傀儡上，保证日常生活，不被人看出异常即可。这些身份通常是单身独居者，没朋友没工作，没人打扰，可以很好地完成伪装。” 　　成息羡慕道：“那我可以弄一个吗？” 　　林久摇头：“你鬼气太弱，用不了。” 　　这句话可以说很伤自尊了。 　　谁知林久又补了一句：“而且你没钱。” 　　成息：“……” 　　成息离开地府之前，被判官叫去谈话。 　　阎王殿一如既往的阴森冷清，阎王不在，判官坐在副首。 　　“我知道你这次打算去江城待一阵子，我有点事想交给你办。”判官一如既往的冰冷声线，让阎王殿的温度生生又降了几度。 　　成息点头：“您说。” 　　“这次张明峰的事情你全程在场，知道此事背后有一股势力操控，这股势力不知是在谁手上，我希望你休假时可以顺便探查。”判官说道。 　　听到这里成息还有什么不明白，什么鬼的假期，就是明面上让他放假暗地里让他查案呗，卑鄙！成息有点生气，但是也明白轻重，觉察到了判官行事这般警惕必定是在防着谁。 　　果然判官随即说道：“此事你知我知，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晓，明白吗？” 　　成息犹豫：“你这么信任我？我怕搞砸。” 　　判官并未松口，只说道：“你以为有几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获两只厉鬼？你有这实力。” 　　成息简直想跪下来说那两次他真的只是靠的运气，但是可也知道判官不会相改变主意。他便省了口舌，无奈点头：“我尽力。”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判官挥了挥手让他离去，自己再次埋头批阅手中事务。 　　离开阎王殿的时候，成息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大殿空空荡荡毫无丝毫生趣，连阎王都不会长期待在这里，判官却正好相反，无事时也能在阎王殿找到他。 　　偶尔成息路过这里，会看到林久坐在大殿一旁，判官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待着。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会加油更新的！ 第22章 二十二 　　成息让林久给自己找了个离林嘉旭家近的傀儡，还特意让林久将傀儡的面容捏得跟方子东差不多，以免到时候见到林嘉旭姐姐的时候露馅。来人间不久，还没跟林嘉旭见上面，成息便听说了林嘉旭对门准备出租的消息。 　　为什么他会这么凑巧知道这件事呢？因为他每天都会在林嘉旭他们小区楼下乱晃。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成息马不停蹄跟林久借了钱，跟房东签了合同，就开始搬家。 　　林嘉旭最近还是雷打不动每天去医院看望成息。但今天从医院回来，他发现电梯门口多了几个箱子。 　　多亏了六子，他虽然踉跄了一下，但是没有太过狼狈。 　　“有人搬进来了？”林嘉旭自语道。 　　他刚打开房门准备进去，就听到有声音从对门传来。 　　“林嘉旭，你回来了啊，我搬你对门来了！”成息看见林嘉旭的背影，兴奋地喊了一声。 　　林嘉旭没听出来成息的声音，只以为是哪个老友，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声音来源，问：“不好意思，我现在看不见，你是？” 　　成息从房间里出来，笑道：“陈西啊，你没听出来啊。” 　　林嘉旭挑眉：“是你？你的声音又变了。” 　　“没有，这才是我本来的声音，前两次我是感冒了。”成息对声音一事分外心虚，此时听到林嘉旭的疑问，本来中气十足的声音立马虚了不少。 　　但是成息很快就恢复了，他弯腰摸了两下六子的头，问林嘉旭道：“你中午吃了吗？我快饿死了我们一起出去吃怎么样？” 　　林嘉旭想了想，说：“我也还没吃，你要是不介意，来我家吃就好。这会儿阿姨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成息当然知道林嘉旭这边有请钟点工做饭，此言正合他意，他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直接推着林嘉旭肩膀去开门：“好啊好啊，我快饿死了。” 　　林嘉旭身子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开门让成息先进，自己随后。 　　听到开门的声音，早就做好饭的阿姨收拾了一下，背着包从厨房出来打算告辞。见来了陌生面孔，热情打招呼道：“这是嘉旭朋友吗？小伙子长得真俊。” 　　成息心情复杂地接受了夸奖，戏谑道：“没林嘉旭俊。” 　　站在他身后的林嘉旭闻言拍了下他肩膀，笑骂：“少来。阿姨，他叫陈西，中午过来吃饭。” 　　阿姨难得看到林嘉旭对林嘉童之外的人如此有活力，心底把成息当做自家老板很重要的朋友，她放下手中的包，说道：“那我再炒个菜，饭做得少了，做碗面吧。” 　　成息见状说道：“阿姨您别忙活了，我自己来就行，我饭量小，吃不了太多。” 　　“这不好吧。”虽然阿姨确实到点下班了，但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林嘉旭知道阿姨的顾虑，说道：“没事，你下班吧。让他自己捣鼓。” 　　“那我走了，小陈你好好玩啊。”阿姨重新拿起自己的包，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进了林久准备的这个壳子，成息便发现自己可以正常人一样吃东西了，这可以说是让他最开心的一件事，所以这几天他几乎是把这周围的小吃店吃了个遍。而在林嘉旭回来之前，他也已经吃了午饭，之所以想过来蹭饭，不过是想刷一下存在感而已。 　　“开动吧，我胃口真的很小，你别替我留。”成息自来熟地从厨房拿出碗筷，给自己和林嘉旭盛了两碗饭。 　　林嘉旭对他很是宽容，安安静静落座，因为怕他夹不住菜，阿姨一般都会在旁边放根汤勺，他熟练地往自己碗里扒了两口菜，点了点成息，说道：“别客气，真吃不够我待会儿可以下点面一起吃。” 　　成息只盛了半碗饭，边夹菜边说道：“不用，我吃很少的，你快吃吧。” 　　简单吃了一点，见林嘉旭一碗饭吃完了，成息站起来接过他的碗，殷勤道：“我来给你盛。” 　　林嘉旭没有阻止他，任他给自己盛饭夹菜盛汤。 　　待吃完之后，成息又主动收拾了碗筷，还顺手洗了。 　　林嘉旭听见水声，说道：“你不用洗碗，晚上阿姨过来煮晚饭会洗的。” 　　“没关系，很快就好，我喜欢洗碗。”多久没洗过碗了，他想再认真感受感受当人的感觉。 　　等成息从厨房出来，林嘉旭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开着，六子坐在他脚边，眯着眼睡觉。 　　成息看着林嘉旭，忽然想起，当人的时候也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真的是亏大了啊。但他没有深究，为什么自己会对着林嘉旭发出这样的感慨。 　　重重地在林嘉旭身边坐下，成息看到电视上正放着抗日剧，他嘲笑道：“你怎么喜欢看这个，跟个老头一样。” 　　“随便看点热闹的，你喜欢看什么，遥控器在桌上，自己调。”林嘉旭背靠着沙发，忽然有种全身放松的感觉。 　　往常他回到公寓，就算开着电视，也只是在黑暗的世界里发呆，内心萧索孤寂，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受不了自己这样的状态。但今天再次闯入自己世界的陈西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因为他，他能切实感到自己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有人会跟他说话，有人会嘲笑他，有人会坐得离他那么近。 　　就算林嘉童来得很勤快，但是从来没成功赶走过林嘉旭内心的寂寥。陈西对他来说，真的很不一样啊。 　　“你怎么会突然搬过来这边？”林嘉旭听着成息将频道调到了某个综艺，随口问道。 　　成息看到自己生前看的那档综艺已经播到最后一集，内心有点感慨，对林嘉旭没有设防，脱口而出道：“还能为什么，为了你呗。” 　　“嗯？”林嘉旭不否认自己内心因为这句话泛起了涛浪，但直觉告诉他成息并不是那个意思。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成息懊恼地扇了自己一嘴巴，解释道：“我是说，我在学校宿舍待得不太愉快，就打算搬出来，然后在网上看到你这边有公寓出租，就觉得跟你住一个小区也不错。搬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就在对门。要说因为你搬过来的也差不多。” 　　听到成息说宿舍待得不舒服，林嘉旭有点担心：“跟舍友闹矛盾了？” 　　成息摇头，胡编乱造道：“没有，只是生活习惯不太一样，有点烦，我就搬出来了。没闹什么矛盾，我搬出来他们还请我吃了顿饭呢。” 　　这在林嘉旭听来却是，因为成息搬出了宿舍，所以舍友高兴得请他吃饭。这小可怜，人缘是有多差啊。 　　这样想着，林嘉旭安慰道：“朋友这种事，合则来不合则散，没必要勉强。” 　　成息无比赞同：“我也这么觉得。你就说我们两个差这么多岁数，还能成为朋友，就很说明问题。” 　　差这么多岁数……林嘉旭感到有点窒息。 　　“就差了七岁，还好吧。”林嘉旭说。 　　成息啧啧了两声：“俗话说三岁一代沟，我们两这怎么也得有两代沟了。” 　　林嘉旭忍不下去了，他抬起穿着袜子的脚踹了成息两下：“滚吧，你屋子不是还没收拾好，快回去收拾，东西别摆楼道，挡路。” 　　“哎，怎么好好聊着就赶人呢。”成息站了起来，躲开林嘉旭乱踹的那只脚，“好吧，那你晚上来我家吃饭，我请你吃乔迁宴啊。” 　　“好，你好好表现啊，东西不好吃的话我马上走人。”林嘉旭起身，打算送成息。 　　送到门口的时候，成息却不安分了，他问：“你下午有事吗？没事的话过来给我搭把手吧。” 　　“干什么？我能帮你什么？”如果林嘉旭眼睛没问题的话肯定会来帮他整理，但是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别人。 　　“你来我家坐着就好啊，陪我聊天呗。”成息说着拉着他的手臂就把人往自己家扯。 　　“我这边也不脏，我就是整理一些衣物之类的。你坐客厅看电视跟你在家里看电视一样，诶，六子，六子也过来吧。这房子跟你那里户型一样，宽敞。” 　　于是莫名其妙的，林嘉旭坐在成息家里看电视，成息则进进出出整理东西，不时还问林嘉旭意见。 　　“哎，我这边一盆多肉，你说摆卧室还是书房还是阳台好？” 　　“六子你别当我路啊，林嘉旭把你的狗拉回去。” 　　…… 　　“我这边好像挂钩不够啊，待会儿去超市买点吧，冰箱贴也要，到时候饮料也买一点，林嘉旭你喜欢喝饮料吗？” 　　中途好几次林嘉旭都不想理他了，但是成息仿佛无师自通知道了他的弱点，每当这个时候，成息都会在话尾加上，嘉旭哥。 　　就像此时。 　　成息见林嘉旭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喝什么饮料，嘉旭哥。” 　　“可乐。”林嘉旭简短答道。 　　“我也喜欢喝可乐，嘿嘿，我买一些回来放冰箱，以后你过来就可以喝了。” 　　以前好像也有人这么叫过他，但是那时候林嘉旭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这时候听成息叫，他却觉得对方是在向自己撒娇，而且他还蛮受用的。 　　而成息第一次叫的时候还会有点别扭，但后来发现每次这么叫，林嘉旭都会不好意思不理他，叫了几次他也习惯了，便将这当成了杀手锏，并且不觉得自己这样是在撒娇。 　　一旁的六子从鼻孔出了两声气，仿佛看不下去这两人间的你来我往，转头便趴到了玄关，还是这边比较清静。 　　待成息收拾完之后，已经下午四点半了。成息叫上林嘉旭一起去逛超市，两人一狗便出门了。 　　小区旁边便有个小商圈，那里有一个大超市，成息让林嘉旭搭着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小区门口走去。 　　快出小区门口的时候，成息看到一个穿着干净，但四肢枯瘦的老人在跟保安室的保安聊天。 　　“对啊，我儿子孝顺哦，知道把我接过来养老。” 　　“对对对，我之前在北城。” 　　…… 　　声音渐渐远去，成息只觉得老人面熟，但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便将其抛之脑后，开始思考自己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 第23章 二十三 　　林嘉旭不知道有多久没来逛超市了，偶尔林嘉童会约他，但他十有八九会拒绝。 　　他能感觉到成息走得很慢，这种什么都没说却很为自己着想的举动，让林嘉旭心中淌过一股热流，连按在成息肩上的掌心都隐隐发热。 　　成息感觉到了，他回头看向林嘉旭，问道：“你是不是很热啊，可以把外套脱下来，放推车上。” 　　林嘉旭：“不用了，还好。” 　　见林嘉旭坚持，成息也没勉强他。他看着超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心情轻快，买买买买卖！ 　　还是当人好啊，地府那灰扑扑的地方，什么乐趣都没有，不能上网不能看电视不能购物，每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再待下去他真会疯掉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一起买了吧。”成息推着装了一半零食的推车，晃晃悠悠地逛着，突然想起来自己要问林嘉旭一下。 　　林嘉旭想了一下，说道：“我没什么买的，一般你嘉童姐周末都会帮我把东西买好，你买你自己想买的就好了。” 　　“好吧。”成息耸肩，“我们去买可乐，然后就可以去结账了。” 　　到了饮料区，林嘉旭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成息感觉到肩上的手不再虚搭着自己，而是轻轻放着，偶尔指尖还会点两下。 　　“你真的没什么想买的吗？”成息开口又问了一次。 　　“嗯。”这次林嘉旭犹豫了，但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帮我买两瓶酒吧。” 　　成息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问道：“要什么样的？红酒？白酒？啤酒？” 　　“白酒。”林嘉旭说。 　　“你酒量高吗？”成息拿了一瓶白酒放进车里，好奇问道。 　　说起酒量，林嘉旭倒是很有自信：“挺好的，刚出来当律师有一段时间饭局很多，辈分低，别人让你喝你也推拒不了，但是我还没在别人面前喝醉过。” 　　成息上大学跟同学聚会才开始喝酒，但是天生酒量比一般人好，听了他这话顿时起了兴趣：“那我买些啤酒，晚上我们两喝啊。算庆祝我搬家，跟你当邻居。” 　　失明之后，林嘉旭就没再喝过酒，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借酒精逃避现实。刚刚让成息帮忙买酒其实是一时心痒，但此时听成息这么一说，酒兴顿起：“可以，晚上你别喝趴下才好。” 　　成息笑：“话别说太早，到时候要是你先趴下可就丢面儿了。” 　　为了买啤酒，成息把一些零食放了回去，东西太多他也拿不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结了帐，成息提了两个大袋子，兴冲冲往小区走去。 　　“会不会太重，我帮你拿一点。”林嘉旭听成息喘着粗气走路，开口想要帮忙。 　　成息摇头拒绝：“不要，不用你帮忙，你看不起我吗？”他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点东西都拿不动，他待会儿还怎么跟林嘉旭拼酒。 　　林嘉旭叹了口气，假装失落道：“我跟你出来就是给你添麻烦。” 　　“嘉旭哥，你可别这么说。”成息听不得林嘉旭说这种话，他让出右手袋子的一边提手，“你帮我提一半吧，这样我可以领着你走，你也可以帮我分担重量。” 　　林嘉旭伸手抓住了塑料袋，笑了笑，不再多说。 　　走在前面的六子哀怨地看了眼自己的主人，主人太贪心了，有它领着他走路还不够吗？ 　　回到成息家里，等林嘉旭觉得有点饿了的时候，才想起来两人在超市并没有买食材这件事。 　　他走到厨房门口，问正在往冰箱塞东西的成息：“你不会准备晚上就喝酒吧？” 　　“当然不了。”成息整个身子几乎挤进冰箱，声音显得有点闷，他回答了林嘉旭的疑惑，“我早在店里点了餐，七点他们就送过来了。” 　　林嘉旭本以为成息想自己煮才让阿姨晚上不用过来，没想到这家伙叫了外卖。 　　“你要早说的话，我就让阿姨过来煮顿好的了。”林嘉旭说。 　　自觉叫外卖有点失礼的成息努力为自己圆场：“哎呀，何必那么麻烦，我就是想我们两个人简单吃顿饭而已。” 　　本以为这话会招来林嘉旭的嘲讽，结果等成息整理完东西从冰箱里钻出来，门外都没有传来林嘉旭的回答。 　　他疑惑地探出头一看，发现林嘉旭已经坐会沙发看电视了，六子窝在他身边享受他的顺毛。如果成息没有看错的话，林嘉旭嘴角似乎带着浅浅的笑意。 　　七点到了，外卖准时上门，两人就着电视上“哈哈哈哈哈”的真人秀综艺开始拼酒。 　　成息开始还以为自己应该是喝不过林嘉旭的，但是等林嘉旭已经趴在桌上耷拉着眼皮的时候，成息却还是清醒的。 　　“哈哈，林嘉旭，就说你喝不过我吧，现在趴在桌上的可是你。”成息十分得意。 　　林嘉旭身子发软，但脑子却还是清醒的，闻言说道：“我不信，你别是骗我眼睛看不见，喝的饮料吧。” 　　闻言成息不乐意了，他拿着自己的杯子凑到林嘉旭面前，放到他鼻子底下，说道：“你闻闻，这是我的杯子，有酒味没？你别耍赖啊，看等你明天醒了我怎么笑你。” 　　林嘉旭撑着头起身，一手抓住成息拿着杯子的手，却没有去闻杯子，而是顺着成息手臂抚上了他的脸。 　　手指停在成息唇边，在成息反应过来之前从嘴角到唇珠重重滑过。 　　成息目瞪口呆看着喝醉酒就开始耍流氓的林嘉旭将手指放到自己嘴边，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许是舔出了酒味，林嘉旭这才信了成息没骗他，又趴回到桌子上，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好吧，算你酒量比我好。” 　　回过神来的成息一下子红了脖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瞪着眼睛看向林嘉旭睡着的侧脸，低声嘟囔道：“酒品真差！” 　　尽管话里嫌弃着，但是成息还是将林嘉旭搬到了自己家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将人安置好，成息简单收拾了一下客厅糟糕的场面，顺便洗了个热水澡，才在外面的沙发躺下。 　　闭上眼睛，成息再次回想起对方的手指按上自己嘴唇那刻的感受。因为喝醉，林嘉旭的手指热度偏高，陌生的触感，在那一刻几乎蹦出胸口的心脏，都让成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 　　自从当了鬼差，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冲动了。恼怒地埋在薄被里咒骂了一声，成息将手放在了自己身下。 　　林嘉旭，都是你害的！ 　　第二天醒过来，林嘉旭仿佛全然忘记了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成息当然也没有脸主动提起，两人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如常地问了早安，如常地告别，林嘉旭带着满身酒气回了自己家。 　　直到第二天下午，成息想起来自己这次的主要目的，才再次主动敲响了林嘉旭的门。 　　他一敲门门就开了，林嘉旭站在门后，好像刚要出去的样子。 　　“你要出去？”成息问。 　　林嘉旭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来就打算去找对方的，只是没想到他先过来了。 　　“去哪里？”成息让开身子，让林嘉旭出来。 　　林嘉旭拉着六子说道：“下去散步，你去吗？” 　　这正合成息之意，成息立马说道：“要去！走吧。” 　　直到在楼下晃了一圈，两人还是相对沉默，成息憋不住想先开口的时候，林嘉旭说话了。 　　“那天对不起，我喝醉了，冒犯了你。”醒来发现成息将床让给自己，自己则睡在沙发，林嘉旭立马知道对方对自己酒后的举动是介意的。心里说不出难受还是什么感觉，他没想通所以昨天才没有去找对方。 　　有些话一说破好像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成息心里一松，笑道：“没什么，都是男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一说开，气氛总算是好了一点，林嘉旭问成息课业重不重，成息解释说还好，这学期课少，平时空闲时间还蛮多的。 　　两人聊着的时候，成息看到了那天在小区门口遇到的老人。老人坐在石亭里，正用手抠着脚丫子，一旁本来想进去石亭坐的人看到了，纷纷一脸嫌弃地避开。 　　成息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老人了，他是北城地下通道里那个乞讨的老人。 　　虽然不应该，但是在这里见到老人，成息心中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领着林嘉旭进了石亭，在老人对面坐下，搭话道：“大爷很面生啊，好像以前没在小区里见过。” 　　老人看对面是两个小年轻，其中一个还是个瞎子，也有点聊天的兴趣，答道：“我是最近搬过来的，我儿子接我过来养老。” 　　“您儿子真孝顺。”林嘉旭赞道。 　　老人哈哈了两声：“还好还好。”真实情况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您平时晚上都出来散步吗？”成息问。 　　老人摇头叹气：“今天第一次，以前没这习惯，不过家里待不住，看这个时间点这里人多，就下来坐坐。可惜没人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聊天，这么半天了就你们两个坐过来。” 　　“哈哈，我们是吃完饭出来散步，顺便遛狗，也没什么事情做，看您面生，就过来闲聊来了。”成息的声音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善意，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老人笑了两声，开始跟成息两人说自己来这里几天看到的新鲜事情。 　　“哎呦，这里的路平的啊，我在北城都没见过。马路也宽，不像北城小家子气……” 　　新到一个地方，大多数人都很喜欢跟原来待的地方进行比较。 　　听说老人以前是北城的，林嘉旭说道：“这可真有缘，我们两个也都是北城的。” 　　“老乡哟。”听说是老乡，老人不自觉地开始说北城话。 　　林嘉旭听着答着，结果反倒是冷落了成息。成息在心中感慨，不知道林嘉旭要是知道眼前的老人家就是当初假扮盲人乞讨的老人，会是什么表情。 　　聊着聊着天黑了，老人说怕家里人担心就先回去了。成息则带着林嘉旭去商业街逛了一圈，让林嘉旭给大街上乞讨的人买了些吃的喝的才满意地回了两人住的楼层。 　　说再见之前，成息问林嘉旭能不能以后下午固定一起给小区里的流浪猫狗送吃的，林嘉旭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回到家中林嘉旭才开始反思自己怎么答应得那么爽快，他们在小区喂要是招来更多流浪猫狗，指不定会被小区里的人怎么说。 　　这么想着，林嘉旭决定明天好好教育教育成息。 　　但是第二天成息过来找他一起去散步的时候，他却没将这话说出口。听着成息坐在草丛上学猫叫的声音，林嘉旭放弃了说教，心想，等有人投诉再说吧。 　　这样相安无事几天之后，成息却在散步时得知那位从北城来的老人突然消失了。 　　虽然老人儿子说老人是在这边待不习惯，自己跑回去北城了，但是小区保安却不这么认为。成息有次听保安跟一个老婆婆聊天说起，说老人一直在卖破烂攒钱，要给孙女买文具。他前一天收的废纸箱还寄放在保安室这边，第二天人就不见了，很是古怪。 　　但是人家亲儿子都没说什么了，他们这些外人更没有质疑的余地，所以保安将废纸箱给了别人，这事也就过了。 　　终归是放心不下，当天半夜，成息便从傀儡中抽身，亲自去了老人儿子家里探查。 第24章 二十四 　　下午的时候成息已经从保安口中问出了老人儿子具体住在那栋楼，因此不怎么费力便找到了这家人。 　　这套房跟成息那边的构造不太一样，比较小，仅有一厅一室，怎么看都挤不下一家四口人。 　　成息进入卧室看了一眼，夫妻和孩子睡在一起。见房内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便出来客厅，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似乎只有厕所旁的一个小杂物间有住人的可能，他进去一看，里面堆满了杂物，还有扫把拖把之类的工具。 　　除了这里，成息实在不知道老人还可能住在这个房子哪个地方，总不可能直接睡客厅吧。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杂物间，在角落发现了包着老人衣服的破旧行李袋。成息猜测这应该是老人从北城过来时带过来的。 　　人回去了，行李却没拿，果然不正常。 　　屋里的人在睡觉，成息又检查了一遍房子，确认没有发现血迹什么的，才离开了。他想着还是等白天有人的时候再过来一趟，可能从老人儿子儿媳谈话中能发现更多东西。 　　这几天住在林嘉旭对门，成息也注意到林嘉旭每天上午都会出门，不知道去哪里。于是中午成息照常到林嘉旭家蹭饭的时候问道：“你早上去哪里了呀？” 　　“你早上过来找我了吗？我去医院看一个朋友，人现在昏迷着，估计在他醒过来之前我每天早上都会过去，你有事的话可以前一天跟我说。”林嘉旭边以手示意成息将碗递过来，给他扒拉了一堆菜，边说道。 　　成息以为是林嘉旭什么重要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人还好吧？” 　　“嗯，不好不坏，现在就等着人醒。”林嘉旭没有细说。他并不想告诉成息具体情况，这件对他而言都显沉重的事情，并没必要让小孩知道。 　　成息只以为这朋友过几天便醒，并没有追根究底，他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情：“诶，你说那个跟我们一样从北城过来的老大爷真的回去了吗？” 　　林嘉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不清楚，他儿子虽然说的是老人家不习惯，不过我估计是他苛待了老大爷，所以人才待不下去的。” 　　“那你说老大爷真的回去了吗？”成息咬着筷子问。 　　林嘉旭停下吃饭的动作，他猜出成息的意思，问：“你怀疑老大爷的儿子做了什么？” 　　“就是有点放心不下。”成息扒了口饭，解释道。 　　本来林嘉旭是没有想多管闲事的意思的，但是听成息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因此他说道：“下午我陪你去他儿子家问问。” 　　“嗯？”成息本来只是想让林嘉旭说说看法而已，实在没想到对方如此自觉，但转念一想若是两人帮到老人，这件事应该也算功德，于是成息开心点头，“好啊，一起去问。” 　　五点多的时候，两人来到老大爷家，成息抬手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脚步声渐进，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响起：“谁啊？” 　　“你好，我们是对面楼的。”成息回道。 　　铁门卡啦一声打开，一个黑眼圈极重的中年男人叼着根烟开门了：“什么事？” 　　“你好，我们是来找你家老大爷的，这几天楼下散步都没碰见他，所以过来看看，他人没事吧？”成息笑着问道。 　　男人皱眉打量了一下两人，撇了下嘴说道：“没这人。”说完就打算关门。 　　见对方拒绝沟通，成息急中生智，喊道：“主要是我前几天跟他借了点钱……” 　　说到借了钱，男人停下关门的动作，问：“借了钱？多少？给我就可以了，我是他儿子。” 　　“大爷人不在家吗？”成息没答应给他钱。 　　男人态度十分不耐烦，他将半开半掩的铁门彻底拉开，靠在门框上说道：“人现在不在家，你给我就可以了。我说怎么这老不死的身上怎么一点钱都没有，感情都给外人了。你把钱还我跟还他一样的。” 　　屋内一个小女孩看有人在门口，站在自己爸爸身后，探着身子往外看。听到爸爸的话，小女孩反驳道：“爸爸说错了，妈妈说爷爷很值钱的。” 　　这句话让男人和林嘉旭同时神色变得难看。成息却只是觉得老大爷的儿子儿媳都很混账，居然在孩子面前编排老人家。 　　男人将小女孩往屋里一推，骂道：“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滚进去看电视去。” 　　小女孩被爸爸莫名其妙凶了有点委屈，张了张嘴，哭着回了客厅。 　　“你们到底还不还钱啊？”男人伸手推了一下成息。 　　林嘉旭右手搭在成息肩上，本来只是沉默着听成息编荒套话，此时感觉到了男人的动作，开口道：“这个小孩跟大爷借了两百，不过之前大爷还欠了我四百块，这钱你还吗？” 　　闻言男人双目一瞪，嚷嚷道：“老不死的还欠钱了？这你别找我，你们两的事情自己说去，还有你，钱别给我，他不住这里了，你们别来了。” 　　喊完男人就哐啷一声关了铁门，不再搭理两人。 　　成息扭头看林嘉旭，说道：“这人怎么看都不会是个孝顺的人，怎么可能把大爷从北城接过来赡养。” 　　林嘉旭摇了摇头：“回去说。” 　　成息跟着林嘉旭回到二号楼609，他坐到沙发上，双□□叉放到屁股下面，问林嘉旭：“你怎么看？” 　　林嘉旭摸了摸凑过来求关注的六子，跟着坐到成息身边，开口却是训人的话：“你以后找借口也找个容易圆场的，今天给人送两百小事，若是其他什么要紧的，害了你自己怎么办？” 　　“你不是帮我圆回来了吗？”成息不太在意地说道，“你没看到他听说还欠了钱的时候那脸色难看的，太好笑了。” 　　林嘉旭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成息的背，只觉得掌下少年的身骨仍然单薄，他说道：“这事情你别管了，那个人不是什么善类，我会让人去调查老大爷下落的。” 　　闻言，成息很是意外：“你看出什么不对劲了吗？” 　　林嘉旭的手顺着成息背上因为而略微凸起的脊椎上滑，略带凉意的手指点过脖颈，按住对方后脑勺揉了两下，说道：“小孩子别操心那么多，长不高。” 　　“别提身高我们还能做朋友，还有，我不是小孩子。”成息向天翻了个白眼。 　　林嘉旭挑眉：“我记得你不是挺高的，之前林嘉童说你跟我差不多高。” 　　成息身子一僵，他想起来了，方子东身高一八三，自己身高一七五，他打着哈哈应付林嘉旭：“呵呵，那天我垫鞋垫了。” 　　“对了，我最近有个疑问，你不是说你家里条件不太好吗？”林嘉旭继续问道。 　　成息有点犯迷糊，这话他啥时候说的？ 　　“啊。”成息含糊应道。 　　“那你还有钱租房子？”林嘉旭继续问道。 　　成息一时语塞，他此时感觉林嘉旭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仿佛是死亡之手，刚刚被摸得舒服什么的肯定是他的错觉！ 　　“我打工挣的钱啊。”成息连忙给自己找补。 　　林嘉旭点头，继续语落惊人：“最近每天你都有时间陪我散步，你用什么时间去做的兼职？不用上课了？” 　　“额……”成息闭了闭眼，狠下心来，“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吧！” 　　闻言，林嘉旭感觉自己心跳快了几下，但他面上一片平静：“你说。” 　　“其实，其实我家里很有钱，我就是不太爱学习，搬进来前两天刚，刚刚退学了。现在啃老，游手好闲，我怕，我怕你看不起我，所以才撒谎的。”成息话说得磕磕绊绊，试着给自己立个新的人设。 　　话听到一半，林嘉旭的心跳就恢复平常了。等成息说完，他按在对方后脑勺的手往下滑了点，用手指狠狠捏了两下手里细弱的脖颈，笑骂道：“小破孩。”却没说信还是不信。 　　成息缩了缩脖子，傻笑了两声。 　　在林嘉旭家蹭完晚饭成息就滚了，刚说完谎他对着林嘉旭总觉得心虚，于是吃饱喝足之后便回对门自己家里面壁思过。 　　晚上八点，林嘉旭在家里给自己江城大学的研究生导师打了个电话。 　　“老师，我觉得自己抓到那群人尾巴了。” 　　“是，我会小心的。” 　　“除了您，我不知道还能信任谁了，我需要您的帮助。” 　　“谢谢您相信我，我不会放弃的。” 　　而同时间，面壁思过两分钟完事，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成息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离开了自己的躯壳，再次前往自己白天去过的地方。 　　小样儿，还转移话题，就算林嘉旭不跟他说，他也有办法查清楚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血诗的营养液(づ￣ 3￣)づ 　　最近想给文改个名字啊，叫《马甲它总是要掉不掉》怎么样！哈哈哈 　　或者《地府公务员日常》、《鬼差小萌新》、《今天又有案子了》…… 　　哪个比较好？ 第25章 二十五 　　时间还早，成息来到老大爷家中的时候，儿子一家刚吃完饭在收拾碗筷。 　　“傅庆国，明天跟我一起去看房子。”傅庆国的老婆边收拾碗筷边说道。 　　傅庆国，也就是那位老大爷的儿子，坐在饭桌边正用牙签剔着牙，闻言问道：“你看好楼盘了？” 　　“明天有个新的楼盘要开，你跟我一起去看。怎么，房子你不住啊，就让我一个女人在外面跑来跑去，你好意思。”说话间女人已经进了厨房。 　　傅庆国：“买房子的钱我弄来的，让你看个房子屁话这么多，干脆别买了。” 　　听到这话，女人不乐意了，她在厨房里把碗一摔，骂道：“傅庆国，你这人说话要凭良心啊，我嫁给你这么多年要什么了吗？孩子也给你生了，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就算了，整天还要躲着怕追债的上门，你也好意思跟我大小声？” 　　“好好好，我错了，怕了你了，我明天陪你去。你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啊。”傅国庆人长得凶，性格却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很快就妥协了。 　　被人追债还有闲钱买房子？成息觉得这家子十分古怪。 　　他这次过来，除了听听这两口子聊天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主要还是想找一件东西，就是老大爷的身份证。 　　如果老大爷还活着，成息在知道对方姓名、年龄、相貌的情况下，就可以直接去到对方身边。当初判官给的金手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见这家人吃完饭在客厅看电视，成息挤进了昨晚上注意到的杂物间，翻看着老人的衣服，最后在其中一件衣服的口袋里发现了老人的身份证，跟身份证放一起的还有一包精致糖果，成息估计这是老人给自己孙女买的。 　　叹了口气，成息看了一眼身份证上的信息，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老人的相貌。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暗的所在，这个房间跟宿舍一样，放了四张上下床，，并且床上都躺着人。 　　成息凑近看了一眼，发现躺在最外面这张下铺的，就是他想找的老人。但不久前还能爽朗大笑的老人此时紧闭着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成息发现老人床边有个类似病历卡的东西，他翻开一看，发现老人身上丢了视网膜，并被抽了骨髓。 　　看着老人瘦小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抽搐。成息心中的愤怒多于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几张床上同样躺着昏迷不醒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成息一一看过他们床边的记录纸，发现年轻的都被摘了器官，而年迈的身上也多少被动了刀子。每一条记录后面甚至写了标价。 　　这是个买卖人体器官的地方？！ 　　成息离开这个黑暗的房间，往外走去，发现类似的房间还有很多，地上的砖块颜色暗沉，似乎浸了洗不掉的血。 　　走廊尽头有一个大铁门，将这边地狱般的监牢同人间隔开，他穿过铁门，走下楼梯，才发现那些房间是在二楼。 　　跟二楼不同的是，一楼明亮整洁，偶尔还有穿着白衣服的人走过大厅。几个穿着保安服的人守在楼梯处，显然是负责楼上那些人的。 　　他来到大门口，发现从外面看，这栋楼仿佛是被废弃的。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试图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楼房两侧是排列整齐的厂房，成息浮到空中，才找到大门所在。 　　“方同制药厂”五个金灿灿大字挂在大门口。成息闭了闭眼，在脑海中浮现出林嘉旭的模样。再睁眼就回到了609，林嘉旭家中。 　　他没有发现林嘉旭独自坐在黑暗房间里的不对劲，只急着想回到自己的躯壳里，然后报警。 　　成息穿过墙壁回到了对门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睛躺回身体里，待想醒过来时，却发现四肢不知被什么束缚着，竟然动弹不得。 　　他试图离开这副躯壳，却发现自己离不开。 　　发生什么事了？ 　　黑暗中，在成息看不见的地方，大床两侧和床尾发出三点红光，点与点之间联接成线，形成一个红色的三角形法阵压在成息的躯壳之上，红线正好压在了成息脖子和四肢关节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成息觉得自己脖子中间和四肢关节处开始发热，这热渗透到他的魂体，并且还有不断升温的趋势。 　　他难受得张开嘴，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那一瞬间，死亡仿佛再次降临。 　　明明他已经是鬼差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鬼，还会再死吗？ 　　不知过了多久，动弹不得的绝望下，成息被煎熬得脑子里只剩下浆糊了。如果真的魂飞魄散，他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那一刻，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是林嘉旭的模样。 　　林嘉旭，林嘉旭，林嘉旭！ 　　成息感觉无尽的疼痛从四肢和脖颈处蔓延开来，他的魂体仿佛正遭受钝刀切割，而他却无还手之力。 　　他张嘴，口中却只能发出气声：“林……嘉……旭……” 　　打完电话之后，林嘉旭便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中，回忆着自己出车祸前的事情。 　　车祸前，林嘉旭是一场名誉侵权案起诉方的诉讼代理人，被代理人是方同制药厂。案件起因是方同制药厂商业对手买通营销号在网络上散布诋毁方同的谣言，谣言说，方同制药厂生产的药品有让人精神错乱的副作用，评论中甚至有不少人现身说法，说自己家人就有吃了方同的药突然疯癫的情况。 　　林嘉旭本以为这只是一件简单的同行诋毁事件，但是深入调查后却发现，事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结合许多案例和数据，林嘉旭认为方同制药厂完全不是无辜的。 　　他的职业素养告诉他，当事人的罪与非罪并不由他判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法庭提供有利于自己当事人的证据，至于其他，对他的案子没有任何帮助。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在多次走访医院和药厂的过程之中，他查出了另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方同制药厂和江城几大医院勾结，高价贩卖人体器官。按方同的说法，提供器官的人是“志愿者”，他们只是中介罢了。但林嘉旭知道事情肯定不像方同讲的那么“正大光明”。 　　到这个地步，林嘉旭已经不想继续代理方同制药厂这个案子了，他将自己的发现原原本本告诉了主任，却只得来了主任说他天真的评价。 　　林嘉旭当场跟对方撕破脸说自己会去报警，就算这件事会毁了他的职业生涯，他也不怕。 　　接着便发生了那场让他失明的车祸。如果没有成息，他应该会当场死亡。 　　他知道这是方同给他的警告，出院后他不再执着于报警，因为他知道贸然报警是无用的，他需要掌握确凿的证据，才可能一举毁掉方同。 　　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深埋于心，这次他绝不打无准备之战。 　　之前听到老大爷孙女的那句话，林嘉旭突然抓住了自己一直以来想抓住的那条线。如果方同的“志愿者”并非志愿，那么可能的来源只有孤寡老人、流浪人员、外来人口这样的无依无靠之人，又或者是有着丧心病狂的血亲的可怜之人。 　　他几乎能够肯定，老人的儿子已经将人当成商品，卖掉了。 　　刚刚的电话里，老师给他推荐了市局一个可靠的人的电话，说那人也是老师的学生，为人正直仗义。林嘉旭打过去，发现对方正是之前负责商未案件的方敬晟。 　　林嘉旭将案情简单说了一下，方敬晟答应让手下查看监控，看能不能发现老人失踪前都去过什么地方，如果真的有发生贩卖人口，倒卖器官的事情，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对于方敬晟，林嘉旭还蛮信任的，只是对他手下那帮人的办案效率不太看好。但事到如今没有更合适的人可以拜托，林嘉旭只能在电话里感谢对方的仗义。 　　挂了电话，林嘉旭简单洗漱之后便睡下了。明天可能得让陈西去帮忙看监控，辨认老人的相貌。 　　刚刚睡着，林嘉旭就梦到了诡异的场景。他看到不远处闪着猩红的光芒，他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个三角形，而红线之下，居然压着一个男孩。 　　仿佛感觉到有人到来，成息张开了双眼，他的眼睛因为痛苦而布满血丝，目光落在林嘉旭身上，似是惊喜又似是绝望。 　　林……嘉……旭…… 　　林嘉旭看到对方的口型，他在叫自己！ 　　“你怎么了？”林嘉旭蹲下身子，试图触碰紧紧压在成息身上的红线，却在碰到的瞬间被割了一道伤口。 　　与此同时，他发现三根红线已经深深嵌入成息身体之中，在他的四肢和脖子上割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缝。他怀疑这红线再过不久就会将对方的头和四肢斩断。 　　林嘉旭顿时慌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要怎么帮你？” 　　“救我……”成息再次闭上了眼睛，只是口中不断喊着林嘉旭的名字。 　　林嘉旭无法忍受有人在他面前被活生生杀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想到解决眼前困境的方法。这三根红线是哪里来的？怎么让它消失？ 　　他观察这个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发现三个点分别是三根黑色钉子。 　　事不宜迟，林嘉旭伸手避开红线握住钉子，用力向上拔起。动作间难免碰到红线边缘，手上被割了好几道口子。 　　但他的努力是有效果的，成息的表情没有那么痛苦了。 　　他咬牙忍着手上的疼痛，向上使劲，终于拔起来一根钉子，解救了成息的脖子和右手右脚。 　　找到方法之后，他很快就把另外一根钉子拔起，钉子一离开自己的位置，红线就消失了。 　　他将几乎四分五裂的男孩抱进怀里，不知为何，心疼得几乎窒息：“你怎么样？” 　　男孩在他怀里抬头看他，问道：“林嘉旭，你眼睛看得见了？” 　　此时林嘉旭才发现这个问题，同时也发现对方声音十分熟悉：“你是陈西？这是怎么回事？” 　　他之前没有见过陈西的模样，也没有见过成息的模样，此时看着成息本来的面貌，却只能从声音判断出对方是陈西。 　　“你，你在做梦呢。”成息声音虚弱。刚刚那个三角法阵几乎让他魂飞魄散，他必须回地府去找判官。 　　“这两天我不在家，我回来再来找你。”成息轻轻在林嘉旭怀中蹭了两下，身体散成光点，往黄泉路飘去。 　　半夜，林嘉旭从梦中惊醒，心如鼓擂。他好像在梦里面看见陈西了，但他随即释然，噩梦而已，当不得真。 　　躺回床上，林嘉旭却再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迫不及待敲响了对面的房门，想见到陈西，验证昨晚只是一个梦。但是他敲了很久，无人应门。接下来的几天，正如陈西在梦里说的，他一直没有出现。 　　林嘉旭脑子完全乱掉了，他一会儿想着原来陈西长那样子，挺好看的，一会儿又想，陈西的伤要不要紧，一会儿又想陈西好像不是人……乱七八糟这样那样的想法从他脑子里闪过，但想得再多，都不妨碍他的心始终牵挂着对方。 第26章 二十六 　　成息的魂体散成光点顺着黄泉路回到地府，在彼岸花丛慢慢凝聚。 　　目睹了这一切的孟婆和黑白无常跟着过来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判官也闻讯赶来了。 　　“成息小鬼这是遇到什么厉害角色了，伤得这么厉害。”孟婆轻轻将成息黏在脸颊的发丝拨开，心疼地问道。 　　成息半睁着眼看她，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差点又死了一次。” 　　判官在他身边蹲下，什么也没问，取出判官笔在他眉间轻轻一点。 　　只见成息眉间黑光闪过，地府四面八方的鬼气突然向他涌来，不过须臾，他便恢复如常。他用手撑地，极快坐了起来，跟判官说道：“判官，我在……” 　　成息话还没说完，判官便抬手制止了他。 　　“到阎王殿说。”判官说。 　　孟婆和黑白无常见成息没事了，便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工作，对两人说的事情仿佛一点兴趣都没有。 　　跟着判官来到阎王殿，意料之中阎王不在，成息将自己刚刚的遭遇详细告知了判官。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回到住处之后突然便被困住了，还是林嘉旭的出现救了自己。 　　听完他的陈述，判官皱眉道：“你在人间的躯壳是林久以前用的？” 　　成息点头：“我想着假扮成人也好行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会查一下这件事的。”判官说。 　　闻言，成息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这样回去没事吧？不会突然又被什么困住之类的吧？” 　　判官看了他一眼，扬笔在他心口处一点，说：“林嘉旭跟你之间有剪不断的因果牵连，他能救你也能害你，你自己当心。你拥有的能力其实超乎你自己的想象，下次遇事别想着求助他人，学着运用自己体内的力量去解决。” 　　昨夜林嘉旭是因为成息的呼唤才会生魂离体，来到对门帮成息拔掉那三根钉子，但是生魂离体对活人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着不慎林嘉旭就会失去性命。这一切成息并不知道。 　　成息揉了揉胸口，不知道判官点那一下是什么意思，借他力量么？可是他怎么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好吧，我知道了。”被人说自己只会求救的感觉并不太好，成息闷着声音答应判官下次一定自己解决困境。 　　白天在陈西家门口敲门无人答应，加上陈西在梦中的嘱咐，林嘉旭暂时想不到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最后只能照往常的安排一样，上午先去医院看望成息，中午回来再到陈西家看看。 　　但今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林嘉旭发现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朦朦胧胧的白光，视野不再像以往那样一片黑暗。 　　他有点激动，心想，这是他的眼睛好像开始好转了的原因吧，那意味着很快他就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了！ 　　但步入小区，眼睛好转给他带来的喜悦被对陈西的担忧压倒，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想再去敲敲陈西家的门。这次他已经下定决定，只要陈西回来，他一定要问出陈西的真实身份，他不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保持在说断就断的塑料友情上。 　　610门口，林嘉旭手抬起来又放下，感觉六子不耐烦地用头顶了顶他的腿，他深吸了口气，终于抬手敲了下去。 　　手指还没敲上，吱的一声，门突然打开了。光从屋内倾泻而出，林嘉旭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这一场景莫名熟悉，林嘉旭回想，不久前，在609门口，两人角色对调，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成息惊讶地看着林嘉旭，他本来还想去找他，没想到他就站在自己家门口。紧接着他注意到，林嘉旭的眼神不再像从前那样呆滞无神，黑亮的眸子炯炯有神。他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你眼睛好了？” 　　沉默被打破，林嘉旭从虚幻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刚才在楼下才突然发现看得见模模糊糊的东西，但还看不清楚。” 　　成息点头，忽然想起昨夜林嘉旭救自己一事，难不成这算个大功德？ 　　但其实事实是他跟林嘉旭之间存在着一个闭合的因果链，他因救林嘉旭而死，林嘉旭失明了，林嘉旭救了他，眼睛的情况好转了。 　　成息为林嘉旭高兴，要是平时他估计就张罗着两人一起出去吃顿饭庆祝了，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刚从医院回来吗？还没吃饭吧，快回去吃，我有事出去一趟。”成息说着便要出门。 　　林嘉旭却挡住了他，抬手将人推回房间。 　　“怎么了？”成息看着林嘉旭反手将门带上，甚至将六子关在了门口，心里一紧，佯装镇定问道。 　　林嘉旭低头看着成息模糊的面孔，从昨晚便飘忽不定的心早已安稳落下，但随之盈满胸腔的是被欺瞒的羞恼和苦涩，他没想到到这个份上了，对方居然还是不想跟自己说真话。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林嘉旭哑着嗓子问他。 　　成息感觉到了林嘉旭的怒火，但是相比两人之间的事情，方同制药厂的事情显然更加紧急，他们之间，以后还可以慢慢解释。 　　这样想着，成息看着林嘉旭，说道：“有，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等我回来我们再聊，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带着成息自己都没发觉的小心翼翼。 　　但是林嘉旭只认为这是对方用来拖延的借口，甚至怀疑成息一出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自虐般地想着，林嘉旭一手抚上成息的后脑，低头咬上了对方的唇瓣。 　　在此之前，林嘉旭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甚至是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男生。但是此刻吻上对方柔软的唇，他才惊醒，原来对跟自己身体构造相同的人，他也是能产生欲望的。 　　“唔？”成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林嘉旭近在咫尺的睫毛，甚至还有精力想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比如，林嘉旭牙口还不错。 　　林嘉旭浅尝辄止，很快就结束这个突然的吻，他微微退开，温热的呼吸喷在成息脸上，用低沉的嗓音说：“那我等你。” 　　直到林嘉旭关上对面609的门，成息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林嘉旭居然吻他了？！他他他他，他疯了吧！？ 　　此时什么判官什么方同制药都被他抛到了九天之外，成息怀疑自己此刻应该是在梦中，不然林嘉旭怎么会如此反常。 　　成息恍恍惚惚回到房间，刚走到床边便感到脚上一痛，好像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颗黑色的粗钉子。 　　眼熟的钉子将成息再次拉回现实世界，他记得这个钉子就是昨晚差点杀死自己的东西，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钉子跟上次林久在樱花树下找到的钉子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 第27章 二十七 　　成息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询问林久，这时他才想起昨晚在地府并没见到林久。 　　林久那边很快接通，成息对他向来不遮遮掩掩，直白问道：“你还记得上次你收服张明峰的事情吗？昨晚上有三颗一模一样的钉子出现在我的住处，还差点让我魂飞魄散。” 　　“嗯？怎么会这样？”林久十分惊讶，似乎根本不知道昨晚成息那边发生了什么，“我还在别的地方做任务，对你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如果正如你所说的话，那实在是很诡异。我给你做的傀儡正好是用那棵樱花树的树干做的，对方应该是正好抓住了这点，才用当初对付张明峰一样的招数对付你。” 　　成息没想到自己的躯壳有这样的来历：“你怎么之前没说啊。” 　　“躯壳能用就好，我不想让你用我用过了的，所以才给你新做了一个，你有什么不满吗？”林久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成息：“我没什么不满，但是怎么会有人知道你用樱花树干给我做躯壳的？对方要真这么神通广大，那只能请判官出马了啊，我这实力分分钟被碾压好吗！” 　　“判官交给你什么任务了吗？”林久问。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成息懊恼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解释道：“你想我好好休个假就差点魂飞魄散了，我不是想报仇嘛，但是对方对我这么了解，那我要报仇的话不得回地府搬救兵，地府也就判官会帮我吧。” 　　闻言林久冷哼一声：“你离判官远点，我这边结束就过去你那里看看。” 　　“好好好，那你快点啊。”成息郁闷地合上见闻录，心想，他这算不算又找外援了？被判官训过之后，成息寻求林久帮助的时候便感到十分心虚。他定了定心，想，他赶紧行动起来，如果在林久到来之前解决问题，就不算依靠别人了。 　　说干就干，成息出门往警察局去，准备跟局里反应自己在方同制药厂看到的一切。但是要他解释起来自己怎么看到这些事情的，又是一件麻烦事。 　　到警察局，负责接待的警官听他说自己本来要去药厂应聘却意外撞见贩卖人体器官的事情，便拿了张表格给他填，说他们之后会去核实。成息老老实实填好交上去，正要离开的时候看到方敬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跟另一个警官往外走。 　　成息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正说着，监控上发现老人被儿子儿媳送上一辆出租车后，监控只拍到老人到方同制药厂那片下车，随后人就突然消失了。他一听跟方同制药厂有关，立马跟了上去。 　　上次商未的案件了结后，方敬晟便将自己手下大骂了一通，现在这些小年轻办起事来是又快又好，让方敬晟不禁有点后悔没早点骂人。 　　两人刚走到警局门口就被成息叫住了。 　　“方警官！”成息喊了一声。 　　方敬晟回过头去，发现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小年轻。 　　“方警官，我有关于方同制药厂的情况要反映。”成息举着手跑到方敬晟跟前，一脸真挚。 　　方敬晟皱眉：“你认识我？” 　　“刚刚听旁边的人跟你打招呼知道您姓方的。”成息解释道。 　　“你说有关于方同制药厂的事情要跟我反应，是什么？”方敬晟问。 　　“我刚刚已经跟里面的警官说过一遍了，就是出来的时候听你们在讨论方同制药厂的事情，所以想跟你说一下。”成息态度端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小市民，“前几天我打算去制药厂应聘工作的，在里面逛的时候迷路误入了一栋房子，看到有人在做手术，肠子内脏到处是，听人聊天说是在摘器官，我吓了一大跳，偷偷跑出来了。在家里怎么想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就过来警局举报了。” 　　听他说完，方敬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还记得是哪栋房子吗？” 　　“记得记得，那房子从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在一排厂房里面特别明显。” 　　“事不宜迟，你带我们过去看看。”方敬晟心里有了计较，带上两个警察，加上成息，四个人开着警车往郊区方同制药厂所在地开去。 　　成息坐上后座后才开始感慨，这方警官行动力可真强啊。 　　半小时之后，方同制药厂到了。方敬晟拿着□□，要求见制药厂老总，保安立刻打电话去通知了。但是方敬晟让另两个警察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带着成息往厂里走去了。 　　“诶，方警官，你不能就这样进去啊。”保安想拦着他，却被另外两个人绊住了。 　　成息领着方敬晟，走到了记忆里那排厂房。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昨晚还十分显眼小楼房今天却突然没了踪影。 　　方敬晟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他有没有什么解释。 　　成息皱眉，他指着眼前一片空地，不可思议道：“不可能啊，我之前明明看到是在这里的。” 　　但是这里的建筑一目了然，绝对不可能存在小楼房被掩盖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找到答案，厂里的领导已经跟过来了。 　　“方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突然带着人闯到我们厂里，可得我个解释才行。”方孟和看着自己这个一意孤行离开家族企业，当了个破警察就耍横的表哥，只觉得十分可笑。 　　方敬晟啧了一声，冲天翻了个白眼，上前跟方孟和握了握手，说道：“好久不见，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件失踪案，过来了解情况。” 　　这样说着，方敬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给方同制药厂跟过来的一群人展示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保安身上。 　　“请问您上个礼拜一，有没有在药厂门口见过这个人？”方敬晟问。 　　保安仔细辨认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方孟和挑眉：“方警官，这种事情你说一声就可以了，提前一步进来厂里是想做什么？” 　　“只是想问问厂里的工人而已，不过没想到一个人都没看到。”方敬晟语气平静。 　　“现在是工作时间，工人都在厂房里。”一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接话道，应该也是制药厂的管理人员。 　　方孟和有点不耐烦了，见方敬晟没什么话说，便摆了摆手：“方警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你们能配合的就配合，我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做，先回办公室了。” 　　方敬晟点了点头，没有阻止。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方敬晟便真的就失踪案做起了调查，只当成息不存在。成息此时也是一脸懵逼，他凑上去一看，发现照片上的人居然就是那位北城的老大爷，不禁疑惑，谁报警了？ 　　结束问话之后，成息跟着方敬晟回到警车上，刚想解释之前的事情，就被方敬晟铐上了手铐。 　　“报假案要拘留的。”方敬晟看着成息说道。 　　刚刚在那些人面前方敬晟忍着没爆发，此时上了车便不客气了。要不是对方同制药厂的案子太过在意，他也不会险些在方孟和面前丢脸。 　　成息喊冤：“方警官，我没说谎啊。” 　　“刚刚那个保安说他们厂最近根本没有招人，你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方敬晟冷笑道。 　　擦，大意了！成息瞬间泄气，说谎不打草稿被当场揭穿太尴尬了。 　　“我可以打电话让人来保我吗？”成息妥协道。 　　方敬晟：“回局里再说，你让人来保你，或者在看守所呆一晚上都可以。” 　　成息叹气，阴沟里翻船，丢人死了。 　　耷拉着脑袋坐在警局里，成息给林嘉旭打了个电话，让对方来市局接自己。 　　林嘉旭不知道怎么才半天的功夫人就折腾进了局里，忙打电话让林嘉童先去看看情况，自己随后赶到。 　　见来人是林嘉旭，方敬晟很是意外。得知他跟成息都知道北城老大爷失踪一事，便改变了对成息的态度，想知道对方下午为什么会撒那样的谎。 　　成息倒是没有改口，只说自己是晚上悄悄进去看的，真的有那栋建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天看不到，怕是有什么古怪。 　　方敬晟嘴上教育着对方不要封建迷信，但心里却动摇了。 　　作为方同制药厂掌权人方家的一份子，方敬晟从小便听说了许多关于方家祖先的故事，包括那来历不明的药方，和有的人吃了方家的药真会发疯的事情。他从前只觉得这些都只是无稽之谈，但现在忽然不确定了。 第28章 二十八 　　在警局录完口供，林嘉童开车带林嘉旭跟成息回家。 　　车上，林嘉童觉得气氛有点沉重，便笑着问成息：“陈西，我怎么上次见你你跟林嘉旭差不多高，这次见突然变矮了。” 　　成息尴尬地看了眼林嘉旭，见他眼睛看着前方，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别扭地跟林嘉童解释道：“哈哈，可能是因为上次我垫了增高鞋垫吧。” 　　林嘉童安慰他：“你这样看起来也不矮，没必要用增高鞋垫。” 　　提到身高成息就伤心，他喊道：“嘉童姐你别安慰我了，身高是我永远的痛！” 　　“你真实身高是多少？”林嘉旭突然插话问道。 　　成息见他从警局出来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忙语气讨好地应道：“上次体检说是175。” 　　“175还好，不算很矮。”林嘉童说。 　　林嘉旭的重点却跟林嘉童不一样，他问：“学校体检？” 　　成息点头：“是啊。我觉得学校那个仪器不太准，我入学的时候测的是175，结果第二次就变成173了，你说是不是很不靠谱。” 　　“那你怎么确定你不是173却是175？”林嘉童逗他。 　　这话成息就不爱听了，他抗议道：“根本不需要确定啊，肯定是175好不好，我高考体检就是175！” 　　林嘉童：“那可不一定，可能你真的缩水了。” 　　“嘉童姐，你怎么这样！”成息也知道林嘉童在逗他，十分无奈。 　　他没发现，一旁安静听着两人拌嘴的林嘉旭，极轻地笑了一下。 　　送两人回到小区，林嘉童便开车离开了。成息扶着林嘉旭回去，两人一路沉默。 　　到了609门口，林嘉旭还是什么都没问，两人站在走廊上，都在等对方开口。 　　良久，林嘉旭叹了口气，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回去休息吧，今天也辛苦了。” 　　他确实没想到成息也在追查方同制药厂一事，而且挖到了那样深的地步，但是直到现在对方也从来没跟自己透露过哪怕只言片语，这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了。 　　听林嘉旭打算用这样平静的一句话结束这一天的所有混乱，成息忽然觉得心慌起来：“你，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问了你便会告诉我实话吗？” 　　林嘉旭仿佛已经看透了成息的语气让成息觉得十分难受。 　　“你没问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成息觉得委屈。 　　闻言，林嘉旭险些被气笑，眼前语气忐忑的人仿佛忘了自己前几次信手拈来的谎话，还怪林嘉旭不继续问他。 　　“已经不想知道了。”林嘉旭冷声说完，转头关上房门，回了自己家中。 　　“你！”成息看着在自己眼前缓慢合上的门，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想说呢！” 　　赌气般喊完那句话，成息扭头回了自己家中。下午还说什么会等他，晚上就变脸了，林嘉旭大骗子！ 　　在客厅坐了一夜，成息一边想着林嘉旭怎么怎么过分，一边又想着其实平时对方对自己挺好的，然后又生气昨天晚上林嘉旭没叫自己过去吃晚饭，乱七八糟的思绪淹没了他，让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想方同制药厂的事情。 　　突然，他听到对面的门开了。成息看了眼时间，知道这是林嘉旭又要去医院看望自己的朋友了。 　　想到自己一夜净想着对方，而林嘉旭却仿佛根本不受影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成息顿时怒从中来。 　　什么朋友那么重要每天都要去看，他决定跟着林嘉旭过去看一眼。可别是什么前女友之类的，成息哼了一声，心情复杂地跟在林嘉旭身后。 　　六子看成息跟在身后，停下来想等他，却被成息比手画脚拒绝了。 　　感觉到六子的不对劲，林嘉旭也没说什么，只轻轻拉了下绳子，一人一狗慢悠悠往医院走去。 　　成息偷偷跟在身后，看着林嘉旭的背影，心酸中涩。要是昨天林嘉旭多问一句，他肯定什么都说了啊，结果他来了那么一句堵人的话…… 　　一路跟着一路腹诽，成息看林嘉旭进了住院部，轻车熟路拐弯进了一个病房。他走到病房门前，却意外发现这个病房十分诡异，丝丝缕缕阴气从门缝溢出，令人仿佛身处冰窟。 　　担心林嘉旭会遇到什么危险，成息着急地推开病房的门，喊道：“林嘉旭！” 　　他进门来，一眼就看了床上躺着的人。虽然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因为手术还剃了光头，但是成息很轻易便认出来，这是自己生前的模样。 　　林嘉旭听到他的声音，倒是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他跟在身后，只是眉头微皱，说道：“这是医院，你喊这么大声像话吗？” 　　成息完全没有听进去他说什么，他走到病床旁边，看向贴在墙上的床头卡，待确定床头卡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信息，成息眼眶红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 　　“陈西？”林嘉旭没听到陈西的回答，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他，他是谁？”成息颤着手指向床上的自己，问林嘉旭。 　　林嘉旭：“他叫成息，是之前在一场车祸中救了我的人，那场车祸让我失明，却让他成了植物人。” 　　“你是那个人？” 　　林嘉旭听对方声调古怪，不禁有点担心：“哪个人？你怎么了？” 　　成息没答他，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自己，但手还没碰到，一股黑气从床上那人的身体里涌出，迎面扑上成息，竟将成息的魂魄从樱花木躯壳里挤出。 　　一离开躯壳，成息立马看清了那团黑气竟是无数个冤魂厉鬼扭成一团，此时正浮在半空冲成息咆哮怒吼。 　　“怎么回事？”成息惊疑不定地看向床上自己的肉身，发现那群厉鬼是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赶走试图碰触的成息后，有几个又钻了回去，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卧槽，你们拿我的身体当自己家了啊！” 　　他翻开见闻录，试图将厉鬼收服，这一举动却激怒了他们。虽然有几只被吸进了见闻录中，但是大部分都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攻击成息。成息没拿稳见闻录，见闻录掉在了地上，原本被束缚住的厉鬼趁机爬了出来，缠上成息，啃咬他的手脚。 　　林嘉旭并不知道自己身边正在发生着一场大战，他见陈西说着话突然就倒了下去，不免吓了一跳，立刻按响了护士铃。不一会儿，有人过来检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床上的病人情况也不稳定，忙往门口喊了两声，让人过来帮忙。 　　见一群人类对自己居住的躯壳动手动脚，冤魂厉鬼纷纷放开成息，争相挤了回去，生怕晚了一步就进不去了。 　　等这些厉鬼回到成息的肉身里，成息的各项体征才恢复正常。见成息没危险了，主治医师才腾出手来查看昏倒在地被扶到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陈西。 　　被厉鬼咬了几口，成息感觉自己手脚都漏了几个洞，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回到樱花木躯壳里。 　　等两人都恢复正常了，医生护士才相继离开。 　　成息睁开眼睛，恨恨地看了眼床上仍然闭着眼睛的自己，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怎么就成了厉鬼的巢穴。 　　而一旁的林嘉旭从医生开始检查陈西就沉默了下来，就在刚刚，医生进来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眼睛恢复了正常。来回看着两张病床上躺着的少年，林嘉旭只觉得头皮发紧，待看见陈西终于睁眼，才开口悠悠问道：“你到底是陈西，还是成息？” 第29章 二十九 　　因为刚好在医院，林嘉旭发现自己眼睛看得见东西，便立刻接受了检查，得到医生说确实康复了才放下心来。 　　此时的病房里，成息看着床上自己的肉身束手无策，加上一旁结束检查的林嘉旭明显生着闷气的样子，不免有点心浮气躁。 　　“嗯，我们回去说吧。”成息眼神乱飘，心虚地建议道。在这边，自己身体被厉鬼霸占的地方，说这种事情好像不太合适。 　　林嘉旭眯眼看他，等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成息走在林嘉旭身边，没忍住关心道：“你眼睛真的好了？” 　　“至少可以认出来现在的你跟那天夜里的你长得完全不一样。”林嘉旭呛了他一句。 　　成息：“……”好吧，谁让他在林嘉旭面前总那么粗心大意呢。成息在林嘉旭跟前信手拈来却弹指可破的谎言，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本人对于马甲是否牢固并不在意，他其实并没有长久隐瞒林嘉旭的想法， 　　如果他看出来了，便告诉他真相，成息原先是这么想的。但真到了这天，他反倒觉得组织语言解释这件事情比继续撒谎更加艰难。 　　路上没有耽误什么时间，两人回到609的时候阿姨煮好饭已经回去了。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林嘉旭沉默了一下，说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六子虽然一路奇怪今天主人不怎么依靠自己，但是一回到家里就忘记纠结，欢快地摇摇尾巴走到了自己的碗边，他早饿了。 　　成息跟在林嘉旭后边落座，跟往常一样殷勤地伸手给林嘉旭盛饭。见林嘉旭用复杂的眼神看他时才想起来这人眼睛已经好了，不需要自己的照顾。 　　“额，你自己来？”成息尴尬地笑了笑，想放下一时手快拿起的碗，却被林嘉旭制止。 　　“蹭饭的要自觉点。”林嘉旭的手指在桌上轻叩，表达不满。 　　成息只敢在心底默默翻白眼，表面上则乖巧地给他盛了饭，还夹了两筷子菜。 　　一顿沉默的午饭吃完，成息认命地收拾好碗筷，顺手洗好。等一切结束才回到客厅，坐在等他坦白的林嘉旭身边。 　　“嗯，就从我救你那边说起吧。”成息说。 　　虽然不满成息处处隐瞒，但是对方救了自己是无可争议的事情，说到这个林嘉旭气势不免弱了几分，他向后靠在沙发上，换了个放松的姿势：“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没有怪你的意思。” 　　这句话成息会信才怪！ 　　再次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成息语气诚恳地讲述了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离奇经历，包括医院里厉鬼占了自己肉身的事情也说了。 　　“那你还能活过来吗？”林嘉旭问了目前成息最担心的问题。 　　“我不知道，这个我要问问判官才行。”成息说。 　　林嘉旭：“事不宜迟，你赶紧去问吧。躯壳可以放在这边，我等你回来。” 　　成息：“……”其实他好像也没那么急。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说，或者想问我的吗？”成息扭头看向他，难得笑里带着几分腼腆。 　　林嘉旭对上他的目光，突然有几分不好意思。成息的眼睛很干净，带着未经世事的赤诚和单纯。他抬起手，手指触碰到成息眼角，成息条件反射闭上眼睛。 　　对方的唇温软，呼吸轻柔，彼此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几秒之后，又突然激烈起来。两人都用上了点力道，吻得更深，身体也贴得越紧。 　　“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不受伤，不难过。”最后，林嘉旭低头隔着衣服吻上成息胸口，轻声说道。 　　成息仰头望着天花板，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是否受伤，是否难过，平时生病受伤也只能咬牙独自挨过，林嘉旭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关心他委不委屈的人。 　　突然死亡，莫名其妙成为鬼差，整天要处理乱七八糟的案子，他偶尔也会沮丧，会失落，但这一切他都默默忍受了，直到今天听到林嘉旭的心疼，他才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都值得了。能够救下林嘉旭，是他赚了才对。 　　今天的地府比往常安静了不少，气氛莫名有点严肃。 　　牛头马面站在奈何桥边，看着对岸阎王迎着地藏菩萨走进阎王殿，小声议论道：“这是出什么大事了，连这位都惊动了？” 　　“可能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妖出世了。” 　　“不可能，妖界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那不然就是谛听大人又在人间闯什么祸了。” 　　“不会吧，你看谛听大人不是好好跟在菩萨身后么，看样子挺正常的，不像闯祸了。” 　　“那大概就是林久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感觉这个可能性大点。” 　　地府的鬼神大部分都知道林久跟谛听兽之间的故事，传说几千年前林久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碰巧救了负伤的谛听兽，谛听想要报恩，给了林久一颗彼岸花果实。却没想到普通人类吃了果实只会命运悲惨，不像鬼神吃了彼岸花果实会增强力量。 　　吃了彼岸花果的林久慢慢地可以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还是小孩子的他不懂得掩饰，告诉了自己父母，却因此被父亲厌弃，认为他是一个不详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大火中林久的父亲放弃救林久，任他被火烧死的原因。 　　因为彼岸花果，林久的鬼魂拥有其他普通鬼魂不具有的力量，普通鬼差无法引导他走上黄泉路，最后还是判官轻自出马才将他带回了地府。 　　那一任的阎王问出林久跟谛听兽的关系之后，感到十分难办，便将事情告诉了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可能觉得对林久有所亏欠，便答应了林久提出的条件，让他回人间再见一面父母。结果林久回人间质问其父为什么不救自己的时候过于失态，生生吓死了自己的父母。 　　一切事情自有因果，地藏王菩萨没有严惩林久，只让他留在地府协助鬼差办事，更让判官亲自带他。谁也不知道林久什么时候对判官产生了异样的感情，但是待地藏王菩萨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林久虽然一开始便被特许待在地府，不受轮回之苦，但地藏王菩萨知晓此事后便不再要求判官照顾林久。林久并不在意，只是自觉陪伴在判官身边，判官赶过他，但林久只当没听到，几千年过去了，地府的鬼都渐渐习惯了有判官的地方便有林久，彼此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 　　今日地藏王菩萨来阎王殿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谛听最近喊着角疼，才过来看看谛听断角化形的成息是否遇上了什么事情让魂体受创，导致谛听也有所感。 　　地府中只有阎王和判官知道成息跟谛听的关系，此时知道地藏王菩萨的来意，判官解释了之前成息在人间遇袭一事。 　　地藏王菩萨：“这孩子还是太弱了，判官，要劳你多加教导。还有林久那孩子，这次真的过了。” 　　判官垂目，答应道：“是。林久的事，下官会亲自处理。” 　　成息能成为地府鬼差并非巧合，他本就属于地府，最后也会回归地府。林久则不然……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第30章 三十 　　林久来到江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站在江城最高的钟楼上，看着华灯初上的城市，林久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怀念的温情。江城对他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他跟判官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江城，因为他曾经的家在这里，他死在这里。 　　地府很多鬼神都知道他因为火灾中父亲的抛弃而生生吓死父母，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时已经十几岁的林久是有能力自救的。看到房梁倒下差点砸到父亲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身子被燃烧的柱子压倒之后，他忍着剧痛抬起头来想让父亲拉自己一把，却看到父母只望了他一眼便扭头向外逃走。 　　你问他恨吗？当然。但恨谁呢？是恨那场大火，还是恨薄情的父母，亦或是恨当初心软救下谛听的自己？ 　　地府的鬼神同情他却又厌恶他，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十分可笑，那些有的甚至连父母都没有的东西，凭什么骂他心狠手辣。 　　林久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同样在江城的成息，而是往郊外去，进了方同制药厂。 　　如果成息也在，他一定可以认出来，林久进去的正是他那天晚上看到的小楼房。 　　跟林嘉旭互通心意之后，成息一时间有点犯懒，不想思考，不想行动，只想窝在林嘉旭身边，一起看看电视，说说话。 　　但时间过得太快，天黑下来之后，成息心里不得不开始思量那些复杂诡异的事情。 　　比起能否重新成为人类，成息心中更挂念的其实是方同制药厂那栋诡异的楼房。跟林嘉旭商议过后，他决定晚上再过去看一眼，确定之后再回地府跟判官报告。 　　林嘉旭不放心他独自过去，想让成息带自己一起去。 　　“你一个大活人怎么进去厂里？”成息只觉得林嘉旭无理取闹。 　　林嘉旭：“像前两天我救你的时候，那种状态应该可以吧。”他猜那天是自己灵魂出窍去救的成息，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力量让他们两个人始终牵连在一起。 　　成息犹豫了一下，觉得林嘉旭说得有点道理，于是吃完晚饭后，让林嘉旭躺下，试着将他的生魂唤了出来。 　　不放心林嘉旭就这样待在外面，成息让他进了自己的见闻录中，然后带着他到了方同制药厂。 　　跟前天晚上相比，今天的方同制药厂气氛更加诡异。成息十分容易便找到了那栋隐在厂房之中的楼房，黑夜里，那栋楼隐隐发出红光。 　　成息看了一下，确定这是白天自己来过的地方，感觉十分奇怪，为什么白天看不到这栋房子呢？ 　　他直接飘进了二楼，想看看那些人怎么样了，却发现同一个房间今天已经空了。 　　别的房间间或还躺了一两个人，只有这间房完全空了。 　　那天晚上成息看得比较仓促，今天仔细观察了一下二楼，发现走廊角落有一间房间十分诡异。每次要靠近那里，他心里就莫名生出排斥的情绪。 　　看完二楼所有的房间后，成息停在了这间房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后走了进去。 　　房间很干净，跟之前那些装修得跟宿舍一样的房间不同，这里什么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 　　成息一进来就看到窗口站着一个人，可能是感觉到有人闯进来了，那人转头过来。 　　月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衬得原本凹凸不平的伤口没有平时那么狰狞。 　　“林久？你怎么在这里？”成息有点惊讶。 　　林久的表情同往常没什么不同，说话的语气却怪怪的：“我在等你。” 　　“你早知道这里不正常了吗？”因为林久也在，成息微微放松了一点。 　　看着成息一如既往的信任模样，林久竟然笑出了声。这笑本来很小声，但林久却仿佛被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点一样，越笑越大声。 　　成息疑惑地看着他，觉得林久今天十分反常：“你干嘛笑成这样，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没有，只是奇怪你怎么会这么单纯。”林久倚在窗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成息。 　　成息皱眉：“你知不知道这个时代说别人单纯是骂人的话。” 　　林久笑笑：“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个词是个好词。” 　　成息感到十分受伤：“你承认你刚刚是在骂我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判官拒绝你的表白了？” 　　提到判官，林久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瞬间消散。 　　他将右手抬到胸前，声线跟判官的几乎是一个温度：“给你看个东西。” 　　林久的见闻录凭空出现，浮在他的面前，他的右手在书上空划过，见闻录自动打开。 　　见闻录打开的一瞬间，成息眼前一黑，数不清的厉鬼从书中涌出，塞满了整间屋子。厉鬼太多，成息甚至看不清楚林久的身影，悬浮着惨叫着的厉鬼将他们隔了开来。 　　“林久，你干什么？快把他们收进去。”成息忍受不了厉鬼故意来回飞来回撞他，蹲下身冲林久喊道。 　　很快，林久开始动作，所有的厉鬼仿佛被磁铁吸住一般被往林久那边吸去，凄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成息抬头看去，却发现这些厉鬼并非被见闻录锁住，而是纷纷被林久吞入口中。 　　成息觉得林久整个人都成了一个黑洞，被吸进去的厉鬼再没了声息。混乱中，成息甚至看到了那个北城老人的鬼魂，未待他反应过来，转瞬便被林久吞噬了。 　　“你疯了？”成息冲林久怒吼道。 　　不过须臾，刚刚还塞满屋子的厉鬼已经全部消失，林久眼中闪过一道红光，突然窜到了蹲着的成息跟前，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这些厉鬼都只是我的食物而已。”林久看着成息一瞬间紧缩的瞳孔，无声地笑了，“知道判官为什么要设寻衡司这个位置吗？因为最近百年来，人间厉鬼多了许多。他以为是凡人心中缺少对天地的忌惮，做的恶多了，厉鬼才会增多，所以才想设寻衡司提醒人类因果报应。但他错了，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人间的厉鬼会增多，并不是自然发生的现象，而是我制造的。” 　　“你制造厉鬼？”成息完全糊涂了，“你制造厉鬼做什么？” 　　林久：“还记得黑白无常怎么跟你介绍我的吗？第三种怨鬼，陷在无穷无尽的执念中永世不得超脱。其实这世间并没有第三种怨鬼。我也只是普通怨鬼，我的父母死后，我便失去了怨鬼的能力了。按道理，我应该进轮回的。” 　　“可是你……”成息觉得林久说的这一切简直就是匪夷所思。话说到这里他就明白了，林久是通过吞噬厉鬼维持了自己现有的力量。 　　“是啊，我怎么会想再入轮回呢，当任人宰割的凡人，有什么好的。”林久突然收紧了手臂，将自己的脸凑到成息面前，“你说对吧，凡人根本一无是处。” 　　“你怎么想的我管不着，我比较关心你掐我干什么！”成息掰着林久的手指，只觉得脖子都要断了。 　　林久低头轻笑：“因为，你比那些厉鬼更补啊。” 　　这话刚落，成息胸前见闻录忽然发出亮光，林嘉旭从书中扑出，狠狠撞开了林久。 　　“笨蛋！你出来干什么！”见林嘉旭离开见闻录，成息心中一紧，他怕林久对他下手。 　　看到突然出现的生魂，林久也很惊讶，但是成息的举动说明了这人对他来说意义不同。生魂力量很弱，林久不费吹灰之力便在成息动作之前将人拖到了自己跟前。 　　“你是谁？”林久问着林嘉旭，目光却落在成息身上。 　　见林久抓住了林嘉旭，成息本来就是惨白颜色的面容更白了几分，平时毛毛躁躁的他此刻语气却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警告：“林久，别动他，你会后悔的。” 　　林久却只是露出兴味盎然的眼神：“果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在怨鬼的强大魂力笼罩下，林嘉旭承受着巨大的冲击，以至于他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眼神示意成息找到机会就跑，去找判官。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至少刚刚成息站在林久跟前，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生魂状态下的他却弱得不能再弱。 　　成息当然不会将林嘉旭一个人留在林久手里，只能提别的话题转移林久注意力，再偷偷打开见闻录联系判官。 　　“林久，你这样做，判官知道吗？”成息问。 　　提到判官，林久脸上一阵恍惚，他惨淡一笑：“从他让你来江城独自完成任务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你还敢对我下手？”成息估计上一次险些让他四分五裂的人，应该就是林久了。想想自己之前还向他求救，成息在心中痛骂自己果然是个傻的。 　　“只要你消失了，这件事情不被摆到明面上来，我们两个就可以保持现状，我也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样不是很好吗？”林久说道。 　　成息：“……我有反对的余地吗。” 　　“好像没有。”林久微微一笑，手下一紧，瞬间掐碎了林嘉旭的魂魄。 　　“你干什么！”来不及阻止林久的动作，成息大喊着扑倒林久跟前，一把拥住林嘉旭魂魄四散开来的碎片，喊声中带着滔天惊怒。 　　来不及了，林嘉旭本就只是脆弱的生魂，此时被林久暴力捏碎，再无重新凝聚的力量。 　　“别，不要，林嘉旭，你别吓我。”成息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去接那些发光的碎片，试图将林嘉旭的魂魄聚在一起，将他拼回原状。 　　这不是真的，林嘉旭只是跟自己过来玩一趟而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林久看着成息悲戚的模样，取笑道：“你还有闲心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只见林久右手一翻，一把黑色利刃突然出现在他手中，这是他锻造千年的鬼刃，专门用来诛杀有特殊身份的鬼神。 　　“你还是第一个看到鬼刃的鬼差，不过不用担心，你一定不是最后一个。”林久缓缓抬起鬼刃，冲失魂落魄的成息挥下。 　　此时成息根本没将林久放在眼中，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林嘉旭散落的碎魂上，生怕落了一片就没法将人修补好。 　　林久鬼刃滑下的那刻，本来已经四散的光点忽然聚集在一起，挡在了成息身前，只差一点便会被鬼刃割得更加零散。 　　“不！”仿佛看到了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情，成息大喊一声，奋力向前，双手紧紧抓住了落下来的刀刃。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成息手上被割开的伤口处发出，转瞬间包裹了鬼刃，顺着林久握着刀柄的手掌，腐蚀了林久右臂。 　　林久踉跄后退，眼中带着震惊：“这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魂魄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所以只能依靠吞噬厉鬼去填补那些破损，这金光却将他几千年来吸收的力量全部腐蚀，留下他本来面目，一个破破烂烂的鬼魂。 　　成息看着林久失去力量，却仍然压不住心中的愤怒，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突然伏地化身成兽，扑上前咬住林久，将他撕扯成再也无法凝聚的碎片。 　　“你，谛听兽？怎么可能……”林久用被撕碎的半张脸对着发出金光的成息，眼中露出迷茫和悔恨，“呵呵，你居然是……” 　　他话还没说完，金光神兽一脚踩碎了他仅剩的还算完整的半张脸。 　　“吼——”成息对着窗外黑夜长啸一声，随后金光散去，他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力竭倒在地上。 　　淡蓝色的光点渐渐汇聚到成息身边，仿佛在担心他是否要紧。成息未来得及将林嘉旭的魂魄碎片全部收回见闻录中，便失去了意识。 　　林久的碎魂围绕在成息身边，不敢靠近。淡蓝色的光点则轻轻包裹住成息，防止林久卷土重来，伤了他。 　　就在这样的僵持中，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叹息，林久听见，缩到了角落。 　　“林久。”一个面色冷酷的男人凭空出现在房间里，叫了一声林久，声音中带着严厉的责备。 　　来人正是判官，他在地府听到谛听兽的叫声，第一时间想到成息这边出了意外，赶过来看到被撕成碎片的林久，便差不多明白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层覆盖在成息身上试图保护他的蓝色光点，判官眉头微皱，自语道：“居然连你也在。” 　　成息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草长得比他还高，一根根简直要往他鼻孔里戳。他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连动都动不了。 　　“哇，这是什么，居然从天上掉下来，你是神仙变的吗？” 　　一道软糯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边响起，随后他发现自己被轻轻捧了起来。卧槽，他是穿越到巨人国了么？ 第31章 三十一 　　实际上，成息并没有穿越到巨人国，他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是因为他自己变小了。 　　“你看起来好像牛角啊，不过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肯定跟其他牛角不一样。”将成息捡起的小男孩捧着成息往家里走去，嘴上絮絮叨叨说着话。 　　成息现在完全无法动弹，眼前也是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男孩给他洗了澡，然后又用布给他擦干，接着他好像被放到了什么柔软的地方。 　　接下去，每天固定的时间男孩都会到成息这边，大多时候是胡扯八道，有时是担忧爹爹进山打猎好几天还没回来，求着成息保佑他爹爹能够平安回家，如果过几天他爹爹真的平安回家了，他就会带上野果来感谢成息。 　　时间转瞬即逝，成息发现自己看得见周围景色的时候，小男孩也长大了。随着年龄增长，男孩儿来看望成息的时间越来越少，成息能够化形的时候，男孩儿已经不来了。 　　再迟钝成息也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极其不正常，但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能够化形之后，成息也看清楚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的原型仿佛什么动物的断角，虽然狼狈，却一眼就可以从角上面繁复的纹身看出其主人绝非凡兽。 　　许久不见那个小孩再来，成息决定出门找他。他隐隐察觉到，他之所以能够化形，是这个小孩儿的愿力起的作用。小孩儿每天过来祈愿，成息在力所能及的程度上帮他向上天传递了这些愿望，有时灵验，有时不灵验，但小孩每次都会过来感谢他。 　　一路走进村里，沿途看到的村民都穿着古装，成息一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后意识到，自己果然不在21世纪了。 　　循着成息之前在男孩身上留下的特殊索引，他很快在一块农田里看到了长大了的男孩。烈日当空，壮硕的男人弯腰翻着土，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刺溜而下。 　　成息心中想要报答对方小时候对自己的照顾，于是走上前，用手在人头顶搭了个凉棚，笨拙地试图给对方带去一丝清凉。 　　弯腰锄地的男人似有所感，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太阳仍旧那么刺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继续挥舞着锄具，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了自家十几亩地。 　　林，这个是村里人叫男人时的称呼。 　　回到家里，成息发现林居然拿了本书在看。那书上的字成息看不懂，但上一秒还觉得是个山野村夫的人分分钟成了知识分子，给成息的感觉还是蛮新奇的。 　　“林哥，我给你找了些墨和纸，放你门口了哈。”有人在大门口喊了一声，听声音是个女的。 　　林听到声音，出去开门一看，台阶上确实放了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墨和纸。 　　“这太珍贵了，田真小姐，我真的不能收。”林冲拐角处喊道。 　　果然有人正躲在拐角处偷看林的反应，听到这话，名叫田真的小姐说道：“那是我替我爹送你的，你今年可要考上秀才，大家都等着你替乡里争光。这纸墨你不用我爹爹也只会浪费了，你就收下吧。我走了。” 　　说完，田真转身跑开了。 　　林轻叹了口气，带着小布包回去房间，暗自下定决心今年一定要考上秀才。 　　直到天黑下来，成息才后知后觉发现林的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有点奇怪。 　　好吧，看在你小时候那么可爱的份上，我一定帮你过了院试。成息在心中暗暗许诺。 　　在成息的一路护送下，林考上秀才，接着又考上了举人，过两年便顺利考上贡士，并顺利参加殿试，中了进士。 　　直到林中进士的时候，成息才知道林的名字是林平家。 　　衣锦还乡之后，可能是对童年的怀念，让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供奉的那块断角。一天下午，他独自去往田野里，找到自己当年给断角挖的小山洞。 　　成息在林过来之前便化成原型躺了回去。 　　看着这么多年，仍然丝毫不显损旧的断角，林直觉这断角绝非常物，便将他带回了自己家中。此举正合成息心意，这下他可以光明正大待在林家了。 第32章 三十二 　　随着林平家的官越做越大，关于他为什么二十好几了还不娶亲的传言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他命犯孤星，小时克父克母，将来克妻克子。 　　类似难听的话传来传去，实在有点不像话。连皇帝都有点看不下去，亲自给他指了门亲事。随后噩梦降临，新娘在进门当晚暴毙，死因不明，关于林平家的孤星之说传得更加有鼻子有眼了。 　　但是皇帝不乐意了，他是天子，他亲手指定的亲事应该得到全天下的祝福，他认为孤星之说实际上是在打他这个皇帝的脸。于是过了半年，他又给林平家指了一门亲。 　　深夜，成息看林平家在灯下看书，但是眉头紧锁，一看便知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 　　断角被他摆放在书房桌上，他摩挲着断角，向小时候一样诉说自己的心愿：“我不想害了无辜女子的性命，但皇命不可违，该如何是好？” 　　成息歪头看他烦恼的样子，心想，不如他去新娘子家看看，如果对方有危险，他也可以保护她。于是成息当夜便去了新娘子家中。 　　却说新娘子一家自接到圣旨之后，人人脸上愁云密布，只觉得马上要办的并不是喜事，而是丧事。成息来到新娘子闺房的时候，就听到新娘子的娘亲在房里哭，仿佛女儿已经死了一般。新娘子却没哭，还有心力劝慰自己的娘亲。 　　离成亲之日还有一月，成息怕中途出事，因此这一月都待在了这边。 　　还剩半个月就成亲的时候，新娘子一家突然想出了李代桃僵的主意，让丫鬟代替小姐嫁过去，如果出事有人顶着，没出事的话丫鬟也能跃上枝头当凤凰。 　　这可以说是一场豪赌，愿意的人却没有，家生子里有个快要病死的丫鬟，听了这件事，表示自己愿意替小姐一试，死了也便死了。 　　成息替林平家感到委屈，但是对新娘子一家的做法也能理解。 　　但是这个重病的丫鬟没有挨到成亲那天就香消玉殒了。到这时候，连成息都有点相信林平家孤星之命的说法了。 　　他感到的时候，丫鬟的魂已经被地府勾走，只剩下一个躯壳，等着府里的人发现。成息犹豫了一下，在其他人发现之前钻进了丫鬟的皮囊里，心想，如果是他套着这壳子嫁给林平家，那什么奇怪的孤星说法就不攻自破了吧。 　　成亲当天，成息被盛装打扮了一场，风风火火送到了林平家府中。但喜宴并不盛大，或许连皇帝也在担心第二天就要张罗丧事，一顿饭大家吃得半点热闹也没有。 　　送走了宾客，林平家回到喜房，推门的手伸出又收回，连门外的丫鬟都察觉到了自家老爷内心的纠结。 　　林平家还记得上次新婚之夜，自己一推房门进去，新娘就当场暴毙，内心不免有几分烦躁。但这房门终归要开，结果不管如何总要面对，他狠了狠心，推门而入。 　　房内成息端正坐在喜床上，从红色盖头里看向林平家。 　　林平家看新娘子坐的好好的，没吐血也没晕倒，心下一松。 　　两个新人让旁人摆弄着走了趟流程，待一切结束，房内只剩两人时，彼此都有点尴尬。 　　林平家打破沉默，上前揭了新娘盖头，轻声问道：“娘子，今天辛苦你了。” 　　“还好，我先把脸上的妆洗了吧。”顶着这副鬼妆容一天，成息觉得脸痒痒的，因此回林平家的话显得有点不客气。 　　林平家没想到新娘子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性格，但是也不反感。 　　待一切又恢复平静，摘了头饰洗去浓妆的成息清清爽爽地坐在床边，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有点没底。 　　林平家给他倒了杯酒，成息没拒绝。 　　酒壮怂人胆，一杯酒下肚，不管是林平家还是成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勇气。 　　林平家从桌边走到床沿，坐在成息身边，试探着伸手揽人：“娘子，我们歇息吧。” 　　成息身子一颤，微微避开，低下头假装可怜：“我害怕。” 　　“怕什么？”林平家感觉到对方的抗拒，便收回了手。 　　成息：“我不知道，明天我是不是还能活着。”虽然这话有点扎心，但是为了不洞房，成息只能在话里捅林平家两刀。 　　闻言，林平家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但连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林平家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连累你了，若明日一切正常，林某许诺一定此生一定不会辜负娘子。” 　　“我信你，夫君，那我们今夜还是先这样歇着吧。”成息将枕头放在床中间，将床隔成两半。 　　林平家看了，只觉得自家娘子还蛮有趣的，便笑道：“这样也好。” 　　当夜两人相安无事，就这样将就着过了新婚之夜。 　　府内林平家最大，现在有了成息，成息说话的分量只在林平家之下，所以两人闺房之事没有人插手，竟然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林平家当然是憋闷的，但是每次他一碰到成息，成息就脸色苍白浑身微颤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强迫她，因此一直以来就没下去手。 　　日子就这样晃晃悠悠过着，林平家一直是孤独的，克父克母的传言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狗嫌人厌的存在，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家，虽然房事不睦，但其他地方两人还是很有默契，因此小日子过得也是和和美美。 　　成息这么几年跟在林平家身边也不是白跟的，平时林平家看书，他会给他研磨，休息日两人还会一起出门踏青，上山钓鱼，不久便成了旁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就这样过了几年，成息一直无孕，有人便建议林平家纳妾。孤星之说破解之后，还有人给林平家自荐枕席，林平家自是全部拒绝了。但是他也担心子嗣问题，于是开始频频试探成息。 　　这可让成息苦恼坏了，去年他修炼上有了长进，便将躯壳扔了，自己化形成了一样的外表，毕竟还是自己的身体用起来舒服。但如今林平家有这种需求，他该怎么办才好。 　　思来想去，成息决定跟林平家坦白，说自己其实是断角化身，并非凡人。 　　但在他坦白之前的一天，皇城脚下来了个得道高人，一进城就举着把桃木剑站到林府门口，大声嚷嚷着此处妖气冲天。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没觉得，打字打多了才觉得奇怪，林平家……林平之…… 第33章 三十三 　　成息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妖怪，因此府里人来禀报他这件事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说那就请道长进来坐坐吧，在门口嚷嚷有点不像话。 　　待他走进会客厅，那道人直直杵到了他跟前，神神叨叨喊道：“妖妇妖妇，妖妇祸宅啊。” 　　成息差点啐他一脸，指着他说妖怪也就算了，连性别都搞错也太失礼了！ 　　未待成息说些什么，身后进来一人直接将那道人踢开，喝道：“放肆。” 　　他回头看去，竟是林平家上完朝回府了。 　　“夫君今日回来得比较早啊。”成息跟着他在主位坐下，下人奉上茶来。 　　林平家看着仍然歪倒在地上的道人，答道：“听说有人在府外闹事，便赶回来了，你怎么还把人请进来了？” 　　“那么多人在府外围着，我觉得不太好看，就让人进来了。”成息解释道。 　　那道人看林平家事林府一家之主，也没计较对方刚刚踢自己那一脚，站起来后直接指着林平家说：“林大人，您府上真的有妖，这妖不是别人，正是林夫人啊。” 　　“哦？”林平家倒也没就这样将人晾在一旁，而是接话问道，“那请问道长，何为妖？” 　　道长：“非人之物，害人之物！” 　　“道人若说我娘子是妖，但自她嫁进林府，我府上无人受伤生病，反倒一切井井有条，生活和美。跟道长说的可不一样。”林平家语气平淡，摆明了不信老道所言。 　　那道长闻言噎了一下，竟无话反驳。 　　“若道长没什么事，便自行离府吧，林府不欢迎道长。”林平家最后一句话一锤定音，几个家仆上前送人。 　　“府内近期无事，只能说是这妖有更大的图谋，大人应该防范于未然啊。”道长回过味来，苦言相劝。 　　林平家却是不想再听，只说到：“送客。” 　　几个家仆架着人便扔出了府外。 　　厅内，成息取笑林平家：“第一次见夫君行事这么暴躁。” 　　林平家喝了口茶，睨了她一眼：“我这都是为了谁？” 　　闻言，成息假咳了两声移开视线。 　　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听到这两句，暗暗笑了，大人果然很疼爱夫人啊。 　　然而两人不知道，这个道人的言论引起了林平家政敌的注意，当晚便有人将他请进了自家府中。 　　在这个地方待久了，成息不可避免对林平家产生了好感，对他来说，21世纪的事情仿佛成了梦中的故事，现在的生活才是他真正的生活。 　　这一天，林平家下了早朝回府，面色十分难看。连一向不过问他工作的成息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安。 　　“怎么了？被皇帝骂了？” 　　亭子里，成息一边喂鱼，一边问林平家。 　　林平家摇头，眼神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成息放下手中的鱼食，让人拿了湿布巾擦了擦手，到林平家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假装生气道：“你不说，以后我都不问你了。” 　　闻言，林平家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他的手，坦白道：“我今天在朝上，看到那天那个道人了。他站在皇帝身边，怕是得了重用。” 　　成息挑眉，没想到那道人这般有出息：“你是怕他找我麻烦？” 　　林平家点头。 　　挥退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待亭中只剩下两人时，成息才开口问道：“你知我非凡人？” 　　林平家瞳孔微震，握着成息的手放松又收紧，半晌方白着脸点头：“我怀疑过。” 　　“为什么？”成息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破绽。 　　林平家苦笑：“我从来知道老天不会善待我，孤星之命也是真的，所以一开始便心中存疑。直到那天前脚看到你进了书房，我后脚进去却不见你的身影，心中疑虑便更重了。后来有几次你能够说出我只跟书房中的断角倾诉过的话语，我便明白过来，你怕是那断角化形来圆我心愿的。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放不下你给府中带来的温暖，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开。” 　　听了这话，成息开始反思自己拙劣的伪装了，他的撒谎技能好像就没好过，总是能被以各种姿势戳穿。 　　“哎，哎，这样的话，也太尴尬了。”成息将手从林平家手中抽出，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摆放四肢了。 　　既然林平家都知道这么多了，那他不如把全部真相告诉他吧：“你的直觉很准，我原型确实是你书房那块断角，是你的愿力让我得以修炼成形的，所以我一直想报答你。还有，你可能不知道，我原是男儿身。” 　　前面的都在林平家掌握之中，但最后这句却让林平家真的慌神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是男的？” 　　没想到会将林平家吓成这样，成息仰头看他：“这才是我为什么不跟你同房的原因。” 　　林平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怒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成息：“……”好像真的气狠了。 　　接下去半个月里林平家都没回来过，日子久了成息也有点赌气，他让家中养的小雀鸟给人送了张纸条过去。 　　纸条上写着：欺骗你是我不对，你真这么生气的话，我走便是，这是你家，你说了算。 　　接到纸条，听成息说要走，林平家有点慌。 　　其实他知道成息是男儿身的第二天就不气了，回过神来想了想发现好像只要是成息，不管他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他都想要他。这个想法吓到了林平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断袖之癖。 　　因此这半个月他住在外面就是在纠结自己的性取向，一接到成息的信就按耐不住相见成息的心情了，于是便放弃继续纠结，整理了一下东西，傍晚便想回府去了。谁知刚有这个念头，便来了件麻烦的公事绊住了他，迟了两天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府。 　　但是当天他一回府里，便只见府内丫鬟家仆慌张奔走，形色恐惧，却是不见成息身影。他上前揪住一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仆人们见他回来，这才有了主心骨，安静了下来，喊道：“大人，夫人刚刚被抓走了，是那个妖道，他还拿着圣旨。” 　　“混账东西！”林平家将人推开，迈开大步，出府进宫面圣去了。 　　大殿之上，成息被困在一个特殊的笼子里，林平家跪在一旁。皇帝脸色十分难看。 　　“臣请皇上不要听信妖道胡言，我夫人并不是妖，也从未害过人，请皇上明察。”林平家的声音铿锵有力，只有成息听出里面的不安和恐惧。 　　那日曾在林府被林平家踢了一脚的道人此刻站在皇帝身旁，说道：“林大人怕是被妖物蛊惑了，锁妖笼乃是先师骨血所做，笼门无锁，普通人可随意进出，只有妖物一旦进去便只能被困，林大人看看尊夫人，是不是连动都不能动了。” 　　其实成息是能动的，这笼子并没有那道人说的那么厉害。但是林平家接了他的信之后却没回府着实让成息伤心了，自认为明白了林平家的想法，便寻思，既然要离开，怎么离开不都一样，于是成息沉默着没说话。 　　林平家却是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该怎么救成息。没有皇帝不忌讳在皇城肆意游走的妖怪，更何况这妖怪甚至嫁给了自己的臣子，在皇帝眼里便是居心叵测的典范。 　　“林爱卿不用废口舌了，这妖不除不行。之后的事道长全权处置，有违令者斩。”皇帝说完这话便离开了，不给林平家求情的机会。 　　当天，成息被绑到城门口火焚了，林平家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当场吐血晕厥。 　　成息却在烈火中看到了熟悉的高楼大厦，眼前红光一闪，他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成息发现自己睡在彼岸花丛中。他忽然想起来，梦中一切是他前世之事，那火根本奈何不了他，看见林平家晕倒，他虽然有所动摇，但是见围观百姓纷纷一副他罪有应得的表情，他又狠下心来了。 　　经那一事，他已经不适合待在林平家身边，便借机离开。而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于火中。 　　后来只听说林平家弃笔从戎，入了军营。 　　待他立下赫赫军功，成为皇朝第一大将军的时候，林平家俨然成为所有人口中的传奇。讲他如何弃文从武，曾经还娶妖为妻，经历比话本里的人物还要精彩。 　　但之后成息又听说林平家反了，杀了国师，灭了皇朝。 　　再之后的事情成息就不清楚了，那时候他已经被地藏菩萨找到，才知道自己是谛听兽断角化形，随后便跟在谛听身边，听菩萨念经。只是菩萨说他凡尘之事未做了断，无法潜心修行，便让他入了轮回，自去了结因果。 第34章 三十四 　　刚醒过来，成息还有点难受，待整理完脑中杂乱的记忆，他才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那凶险的遭遇。 　　林嘉旭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力竭晕倒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成息心里着急，忙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往阎王殿跑去。判官一定知道详情！ 　　路上成息碰到了孟婆，孟婆说林久正在阎王殿受审，让成息有什么事晚点过去。 　　成息：“除了林久和我，判官还有带谁回来吗？” 　　孟婆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你跟林久，判官说你力竭晕倒，彼岸花丛阴气重，你在那里能恢复得快些，便将你留在那边。” 　　“那林嘉旭呢！”成息有点慌神，他记得林嘉旭被林久捏碎了生魂，不知道后来判官有没有救他。 　　他一说到林嘉旭，怀中的见闻录突然动了两下。成息将见闻录拿出来，翻开一看，发现画上林嘉旭正冲着他笑。 　　见林嘉旭没事，成息心下一松，嘴角瞬间咧得大大的，正想将林嘉旭放出来，却被孟婆制止了。 　　“这生魂状态不稳定，地府阴气重，你将人放出来会魂飞魄散的。”孟婆解释道。 　　成息皱眉：“那我要怎么让他恢复？” 　　孟婆：“这生魂似乎被撕裂过，我不敢保证，你还是等判官出来，问问判官吧。” 　　判官现在正在审林久的事，显然没时间管成息。但是成息实在不放心林嘉旭，想了一下，他告别孟婆，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恢复前世记忆的他，对地府可比之前熟悉多了。 　　此时的阎王殿上，一团黑雾聚在殿中央，正接受着阎王和判官的审问。 　　“经查，林久违反地府纪律在人间私造厉鬼，你可认罪？”阎王语气严厉地说道。 　　那团黑雾，也就是被成息撕碎无法聚形的林久，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见林久不配合，阎王也不打算再跟他客气，正准备给林久尝尝地府刑具厉害的时候，判官开口了。 　　“林久，到这时候，你沉默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多吃些无谓的苦果。”判官清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听了判官的话，黑雾中传出林久似哭似笑的声音：“我只是想永远留在你身边。” 　　“但你用错方法了。”判官道。说实话，他对林久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他还记得初见时这个少年跪在大火烧尽的废墟中嚎啕大哭的场景，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对林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心里难免有点落差。 　　如果说这三界中有谁是林久永远无法拒绝的，那只能是判官了。 　　这次不用阎王再说什么，林久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林久本不姓林，他姓方，叫方久。 　　方久跟所有男孩子一样，小时候与撒了欢的野狗差不多，特喜欢漫山遍野乱跑，爬树掏鸟窝，下河抓大鱼，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在十岁那年救下谛听之后，便结束了。 　　谛听出于感恩赠送给他的彼岸花果，让他开了阴阳眼，可以看到身边来来往往的鬼魂。小孩子见到这诡异的场景，肯定会向父母求救，方久爹娘一开始并不把方久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小孩子胡说八道。 　　但随着方久性格日渐阴翳，两个大人也觉察出了不对劲，便请部落里大巫帮忙。大巫通过占卜算出方久通灵，为不详之人，可能给身边之人带来灾祸。 　　大巫的话让部落里的人疏远了方久，但方家父母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于是一家人搬到了离部落有一定距离的山坳里，尽量避免方久跟其他人接触。 　　方家并不止方久一个孩子，方久的兄弟姐妹对远离族人生活一事都不太开心，渐渐开始排挤方久。 　　被兄弟姐妹伤了心，还日日夜夜被鬼哭声惊醒，方久的性格逐渐变得孤僻乖戾。偶尔来家里做客的人不小心跟他对视，甚至都会被他严重的戾气吓住。 　　因此，越来越多人劝方家父母小心方久，只怕小孩子长大了会害了身边的人。本来方家父母是相信自己孩子的，但是因为方家其他孩子对方久的排挤，每次做了坏事都喜欢让方久背锅，渐渐的方家父母开始怀疑自己为了这个孩子远离族人是否正确。 　　半大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小小的恶意会带来多么沉重的后果，仍然肆无忌惮地欺负着自家兄弟。终于有一天，方久的妹妹不小心将烧红的木炭扔进了干草里，茅草屋瞬间燃起了大火。知道自己闯了祸的妹妹习惯性将罪责推到了方久身上，但情况紧急，方家父母忙着将屋里有价值的东西往外搬，没时间教训方久。 　　年纪大的几个孩子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方久争辩了几句事情不是自己做的，随后也跟着爹娘闯进火里，抢救家里值钱的东西。 　　这些年方久虽然性格变得阴翳，但是一直相信父母是爱着自己的，所以当燃着火的柱子倒下来时，他毫不犹豫冲上前推开了柱子底下的父亲，自己则被柱子压倒，烈火顷刻缠上了他的身子，炙热的灼烧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他忍痛抬头，期望躲开的父亲能够拉自己一把，替自己扑灭身上的火，但他最后只看到了父母仓皇逃出的背影，和母亲含泪回首的那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自己？火舌舔上了方久的面颊，他痛得浑身痉挛，终于忍不住哭叫出声：“爹爹，娘亲！” 　　方久死的时候，年仅十四。 　　因为彼岸花果的效力，普通鬼差奈何不得方久，方久便长期徘徊在人间。 　　死后，他看到爹娘脸上虽然伤心但更多的是松一口气的表情，也看到了自家兄弟姐妹重新搬回部落时欢天喜地的样子。 　　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告诉方久，他的家人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盼望着他的死亡…… 　　方久笑了，他看着在新房子里欢聚一团的亲人们，笑得十分开心。他决定把自己的痛苦，加倍地送给自己的亲人…… 　　就从大哥开始吧，总抱着默许的态度看其他弟弟妹妹欺负他的大哥，根本没有资格当自己的哥哥。 　　…… 　　短短一年，方家大儿子，三儿子，四女儿，方母，方父，接连死亡，只剩下方家小女儿。部落的人都将这家人当做被诅咒的一家，方家小女儿被排挤，最后不得不回到当初的山坳里独居。 　　当年那把火，罪魁祸首其实是方家小女儿，但方久将她留到了最后。 　　彼岸花果给林久带来的除了力量，还让他死后变成鬼也能继续生长。五年之后，方家小女儿嫁人了，同年生了一个孩子。孩子诞下那天，方久十九岁，他入了自己妹妹的梦，亲自宣布对自己妹妹的最终审判。 　　方家自她之后的血脉中每一代必须至少有一人修行，成为巫医，非巫医者，二十岁都将死于大火。 　　一开始方久只是觉得好玩，想通过方家之手将少量彼岸花果混入药方中，让更多的人经历自己曾经的痛，这些人可以看到阴阳两界，却跟吃了完整彼岸花果的方久不一样，只能被生生吓得神经衰弱，寿命缩短。 　　但是随着对方家报复的结束，方久发现自己的力量逐渐衰竭，他不再成长，模样停留在了十九岁。为了不入轮回，方久开始寻找可以维持自己力量的方法，很快他就找到了，吞噬厉鬼，可以弥补他力量的衰退。 　　但厉鬼并不好找，方久也懒得到处跑，便开始示意方家子孙私下制造厉鬼。生前遭受非人折磨的，死后通常都会变成厉鬼，根据这个原理，方家子孙当过大巫，当过酷吏，千百年来，为恶无数，虽然死后会被清算，但因为方久的保驾护航，在人间反倒一直地位显赫。 　　这桩桩件件下来，连审过无数案子的阎王都觉得心情沉重，这林久，不，应该叫方久，简直不可理喻…… 　　判官见过林久嚎啕大哭的狼狈模样，也知道这孩子性情乖张，但是这显然无法成为他犯下这些罪行的理由。他，也帮不了林久了。 　　“既然你姓方，为什么自称林久？”阎王好奇问道。 　　林久：“因为第一个不对我丑陋相貌表示厌恶的人，说他姓林。”死后，他自觉无父无母，遇到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便跟了那人的姓。 　　边上判官闻言，身躯一震。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林久的时候，便自称姓林。 　　已经了解全部案情，阎王点了点头，思考片刻，便将手上判词递给了判官：“既然你已认罪，便领罚吧。” 　　判官亲口念判词…… 　　黑雾散开又重聚，林久心神震荡到差点无法保持形态。 第35章 三十五 　　判官还未念完阎王判词，就见大殿外地藏菩萨带着谛听神兽缓缓而来。 　　这个时候，地藏菩萨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就算不说，在场几人也都心知肚明。 　　果然，菩萨冲阎王点头示意后，说明来意，林久的恶归根结底离不开谛听当初犯下的错误，所以他想带走林久，令其随侍以期度化，让他能够改恶从善。 　　阎王本想将林久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但地藏菩萨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林久受再多的折磨也折抵不了他犯下的过错，加上中间还有神兽谛听的因果，还不如让他用自己的力量去行善积德，用善去抵恶。 　　“既如此，那就让林久跟随菩萨，以善举抵恶行，期限，无期。”阎王定下对林久的最终判决。 　　地藏菩萨素手一挥，原只是团黑雾的林久慢慢凝聚出原来的样子，他跪在地上，俯着身子，谁也没看。 　　“那我便将林久带走了。”地藏菩萨转身离开阎王殿。谛听上前一步，低头咬住林久领子，将人拎了起来，随后迈着大步跟在菩萨身后，一摇一摆离开了。 　　菩萨一走，成息便进了阎王殿。他刚刚一直在殿外等着，找菩萨帮忙将林嘉旭的生魂碎片修补完整之后，他便跟着他们来到了阎王殿，只是不太想看到林久，便没有进来。 　　判官面上没什么表情，对这个结果不怒不喜，仿佛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此时的成息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心力去想林久之后会如何，这个结局对于林久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来阎王殿，除了想安全送林嘉旭回到人间，还想询问自己在人间还保留完整的肉身，他私心里还是想回去当人的。 　　“阎王大人，判官。”成息立在殿下，恭敬喊道。他虽是谛听断角化形，也曾跟在地藏菩萨身边数百年，但他终归没有神籍，此时也不过是地府中的一介鬼差罢了。 　　阎王看到成息倒是蛮高兴的，他笑着问道：“成息，这次能够收服林久，你立了大功，可要什么赏？” 　　成息：“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凡人林嘉旭在其中也帮了我许多，否则我可能还无法安全脱身。” 　　“哦？这林嘉旭是何许人？”阎王问。 　　成息拿出见闻录，翻开来展示给阎王看：“这便是林嘉旭，他因为救我生魂被林久撕裂，我刚刚求了地藏菩萨将他修补完整，想把他送回人间，就是不知道这可会妨害到他的寿命。” 　　阎王看了一眼，说：“无碍，此人阳寿未尽，你将他带回人间即可。” 　　“还有一事。”阎王这话让成息稍稍放心，但自己的事情他还想问问。 　　阎王：“何事？” 　　“我这次在人间发现了自己生前的肉身因为被厉鬼寄居的原因，保存完好，还有生命特征，我想问阎王大人，我可不可以，复活。”说到最后成息有点紧张，毕竟这话听起来很不像话。 　　“你想继续做凡人？”阎王不解，“对众生而言，轮回是苦，你既已脱离轮回，为何还想回去？” 　　成息苦笑：“我舍不得人间。因为我，有牵挂的人。” 　　殿内一片死寂，作为鬼差，贪念人间，这虽不是大罪，但算的上大过了。 　　“你先退下，我稍后再跟你说。”一直沉默的判官突然开口。 　　成息抬头看了眼阎王，发现阎王脸色有点难看，忙点了点头，听判官的话，离开了阎王殿。 　　见判官想跟阎王私下说话，其他小鬼也纷纷避开。 　　待殿上只剩他们两个，阎王问判官：“你赞成让他回去？” 　　判官点头：“成息本来可以不入轮回，当年菩萨认为他心性不定，便让他到人间去体味人生八苦，如今看来他还未看破那八苦，我想菩萨也有意让他回凡间继续历练。”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回去吧。”听了判官解释，阎王这才明白之前菩萨特意过来请他们关照一下成息的意思，想必菩萨早已预见到了今天的情况。 　　彼岸花丛中，成息摊开见闻录，给林嘉旭看自己平时工作的地方。 　　“帅吧，以前我跟林久就是在这里办公的。”成息炫耀道。 　　林嘉旭盘坐在白纸中央，点头笑道：“这办公环境是不错，够宽敞。” 　　说笑间，成息不免想到林平家，他看着书上的林嘉旭，只觉得分外愧疚，虽然这是自己不知道几辈子前的事情，但是他为什么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渣呢…… 　　“我昏倒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好像梦到了前世的事情。”未待成息决定自己要不要坦白，林嘉旭先开口了，“我前世居然还考过进士，然后娶了一个妖怪为妻，后来还当了大将军造反，你说这个梦是不是很离奇。” 　　成息：“……”这股强烈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那个妖怪，是什么妖？”成息问。 　　林嘉旭：“好像是什么的断角化形的，牛角吧。” 　　神特么牛角……成息咬了咬牙。 　　他把见闻录举到面前，跟林嘉旭平视：“我昏倒的时候，也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傻子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人人嫌弃，要不是我帮他，他怎么可能考上进士，还娶上娇妻，结果居然还嫌我不是人，你说可不可气。” 　　闻言，林嘉旭看着他，神色复杂：“……” 　　成息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挪开了眼神：“巧的是，你们都姓林呢。”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迎面而来，成息唇上被一股冰凉压住，他的瞬间热血沸腾。那冰凉不甘停留在外面，慢慢渗透进他的口腔，上下扫荡一番后退出，狠狠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你是傻子吗？这里阴气这么重你还敢出来！”成息一手抚着嘴唇，一边大声斥着已经重新躲会书里的林嘉旭。 　　林嘉旭：“比起活着，我刚刚更想吻你。” 　　“我……”成息按住听到这句话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红着脖子重重盖上了书，“你还是休息会儿吧。” 第36章 三十六 　　成息脸上热度还未降下，判官便寻来了。 　　看到他过来，成息忙从花丛里爬起来，凑上前问：“怎么样？阎王怎么说？” 　　判官向来不会拐弯抹角：“你和他都可以回人间。但你也知道林久在江城扎根那么久，肯定留下了不少隐患，你在人间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消除这些隐患。”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尽力去做的。”他没有入轮回，而是直接回到人间的话，已经觉醒的能力并不会消失，也就是说他回人间后本体仍然是妖。 　　“你回人间的话，就不再是寻衡司了，但只要江城的事未完全了结，你还算是地府一员，见闻录你仍然可以保留着，有要紧的事随时可以联系我，地府这边也会给你提供一定的方便。” 　　“这算兼职吧。”成息仍不住笑出声来，这种仿佛他放弃编制自愿当合同工一样的感觉，说不出来的微妙。 　　判官的神色也有了点放松：“我记得你凡人的身份还是个学生，回去之后要好好学习。” 　　“好的。”成息乖巧地点了点头。 　　判官取出判官笔，微微一扬，说：“我送你一程吧。” 　　判官笔笔尖涌出一股黑光，将成息笼罩，转瞬间人便消失了。彼岸花花瓣被阵阵阴风卷起，火红的花海仿佛起了一层红色的雾，迷离妖冶。 　　不知过了多久，成息在医院里醒来，他睁眼便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看书的林嘉旭，一只手还握着他。 　　感觉到自己掌心被挠了一下，林嘉旭看向成息，眼中带着惊喜：“你终于醒了，我叫医生过来。” 　　一轮兵荒马乱的检查之后，医生宣布成息完全康复，在观察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 　　待病房里只有两人的时候，成息才带着困惑问道：“你怎么比我早醒？”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明明一起回来的，你晚了三天才醒过来。”林嘉旭替成息将床摇了起来，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成息皱眉：“估计是我这身子之前被厉鬼占着，所以多花了点时间赶走他们吧。”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林嘉旭有点担心他。 　　成息摆了摆手：“没事，现在的我可不怕他们。其实我们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不想在这里多待。” 　　林嘉旭：“不行，再等两天，你这具身体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肯定还是有影响的，这两天要再检查一下比较保险。” 　　“好吧。”成息努了努嘴，不太开心，但也知道林嘉旭是为了自己好。 　　这一世认识了这么久，两人终于能够恢复正常的交往，反倒都有点不习惯。以往林嘉旭眼睛看不见，成息跟他在一起总习惯多照顾他一些，聊天时会胡天海地乱侃一通，说说这个那个闲话，谎话信手拈来，但现在林嘉旭眼睛恢复了，他也没了马甲，成息反倒有点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下下周，正好是你们学校大二开学，鉴于你休学了一个多学期，我觉得你不如跟今年大一一起，重新开始，课程方面也不会跟不上，你觉得怎么样？”跟成息不一样，林嘉旭已经很自然地适应了自己有个小男朋友，这几天仔仔细细考虑了两人今后的生活，甚至包括了成息的学业规划和职业规划。 　　成息并不介意林嘉旭对自己的干涉，反倒觉得十分开心，从来没有人替他考虑这些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撒娇：“啊？我还再上一次大一，不会又要再军训一次吧……” 　　林嘉旭捏了捏他的鼻子：“到时候就说你身体刚好，你们辅导员不会强迫你参加军训的。” 　　“哈哈，你真好。”有人宠着的感觉让成息心里暖暖的，他扑上前抱住林嘉旭，大笑着，“给你一个拥抱奖励。” 　　林嘉旭偏头吻上他的嘴唇，笑道：“一个拥抱可不够。” 　　“哼。” 　　成息闭上眼睛，温驯地接受林嘉旭的热情，认真感受彼此唇间带着温度的亲热。这次两人中间终于什么阻碍都没有了…… 　　修养期间，成息忍不住追问林嘉旭前世接到自己的纸条为什么没有回府，是不是真的介意自己是个男的。 　　林嘉旭又好笑又好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解释道：“只是恰巧被绊住了而已，等我回府的时候你已经被抓进宫里，不然你以为我之后为什么从军，为什么造反。” 　　听到这里，成息忍不住坦白自己前世其实没有真的被火烧死，只是以为林嘉旭真的接受不了自己才离开的。 　　林嘉旭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将人按在腿上打了几下屁股，难怪他怎么等都等不到他入梦，还以为他生气自己没有能力救他，才不肯相见。 　　“以后你绝对不准再自作主张。”林嘉旭在成息耳尖咬了一下，恨恨说道。 　　“啊！”成息又痛又痒，忙求饶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期间林嘉童来过一次，代替家人感谢成息对自己弟弟的救命之恩，对自己弟弟和恩人间的那点事完全不知情。 　　四天之后，成息出院，没有回宿舍住，也没有继续住林嘉旭对门，而是直接搬进了林嘉旭家里，开始了鸡飞狗跳的同居生活。 　　不久，江城地方电视台报道市公安局破获一个买卖人体器官的大案，当地最大药厂方同制药厂被封，涉事人员115人被捕，警方表示此次行动彻底摧毁了犯罪分子买卖人体器官的产业链，保证将还江城人民安全幸福的城市生活。 　　林嘉旭重回职场的同时，成息也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一切看似步入正轨，新的危机却悄然而至，没了林久的压制，江城那些隐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终于恢复自由，无一不蠢蠢欲动。 第37章 三十七 　　“学弟，新生报到在那边。” 　　成息看着跟前拦住自己的前舍友，翻了个白眼：“你不去祸害师妹跑来我这边干嘛——” 　　“这不是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吗。”顾峰顶着一口大白牙，笑呵呵地捏了捏成息的小肩膀，“没想到你一回来就要搬出去，我们哥几个可伤心了。” 　　成息被捏得差点跳起来，顾峰是体育特长生，那手劲可了不得：“放手放手，你把我肩膀捏碎了小心我不搬了。”成息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那张床早被放得乱七八糟，这时候让他们几个重新收拾出来还不要了他们的命，而且他前几天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一个个刚开始开心的不得了，一听说他可能要搬回去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他还不知道他们那些小九九。 　　果然，他这么一说，顾峰就放手了，改捏为捶：“别，那张床已经被我们祸害得不成样子了，为了你好，你还是搬新宿舍好点。” 　　“哼。”成息把行李箱拉杆递给顾峰，“自觉点。” 　　顾峰接过去，笑着问：“怎么行李才这么一点，你新宿舍在哪里，搬完哥请你吃饭去。他们两个明天才回学校。” 　　未等到成息回答，一个低沉男声在两人身后响起：“还是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吧。” 　　来人正是刚刚去停车的林嘉旭，他送成息过来报道，还要去辅导员那里办相应的手续。 　　“你是？”顾峰一脸疑惑，“看起来挺面熟的。” 　　成息走到林嘉旭身边，拉住他的手在顾峰眼底晃了晃，介绍道：“我男朋友。” 　　而此时顾峰刚想起来林嘉旭曾经来学校开过讲座，冷不丁听到成息这介绍，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咳咳咳咳，男，男朋友？你什么时候弯了？不对，你身体不是刚恢复吗？” 　　成息眼神不好意思的四处乱飘：“就前不久呗。” 　　林嘉旭冲顾峰伸出手：“你好，我是林嘉旭，之前成息是因为救我才进的医院。” 　　“你们这是现代版的以身相许啊。”顾峰跟林嘉旭握了握手，“师兄你好，我之前听过你的讲座，很励志，现在看到你眼睛好了，也很为你开心。” 　　“谢谢。”林嘉旭浅笑着回应道。 　　三人走到一半，顾峰就以要去迎新为借口跟两人告别了，他才不会那么没眼力见走在两人旁边当大灯泡。 　　牵着林嘉旭的手走在校道上，成息心情平静和煦，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其实挺好的，和喜欢的人手牵手走在路上，简单晒晒太阳就能获得满足。 　　偶尔有人注意到两个人过于亲密的举止，但也不会打扰他们，因为他们两个人嘴角带笑走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太过和谐，让人不忍打扰。 　　“你打算一周回家里住几天？”林嘉旭偏头看向成息，笑问道。 　　成息挑眉：“你觉得嘞？” 　　“我当然希望你一周七天住家里。”林嘉旭说。 　　“……”成息捏了捏他的手：“可你工作忙啊，我更希望每周一百四十八小时都跟你在一起。” 　　甜言蜜语他也说得来好不，成息睨了林嘉旭一眼。 　　那带笑的一眼看得林嘉旭心里一热，他说：“一周有一百六十八小时。” 　　“我也需要一些个人时间好不好。”成息抗议，他才没算错。 　　说笑间，成息的新宿舍到了，林嘉旭帮成息整理好东西，两人再一起到校门口吃午饭。 　　“跟你之前读书的时候比，学校有什么变化没有？”吃饭的时候，成息问林嘉旭。 　　林嘉旭：“变化很大，我读书的时候学校旁边可没有这么大的商业圈，这里之前是一片荒地，现在变得这么繁华了。” 　　“原来这里之前没建啊，那你们那时候聚餐什么的去哪里？” 　　“去学前街，有几家老鸭汤，火锅，烤鱼之类的小店铺，每到周末店门口都会摆一堆桌椅，人太多店里坐不下。” 　　“哈哈，学前街现在还是这样。” 　　“学前街确实没大变化。”被成息带动着，林嘉旭开始怀念自己的大学生活，“刚刚我们从宿舍区走出来绕过教学楼的那天路你知道我们以前说叫什么吗？” 　　成息咬了口肉串，摇头：“叫什么？” 　　“叫保研路。”林嘉旭说。 　　“保研路？为什么？”成息疑惑。 　　“那条路以前很偏僻，不像现在这样宽敞，而且晚上没有路灯，但因为是回宿舍区的近路所以晚上还是有人从那边走，很多人建议学校安个路灯学校都没回应。但是有一天就出事了，有个女生从那条路回宿舍的时候被歹徒□□，学校这才重视起来。后来为了安慰女生，学校给了女生一个保研名额。所以很多人管那条路叫保研路。”林嘉旭解释道。 　　成息皱眉：“真的假的？” 　　“传说，真假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还真讽刺。”成息不太高兴。 　　林嘉旭笑他：“只是传说而已，当故事听就好。对了，你有没有考研的打算？” 　　“我？不了吧，就我这半吊子水平。”成息做了个鬼脸。 　　“半吊子更需要进修。反正你现在才大一，先好好玩，多参加社团活动，边玩边想。大二再决定。”林嘉旭很享受为成息考虑这些问题的感觉。 　　成息点头：“恩恩。” 　　凌晨一点，方子东从机场回学校，一个人拉着行李走在路上，正好从传说中的保研路经过。昏黄的路灯仍然亮着，但聒噪的虫鸣称得这夜色愈发寂寥，方子东忍不住搓了搓自己被夜风吹得冒起的鸡皮疙瘩，心里微微发毛。 　　为什么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方子东一米八的大个子，也忍不住微微加快脚步。 　　他拿出手机想给自己壮胆，发现自己那个当了大半年植物人的舍友成息居然还没睡，此时正在四人之前的讨论组里蹦跶。 　　成息：有人吗？ 　　成息：没搞错吧，你们都这么早睡？ 　　成息：玩游戏啊，有人来吗？ 　　方子东：我在回宿舍的路上，刚下飞机。 　　成息：东子你回学校了啊，明天请我吃饭啊。 　　方子东：……你还真不客气。 　　成息：是谁给你们提供了一个空床位放杂物的？ 　　方子东：……我请！ 　　…… 　　就这样聊着，方子东不知不觉回了宿舍。开门发现自家另一个舍友顾峰正在开黑。 　　“老大我回来了。”方子东放下行李，喊了一声。 　　顾峰抬头看了他一眼：“哦哦，回来啦。”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方子东：“……成息在群里喊人玩游戏，你怎么不理他。” 　　“嗯？我没开q啊，等等我这局打完再带他。”顾峰答道。 　　…… 　　简单收拾好东西，方子东就上床睡觉了，虽然下午在飞机上睡了很久，但还是感觉很累。 　　伴随着顾峰打游戏时不时爆的粗口，方子东渐渐睡去，却做了个奇怪的美梦。说是美梦，因为这算是个春梦，说奇怪，则是因为他发现春梦发生的地点是在学校的保研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平安夜快乐，提前做完事就爬上来更新了。好像很多学校都有一个保研路的传说…… 　　感谢女人犯懒投的地雷(づ￣ 3￣)づ 第38章 三十八 　　第二天晚上，成息前舍友们都回到学校了，四个人一起出去聚餐，算是庆祝成息回归校园。九月的天还是很热，一群人吃火锅吃得大汗淋漓，气氛十分火热。成息却注意到了方子东的异常，如果他没看错，方子东身边好像跟着奇怪的东西。 　　吃完晚饭回学校的路上，成息试探着问方子东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方子东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而成息之所以无法确定，是因为跟着方子东的东西并不是鬼魂，但他又确实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见方子东不像是有什么心事，成息便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如果那东西不害人的话，他也不会干涉太多，毕竟他自己也是非人的存在。 　　出乎成息意料的是，半夜那东西居然主动来找他了。 　　成息戒备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脚的黑衣人，问：“你是谁？” 　　那东西有着人的外形，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听了成息的问题，他笑了一下：“我还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你不是人，为什么能跟人做朋友？” 　　“我之前是人，不过因为一些意外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成息避重就轻，“你过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我也想跟你一样，当人，我想跟他做朋友。” 　　“他？” 　　“方子东，我看你跟他是朋友。” 　　成息不知道方子东怎么就被惦记上了：“你只是想跟他做朋友？” 　　黑衣人点了点头。 　　“我不能在不知道你来历的情况下就帮你。” 　　宿舍里，其他人都在沉睡，只有成息和对面的男人对峙着。 　　“我？我诞生在学生们称作保研路的地方，最初是从人类的恐惧中诞生的，后来以每个人经过我身边时产生的复杂情感为食。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男人倒是很坦诚。 　　成息听过这种存在，说到底是凡人邪思的产物，他们称呼这种存在为邪灵。 　　“你有名字吗？”成息问。 　　“我给自己取了名字，叫爻。”爻答道。 　　知道是哪个字后，成息有点无语：“……你很有文化啊……”要不是爻解释，成息都不大认得这个字。 　　“这个是你的名的话，你还要有个姓。”成息兴致勃勃地帮人想名字。 　　爻：“姓？像方子东姓方那样吗？那我也姓方吧。” 　　于是两三句话间，方爻的姓名就这样定下来了。 　　成息：“你要先答应我不能伤害普通人，我才能帮你。” 　　这对方爻不是什么难事：“我在这个学校这么久了，从没害过人。” 　　“你得发誓。”成息要求道，他知道邪灵受誓言制约。 　　方爻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很干脆地赌咒立誓说绝不伤害普通人。 　　本来成息就觉得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林久留下来的那堆烂摊子有点悬，现在来了这么一个免费劳动力，不要白不要。答应方爻替他解决伪装成人的问题，打发人走之后，成息便乐呵呵回地府找判官帮忙了。 　　一个礼拜后，看着站在成息身边的男生，方子东觉得这世界简直日了狗……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跟陌生的男生做那种事情就算了……如果梦中的男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方子东还会安慰自己是太饥渴了，但是看到方爻的那一刻，方子东简直颠覆三观。 　　所以那些梦其实是预示未来的梦吗？方子东在心里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成息跟方子东他们本来约的今天去打篮球，正好方爻的身份做好了，便带着人一起过来玩。 　　路上，方子东主动上前跟方爻打招呼，想问清楚自己之前有没有见过对方，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人家。 　　但聊下来方子东发现两人之前还真没见过。 　　看着方爻的脸方子东总会想起半夜那些见不得人的梦，最后只能败下阵来回到了自己舍友中间，跟方爻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一旁的成息看方爻跟方子东相处怎么看怎么别扭，他隐隐猜出了方爻的心思，甚至惊奇地发现方子东好像没以往那么直了，一跟方爻对视就眼神慌乱。这发展虽然让他大跌眼镜，但成息还是挺乐见其成的，只要方爻没有坏心思，成息并不想阻止他追求方子东，或者方子东追求他。 　　另一边工作繁忙的林嘉旭却遇到了难题，他代理的一个离婚案件，开庭当天被代理人却闹失踪，没有出庭。 　　明明前一天他打电话提醒对方的时候，对方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会第二天人就不见了？而且电话也打不通。 　　联系不上人，法庭当场按撤诉处理。想再提离婚得六个月以后。林嘉旭除了意外，还担心自己当事人的人身安全。 　　他的当事人是这场婚姻中的丈夫赵升，妻子孙影是个女强人，自己经营一家公司，生意做得挺大，赵升则相对弱势，十年前事业不得意后便辞职在家里做奶爸。两人是经典的男主内女主外的家庭。 　　半个月前赵升来找林嘉旭咨询离婚诉讼，说夫妻两人已经分房两年，感情破裂，他甚至怀疑妻子出轨，所以不想再维持这桩冰冷的婚姻。 　　但因为赵升无法提供孙影出轨的证据，加上离婚对孙影公司有影响，孙影不同意离婚，这场离婚官司并不好打。 　　开庭前赵升突然失踪，林嘉旭觉得十分蹊跷，如果是不想离婚了，赵升可以直接撤诉，犯不着闹失踪，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遇到什么意外了。 　　两天后还是联系不上赵升，林嘉旭才报警了。 　　周末成息回家里听林嘉旭说起这事情，很热情地表示可以帮忙，却被林嘉旭拒绝了。 　　两人吃完晚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林嘉旭吻着成息的发梢，说：“总不能什么事都要用你的能力，该警察管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事情这么多你也管不过来。” 　　成息哼了一声：“好吧，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看了会儿电视，成息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屋里空调温度正好，他靠在林嘉旭肩膀上，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说实话，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到现在为止林嘉旭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成息忍不住开始怀疑是自己魅力太低还是自家男友有什么问题。 　　“下个礼拜我生日诶，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成息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林嘉旭却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闻言，成息不满地直起身子，将林嘉旭按在沙发上，质问道：“你居然忘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林嘉旭躺着看他，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虽然知道林嘉旭是在骗他，但成息还是忍不住借机发作，狠狠吻上对方嘴唇：“我要惩罚你。” 　　沙发不大，两人挤作一团，相互慰藉。 　　随着一声闷哼，成息心满意足地喘着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林嘉旭却不满地握住他的手，唇贴在他耳朵边：“小祖宗，自己吃饱了就不管我了？” 　　咬了林嘉旭下巴一口，成息大方地把自己的手借给他。待喘息重新响起，软唇相贴，电视上放的是什么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周一上午，林嘉旭的办公室来了位不速之客，赵升的妻子孙影来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づ￣ 3￣)づ 第39章 三十九 　　“孙女士，喝杯茶吧。” 　　助理沏了两杯茶进来，随后退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剩两人，林嘉旭开口问道：“孙女士，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孙影从包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林律师，我知道赵升还欠你一半律师费没付，作为他的妻子，我来帮他还债。” 　　林嘉旭有点意外：“你不需要这么做的。” 　　孙影笑了笑：“我是他的妻子，他的债务我也有责任。” 　　林嘉旭：“赵先生还没找到，你不担心吗？” 　　“他就是没脸见我们母女才躲起来的。”孙影并不觉得赵升会出什么意外的样子，说完这句话，她便起身打算离开：“打扰你了林律师，钱送到我就安心了，其他没什么事，你忙吧。” 　　林嘉旭起身送她到门口：“慢走。” 　　孙影走出两步，忽然回过头来：“对了，他可能跟你说过怀疑我出轨，其实真正出轨的人是他。” 　　说完，孙影大步离开，消瘦的肩背挺得笔直，让人看不出她是否难过。 　　这最后一句话让林嘉旭不禁皱眉，他的当事人对他说谎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回椅子上，林嘉旭越想越担心赵升的安全，他说到赵升失踪的时候，孙影的表现实在不太正常，她甚至没有一点喜怒，这意味着孙影在伪装，她应该知道点什么关于赵升行踪的事情…… 　　最后，林嘉旭不得不拜托成息帮自己去孙影家中探查一番，本来他是极不希望把成息牵扯到自己的工作中，但是此刻人命关天，他的直觉告诉他赵升可能凶多吉少。 　　接到林嘉旭的电话，成息答应的很爽快，当天晚上就带着方爻去孙影家中查探。为什么带着方爻呢，让人熟悉一下业务呗。 　　方爻则是因为无事可做无聊至极，所以跟着成息打发时间。 　　孙影家在别墅区，成息过去的时候看到人家院子里的大泳池十分羡慕，虽然他不会游泳，但是他喜欢泳池这种配置，不能游泳用来泡脚也挺好的……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半，他们两个进入别墅内部，发现孙影并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保姆。小女孩已经睡熟了，保姆则在客厅等女主人回来。 　　成息带着方爻看了别墅所有房间，没发现什么线索。 　　“那人不是失踪了吗？我们在他家里能找到什么，他总不会藏在家里吧？”方爻不太理解成息的做法。 　　闻言，成息拍了拍方爻肩膀，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说不定能找到尸体呢……” 　　“如果是找尸体的话，我有更好的方法。”方爻并没有太过惊讶，如果有具体目标的话，找东西对他来说还是件蛮简单的事情。 　　成息挑眉，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点头示意方爻，请开始你的表演。 　　只见方爻的身体逐渐变形，最后变成一团黑色颗粒。黑团子冲成息点了点大脑袋之后，刷一下子四散开来，悄无声息地将整栋别墅包裹起来，用这种形态，方爻可以感知到别墅里的所有东西。 　　没想到方爻这么厉害，成息惊喜道：“你能不能把搜查范围扩大到院子里，地底下两米也别放过。” 　　方爻舒展身子，将自己融进所有可以进去的缝隙，甚至连泳池底的缝隙都钻进去了。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方爻回来了，恢复人形后发尾还带了点水，他说道：“泳池底下有一具尸体。” 　　成息眼前一亮，居然就这样让他们找到线索了。可是要怎么让这泳池底下的尸体得见天日？ 　　既然有了结果，成息跟方爻便回了学校。第二天一早，成息把结果告诉了林嘉旭。 　　林嘉旭沉思半晌，问成息：“你能制造类似地震的效果吗？” 　　听到这话，成息想起来自己办的第一件案子，被埋在墙壁中的尸体，因为地震才被发现。他对林嘉旭说：“应该可以。” 　　“那下午我找借口去赵升他们家，你趁我在院子的时候，把泳池底震裂，我再报警。”林嘉旭安排道。 　　“好。” 　　正好下午成息没课，他等在别墅门口，等林嘉旭被请进去之后才偷偷跟进去。 　　“林律师说有事情到家里商量，请问是什么事情？”因为林嘉旭要来，孙影特地从公司赶回来。 　　林嘉旭：“是这样的，关于赵升失踪的事情，警察来我这边了解情况，他们说最后一次见到赵升的人是家里的保姆，我想问问保姆有没有什么注意到那天赵先生有什么异常的。” 　　一旁的保姆摇了摇头：“真没有，警察也来问过了，没什么异常。” 　　孙影脸色不太好看：“林律师还真尽职，照理说我付完钱你们两个人代理关系已经终止，林律师追查赵升的踪影，没什么必要吧。” 　　林嘉旭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但就是放心不下，想来孙女士心底应该也是担心赵升安危的吧。” 　　“我担心他？你放心吧，就算我们都死了，他都会活得好好的。”孙影话里有点咬牙切齿。 　　林嘉旭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泳池上，泳池边一只金毛正趴着吐舌头：“孙女士你还养了只金毛啊，真巧，我家里也养了一只拉布拉多。” 　　说到宠物，孙影脸色和缓了一些：“我喜欢脾气比较好的宠物，金毛很乖，拉布拉多应该很温驯吧，我还以为林律师应该更喜欢阿拉斯加或者哈士奇那类的。” 　　就算聊宠物，孙影还是话里话外刺了林嘉旭几句，语气隐隐透着不耐烦。 　　“实际上我家里的拉布拉多是只导盲犬，之前我失明过一段时间，是它一直陪伴着我，所以我现在对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林嘉旭解释道。 　　没想到林嘉旭还有这样的经历，孙影有点惊讶：“抱歉提到这个，不过看样子你恢复得很好。” 　　“老天眷顾。”林嘉旭笑了笑，“我可以到院子里看看小金吗？” 　　孙影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它不叫小金，它叫菲比。” 　　两人一起来到了院子，金毛摇着尾巴走到了孙影身边。 　　躲在旁边的成息看时机成熟，俯下身子化成兽形，进入泳池，抬起爪子狠狠踩了两下泳池底面的砖块。 　　就算只是谛听断角，觉醒之后的成息也足以让这小片别墅区的土地摇晃好几下，它脚底下的泳池砖块更是直接裂开一条大缝，池水流光，一个黑色箱子漏了出来，成息用爪子划了一下，黑箱子碎了一块，露出一角衣服。 　　池边林嘉旭和孙影歪倒在地上，等恢复平静后才重新站起来。 　　“泳池底都被震裂了？”林嘉旭假装惊讶地靠近看那条裂缝，随即惊喊道，“池子底下有尸体！” 　　闻言孙影脸色一白，却只是面带惊讶，没有一丝惶恐和不安：“怎么会有尸体？” 　　林嘉旭眯了眯眼，对孙影的反应有点意料之外，但还是语气镇定地建议：“还是先报警吧，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人针对孙女士就麻烦了。” 　　孙影眉头皱得死紧，却没有反对：“你说得对，先报警吧。” 　　警察很快赶来，孙影家院子被封了起来。 　　林嘉旭留在现场跟进，等警方将黑箱子抬出来，看到里面的白骨，他便知道这具尸体不是赵升的。从赵升失踪的日子来推算，就算遇害，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只剩骨头了。 　　不久，尸检结果出来证实了林嘉旭的看法，箱子里那对白骨是具女尸留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嘿嘿嘿 第40章 四十 　　江滨酒店这天下午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女顾客，顾客打扮十分时尚，但是骨骼宽大，从背影来看很容易被误认成男扮女装。但是正面看这位女顾客，可以很容易看出她皮肤细腻，并且没有喉结，不可能是男扮女装。 　　迈着猫步，左小安姿态婀娜地上了电梯，旁边的人看身材壮硕的她做出这种动作，只觉得说不出的违和，纷纷移开目光。 　　一个小时后，江城同谢区警察局收到关于失踪人口赵升银/行/卡使用状况的提醒，赵升的银/行/卡于本日下午在江城江滨酒店有五千元的使用记录。因为牵涉到前些日子此人家中挖出女尸一事，得到消息，区刑警队立刻行动，前往江滨酒店找人。 　　根据前台的记录，吴四辽敲开了1036的门。 　　“什么事？”左小宁穿着件浴袍，半开着门，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有两个警察和两个酒店工作人员。 　　酒店工作人员很客气地解释道：“左小姐您好，这两位刑警说有情况想向您了解，请您配合一下。” 　　左小宁态度十分大方，她开门让人进来，说：“警察办案啊，那必须要配合，有什么想问的您直接问吧。” 　　吴四辽等人跟在左小宁身后进了房间，在客厅坐下，两个工作人员被要求回避，随后开口问道：“左小宁女士是吗？我们想问一下，您今天在酒店用以消费的银/行/卡是你自己的吗？” 　　左小宁窝在沙发里，闻言笑了一声：“当然是我自己的。” 　　“可是我们这边查出来，卡的户主是赵升，并不是你。” 　　“赵升给我的就是我的了啊。” 　　“你跟赵升是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呀。” 　　“你不知道他已婚了吗？” 　　“你什么意思？我在他结婚之前就是他女朋友了，那个女人才是第三者！”说到这个问题，左小宁坐直了身子，面色冷肃。 　　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女人，但是吴四辽跟她对视的时候居然会感到背后发凉，上一个给他造成这种压力的还是他读警校时候的教官。 　　“那你知道赵升人现在在哪里吗？”吴四辽问了另一个问题。 　　左小宁：“他不在江城吗？我这次过来江城就是来找他的。”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吴四辽问。 　　左小宁想了想：“挺久了，半个多月前吧，具体几号我不记得了，在他家见的，后来我老家有事就回去了，这段时间都没联系，我这次来江城主要也是想见他。” 　　“那可能你要失望了，他已经失踪半个月了。”吴四辽说，“你要是有他的消息，麻烦联系我们，谢谢合作。” 　　两个刑警起身准备离开。 　　“什么，怎么会失踪，他不是说要跟那女人离婚吗……”左小宁跟在吴四辽身后，追问着。 　　吴四辽：“其他的问题我们现在还无法回答，左女士，你如果有赵升的消息，请让他尽快出现，他的家人和律师都十分担心他。” 　　说完这句话，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店。 　　1036房间里，刚刚还一脸慌乱的左小宁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点了根烟，坐在床边，右手食指在自己肚子上画着圈，自言自语道：“听到了吗？你的家人很担心你啊。当年怎么就没人担心担心我呢？” 　　那天在泳池底发现女尸之后，林嘉旭被孙影拉进了拒绝往来的黑名单。但既然尸体不是赵升的，林嘉旭也放心了下来，也许赵升真的跑到外地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了也不一定，于是林嘉旭把精力放在了自己其他工作上，这边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 　　倒是成息对那具女尸起了浓厚的兴趣，他在尸体上发现了一丝厉鬼的痕迹，怀疑这具尸体的主人已经变成厉鬼，可能正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祸害人命，因此成息一边关注警方那边的进展，一边和方爻在城市里搜索着，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发现。 　　这天晚上成息和方爻照例到警局来查看警方白天查到的东西，惊喜发现案件有了进展，一个叫做左小宁的女人出现在江城，是赵升的情妇。 　　担心错过机会，成息当即跟方爻到了江滨饭店，两人在1036门口，看着那些从门缝里溜出来的丝丝缕缕的阴气，对视一眼，知道找对人了。 　　“你在外面盯着，我进去，小心别让她跑了。”成息吩咐方爻。 　　方爻点头，微微有点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现一个新吻法，啾咪 　　2333我可能是个山顶洞人…… 第41章 四十一 　　一进入房间，成息就闻到了一股腐尸的臭味，这味道凡人是闻不到的，他不禁拧紧眉头。 　　屋里没开灯，卧室中间的大床上有个凸起，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 　　“左小宁？”成息喊了一声。如果左小宁真是人类，她应该听不到成息的声音。 　　床上没有动静，成息却觉得身后有风吹过，他转过身，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贴了上来。 　　“你找我？”轻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魅惑，左小宁轻佻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成息后退一步，跟左小宁对峙：“你是左小宁？” 　　“怎么，鬼差大人过来找人前没先做做功课吗？我就是左小宁呀。”左小宁走到床边坐下，翘起腿，十分自在，对成息的到来似乎半点惊讶也没有。 　　成息讶异：“你知道我？” 　　“当然，江城谁还不知道您呐，把林久抓住的鬼差大人，可厉害了。说起来，您还算救了我一命呢，如果没有您，我早就被林久当补品吃掉了。”左小宁笑着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我抓捕的对象是所有的厉鬼。”成息警惕地看着对方。 　　左小宁轻笑：“我知道，可我不是厉鬼呀。” 　　成息一脸你骗鬼啊的表情。 　　“你后面那个才是厉鬼啊。”左小宁指着成息身后。 　　与此同时，一道隐隐带着红光的阴气从成息身后窜出，成息回头看去，却眼前一黑，被一张巨大的黑色罩子兜头罩住。 　　未待成息挣扎，那红光变成丝丝缕缕的红色细线，将他捆了个结实。连真正的敌人都没见到，成息就被迫变回了原型，失去意识前，只觉得仿佛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佛香。 　　左小宁：“这样就可以了？稳妥吗？” 　　黑暗中，一个瘦高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块被黑布包裹着又被重重红色丝线绑紧的断角，用愉悦的声音说道：“这线是佛像底下香灰所致，用来对付这只谛听断角化形的妖再合适不过。” 　　左小宁语带讨好：“也只有您才有这能力用佛祖座下的东西，抓住这鬼差，如今这江城没什么可以威胁您了。” 　　“呵，我从不盲目自大，同样，也绝不会心慈手软。”这样说着，男人看向紧闭的房门，右手轻抬，一道金光从他掌心射出，穿门而过。 　　听话等在外面的方爻猝不及防被突然袭来的亮眼佛光撞上，转眼间散成细小颗粒，漂浮在空中，又重重落下，似水流般仓皇溜出了酒店。 　　“唔？居然没死？”男人面上浮起一丝诧异。 　　左小宁站了起来：“要去追回来吗？” 　　“不用，那家伙不是鬼怪，跟我们不是一路的。”男人并没有把方爻放在眼里。 　　“那那个林嘉旭？”左小宁试探着问道，毕竟是跟鬼差大人走得最近的凡人。 　　男人冷笑一声：“别自作聪明，那人招惹不得。以后做事干净一点，尽量不要招惹地府的注意，林久在地府还有点关系，要是我们，下了地府可就永世不得超生了，懂吗？” 　　左小宁咬住下嘴唇，有些懊恼自己多嘴，乖乖点头道：“是，都听您的。” 　　仓皇逃走的方爻伤得极重，能够再次化形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与此同时，成息也失踪了一个星期。 　　一开始林嘉旭还以为成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便替成息向学校请假。但连续三天联系不上成息，林嘉旭也发觉事情不对劲。联系到出事前他在追查赵升那个案子，林嘉旭便到孙影家附近找人，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听成息说过方爻的存在，也去学校打听了一下，结果发现方爻跟成息一样，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这下子他可以确定，成息一定是遇到劲敌了。回想起之前成息差点被四分五裂的经历，林嘉旭心神不宁了整整一个星期，却还是没等到成息的出现。 　　他们一定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出去查探的时候遇到意外了。顺着这条线，林嘉旭用私人关系从警方那里得到了有关赵升的消息，并且找到了江滨酒店，想去见见那个左小宁。但他去的时候左小宁已经离开酒店，不知所踪，线索再次断了。 　　方爻找上林嘉旭的时候，林嘉旭正在办公室，找不到成息他工作难免走神，为了不影响当事人，只能暂时把案子移交给同事，之所以还在办公室，是因为在等自己雇佣的一个私家侦探的电话。左小宁是重要突破口，他找不到人，只能雇专家来办，那个侦探说下午会打电话过来，林嘉旭便待在办公室，准备必要的话可以请同事一起帮忙。 　　不过他没想到电话还没来，方爻就出现了。 　　“林先生，成息有危险。” 　　方爻的话让本就惴惴不安的林嘉旭心底一沉，他快速起身，椅子被他撞到一旁：“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那天我和成息从警方那里查到赵升的情妇左小宁住在江滨酒店，便一起过去探查，发现左小宁极有可能是厉鬼。成息让我在门外守着防止左小宁逃跑，自己进屋抓人，结果我没等到他出来便被一道佛光打伤，连人形都维持不了，于是想跑回来找人帮忙，没想到花了一个礼拜才能重新化形。这才过来找你。”方爻解释了当天晚上自己跟成息遇到的一切。 　　林嘉旭握紧拳头：“佛光，怎么会是佛光？成息是谛听断角化形，没那么容易被打杀，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困住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方爻点头：“那个女人，左小宁……” 　　他话未说完，林嘉旭的电话响了，是那个私家侦探打来的。 　　林嘉旭接起。 　　“林先生，你想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对方租了个房子，在同谢区芳华路203号。” 　　“谢谢，酬劳马上给你转过去。”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我想应该提醒你一下，我在找人的时候发现，左小宁这个人在十年前就已经被警方列为失踪人口，如果现在江城的这个左小宁不是用的□□的话，那她失踪十年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行事之时自己要小心。” 　　“我知道了，待会儿酬劳会多转给你百分之十五，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谢，下次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林先生尽管找我们，那就这样，再见。” 　　“会的，嗯，再见。” 　　林嘉旭用的外放，方爻也听到了对方说的话。 　　“十年前就失踪了，左小宁很可能十年前就死了，现在这个她只是厉鬼。”方爻猜测。 　　林嘉旭拿起外套，往门外走去，示意方爻边走边说。 　　“可是我听成息说再厉害的厉鬼在人间也不能化成人形，跟凡人一样生活，难道左小宁现在是附身在别人身上？”林嘉旭十分疑惑，为什么左小宁又能住酒店又能租房子。 　　方爻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鬼怪。” 　　两人来到停车场，林嘉旭发动车子，往芳华路去。 　　“待会儿我去探探左小宁的口风。你离远一点别被发现了。”林嘉旭吩咐道。 　　方爻不知道那晚的佛光是左小宁发出的，亦或是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也觉得自己最好别被发现，于是谨慎地点了点头，答应林嘉旭会躲好：“你也要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还是求波收藏，如果有小天使看到这章还没收藏，点一下收藏吧，谢谢支持。 第42章 四十二 　　芳华路是条小胡同，林嘉旭将车停在外面大路上，自己下车走了进去，找左小宁的租屋。 　　地方挺好找的，林嘉旭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门牌号，他上前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你找谁？”老婆婆眯着眼睛问林嘉旭。 　　“你好，请问左小宁是住这里的吗？我找左小宁。”林嘉旭答道。 　　老婆婆：“哦——找小宁啊，小宁在这里，最里面的房间，你是她男朋友吗？” 　　林嘉旭笑着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他男朋友的朋友，找她问个事情。” 　　“那你进来吧，我带你去找她。”老婆婆侧身让林嘉旭进门。 　　林嘉旭跟在她身后进了阴暗的楼道，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短暂敲门之后，脚步声响起，左小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 　　“有个男的找你。”老婆婆喊道。 　　林嘉旭：“左小姐你好，我是林嘉旭，赵升的朋友。” 　　吱扭一声，门开了，左小宁穿着睡袍，却画着浓妆，她看了门前两人一眼，打开门来，对林嘉旭说：“进来说吧。” 　　林嘉旭走进去，听她在门口对老婆婆说道：“别总是多管闲事，老太婆。” 　　“诶，你这小年轻怎么这么没礼貌……”老婆婆有点急了。 　　未待人把话说完，左小宁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左小姐你好，我是赵升的律师，有几件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林嘉旭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左小宁。 　　左小宁接过，眼神上下扫了一下林嘉旭：“林律师，我听说过你。” 　　“是赵先生说过吗？”林嘉旭有点意外。 　　左小宁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问道：“不知道林律师是从哪里得知我跟赵升的关系，还有，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赵先生失踪是我报的案，他是我办案期间第一个莫名失踪的当事人，因此我一直都在跟进这个案子，想确定赵先生的安危，平时也会主动跟警方打听消息，昨天才知道左小姐的存在。”林嘉旭解释道。 　　“你从警方那边打听到我住在这里？”左小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没把凡人警察放在眼里，只是极不喜欢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掌握着她的行踪。 　　林嘉旭当然不会说是自己雇佣私家侦探查的人，于是默认了。 　　“不知道左小姐是哪里人，跟赵先生是怎么认识的？看左小姐的气质，不像是会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林嘉旭故意称赞左小宁，他心想应该没有女人是专门以破坏他人婚姻为乐的，左小宁跟赵升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左小宁笑了一声：“林律师真会说话。本来我跟赵升就认识的早，说起来，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呢。” 　　“我和赵升是高中开始谈的恋爱，大学一起在江城读的，感情一直很好，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现在嫁给赵升的应该是我，而不是那个女人。我们当初分开的时候并没有分手，所以真要算起来，那个女人才是我和赵升之间的第三者。” 　　听左小宁缓缓说来，林嘉旭想起了那个提醒，左小宁曾经在十年前被列为失踪人口，他估计左小宁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杀害的。这中间空白的十年，不知道左小宁有什么样的遭遇…… 　　“听你这样说来，你和赵升是不久前才重逢的？”林嘉旭问。 　　左小宁点头：“我是在几个月前跟他重逢的，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但是他跟我保证会尽快离婚，我相信他，甚至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都托付给他了，可没想到……” 　　她闭了闭眼，掩饰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没想到我从老家回来，他就闹失踪了，他说的要离婚之类的话都是骗我的而已。我也算看清他了。” 　　“你不担心他的安危吗？如果是他的妻子为了不离婚，不影响公司，对赵升下手了呢？”林嘉旭替左小宁开拓赵升失踪可能会遭遇的各种可能。 　　左小宁看了林嘉旭一眼，眼神中满是兴味盎然：“林律师对人心把握的可真准，我也怀疑过这点呢。” 　　林嘉旭一眼就看出左小宁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根本不担心赵升，更甚者赵升的失踪可能就是她一手造就的！ 　　思及此，林嘉旭起身，打算离开了：“谢谢左小姐愿意跟我说这些，对我帮助很大，如果我有赵升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劳烦林律师了，林律师慢走。”左小宁依旧坐在沙发上，目送着林嘉旭出了房门。 　　胡同外，在车旁等候良久的方爻看到林嘉旭的身影，忙迎了上来：“怎么样？找到成息了吗？” 　　林嘉旭摇头：“没有，不过左小宁这条线索可以继续挖。你去警局，不管用什么方式，让警方注意到左小宁是十年前的失踪人口，引导警方追查左小宁的真实身份。并且，让法医检测一下，在孙影家中发现的那具女尸有没有可能是左小宁。” 　　方爻被他铺天盖地的一通吩咐砸晕了脑袋：“等等，你说那具尸体可能是左小宁的？那现在这个左小宁是附身在别人身上的？” 　　“她跟我说她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给了赵升，对一只厉鬼来说最重要的除了尸身我想不出其他的了。”林嘉旭边开车边解释道，“我还需要你去警局找出当年左小宁是怎么失踪的，跟方同制药厂有没有关系。至于是不是附身我也不太清楚，我看过她的身份证，她给警局出示的身份证是她十年前就在用的，长相虽然有变化，但是可以看出还是本人。如果是附身的话，怎么解释她的外貌问题？难道她还特意找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人附身吗？” 　　方爻咬了咬自己的指甲盖，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拜托，他只是只邪灵，哪里懂这么多东西。 　　林嘉旭也没指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他在脑中分析着现有的线索，试图找到突破口。从左小宁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而且不是通过赵升，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成息。 　　成息不可能主动将自己卷入这场危机之中，那么说明左小宁，也可能不止左小宁，那些人一直都关注着成息和他。 　　为什么？林嘉旭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个普通人类，不可能会被他们放在眼里。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成息来的！ 　　再继续深究下去，可能将成息当做敌人的，除了林久，就只可能是林久倒台之后接手他势力的人了……江城并没有因为方同制药厂的查封迎来黎明，相反，可能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结合方爻口中所说的佛光…… 　　林嘉旭心底一沉，这个人，一定比林久更难对付…… 　　现在他们唯一能够抓住的线索只有一个，那就是左小宁。林嘉旭猜测，左小宁现身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为了她自己的尸身。一开始将尸身藏在泳池底下，左小宁肯定没想到之后会被成息震出，暴露在警方眼皮子底下。现在她的尸骨在警方手里，她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拿回来。 　　就在方爻按照林嘉旭吩咐引导警方查案方向的时候，江城爆出了一条震撼人心的新闻。 　　某日下午，有人在江滨海岸游泳时，发现了一张完好无损的人皮。一开始游客以为是什么橡胶制品，触碰之后惊讶于其真实感，便报警了。经警方证实，该物确为人皮，因为在水里浸泡太久，一时还看不出遇害者到底是谁，仍然有待查证。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bug欢迎指正，我会改的，乖巧鞠躬~ 第43章 四十三 　　警方很快通过基因比对发现这张人皮是赵升的。 　　林嘉旭闻讯赶往警察局，在门口碰到了泣不成声的孙影。 　　她是恨赵升，可从没希望他会是如此凄惨的死状。到底是多大的仇，杀了人还不够，还要剥皮，简直就是魔鬼！ 　　“孙女士，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我们会尽快查出真凶，还赵先生一个公道的。” 　　一旁看顾着孙影的女警官安慰道。 　　孙影的心情一时不能平复，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管自己，便重新将脸埋进手臂里，坐在警局门口的塑料椅上无声哭着。 　　怕孙影脱水，女警官给她倒了杯水放在一旁，见林嘉旭看着这边，便走了过来。 　　“林律师？你有什么事吗？” 　　林嘉旭说：“赵升是我的一个当事人，我来确认一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闻言，女警官将人带进办公室，让负责这个案子的吴四辽跟他说明具体情况。 　　吴四辽正盯着卷宗抓耳挠腮，见林嘉旭过来，还有点不耐烦：“林律师你也太闲了，你手上是不是就这个案子了？” 　　林嘉旭在他对面落座，笑着说道：“你还真说对了，目前我手上就这个案子。” 　　“林大律师这是凉了啊。”吴四辽乐道，他跟林嘉旭是本科同学，彼此很熟悉，说起玩笑来也没什么顾忌。 　　林嘉旭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对方的调侃。 　　“赵升已经确认遇害了吗？怎么遇害的？”林嘉旭想对这个案子有更深的了解。 　　吴四辽：“当初通过监控我们确定赵升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南湖路，南湖路不远处就是江边，初步推定他是在江边遇害的，不过目前还没发现进一步的证据。能将人皮这样完整地割下来，对方一定练过的，可能是从事特殊职业的人员，也可能是一个杀人剥皮的变态惯犯。” 　　说到这里，吴四辽只觉得脑袋都要炸裂了：“昨天市局已经派人过来问了，这案子过不久应该会移交给市局。市局人才比我们这个小地方多多了，应该会进展比较快。” 　　林嘉旭理解地点了点头：“到时候你压力也会小点。” 　　听林嘉旭这么说，吴四辽叹着气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案子可邪乎了，昨天我们才发现赵升别墅底下挖出来的女尸居然是十年前一个失踪的女生左小宁的，但是我和队友之前明明见过左小宁，那个左小宁还是赵升的情妇来着。现在看来，我们见到的那个应该是假的左小宁，对方身份肯定不简单。更神奇的是我们在调查中根本没有找到赵升跟假左小宁接触的相关记录。除了那张□□，假左小宁跟赵升之间并没有其他联系。案件到这里真的是让人看不懂了，上午我两个同事出去抓捕假左小宁，希望从她身上可以有突破，不过那俩人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找到人没有。” 　　正说着的时候，吴四辽手边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发现是自己刚刚说到的同事打来的。 　　“什么？人死了？”吴四辽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 　　简单问了几句，吴四辽戴上警帽就往门外走去，对林嘉旭说：“那个假左小宁死了，我过去看看，你先过去吧。” 　　林嘉旭眉头一拧，本想跟过去，但吴四辽已经带着人上了警车。他只能急忙出去开车，跟在警车后面，往出事的地点赶去。 　　跟吴四辽他们心急火燎的心情不同，林嘉旭十分冷静，他知道左小宁并不是死了，更大可能是那个厉鬼逃脱了。那么对方接下来会用什么方式取回自己的尸体呢？ 　　林嘉旭跟着警车来到芳华路，吴四辽看到他了，没理他，径直往胡同里走去。 　　来到左小宁租房的那家门口，吴四辽未进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腐烂气味。 　　“这是什么味道？”吴四辽有点生理性恶心，忙带上口罩。 　　林嘉旭也闻到了，用袖子捂住口鼻。 　　两个警察站在走廊最里面那间房间的门口，林嘉旭跟在吴四辽身后挤过去看，发现房间中央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左小宁的。但是尸体的形状很怪异，林嘉旭仔细一看，发现是人皮跟尸块分离的原因。左小宁精致皮相底下盖着的是一大堆烂肉…… 　　几个警方没法理解眼前的一幕，林嘉旭却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 　　联想到被剥皮的赵升，和泳池底下那具尸体，林嘉旭得出结论，左小宁之前应该都是用自己的皮包裹着赵升的尸首在行动的。至于为什么她能将自己那身皮保存得这么好，应该跟当年她死时遭受的一切有关。 　　而现在之所以丢弃这个躯壳，一可能是她有十足的把握取回，二则可能是因为懒得应付警察，才如此简单粗暴地离开。 　　看着屋里这一片狼藉，林嘉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跑到外面，在街边蹲下，干呕了一会儿才恢复。吴四辽他们也有点受不了，出来透气。 　　“封锁现场，让法医过来。”吴四辽对同事说了一句。 　　警方很快拉起了警戒线。 第44章 四十四 　　江城最大的佛寺——华法寺中，大殿旁的一个小院子里，左小宁低头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面上带着些许恼怒。她不太开心地问道：“大人，那个林嘉旭似乎在找鬼差的下落，有点麻烦，真的不能动他吗？” 　　榕树须条无风自动，从左小宁的身子穿过。如果是普通的榕树须条，左小宁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这榕树须条并不普通。 　　被须条穿过身体的那一刻，左小宁跌坐在地上，身形虚晃了两下，看起来仿佛是有叠影。 　　“大人息怒。”左小宁忍着魂魄不稳，哀声求饶。 　　榕树须条恢复静止，一个男人的声音凭空响起：“把你的尸骨拿回来，多余的事不要做。” 　　…… 　　芳华路外，林嘉旭坐在车里，从后视镜看车后座上的方爻，问道：“你说我直接对着判官或者阎王的画像说话，他们听得到吗？” 　　方爻挠了挠后脑勺，茫然回答道：“可能吧。” 　　“……”林嘉旭重重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林嘉旭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站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四周一片空荡。正茫然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头顶数尊佛像正垂着眼睛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竟然在佛寺里面。 　　“林嘉旭？” 　　如蚊子般细小的声音传入林嘉旭耳中，林嘉旭听得出来，这是成息的声音。 　　循着声音，林嘉旭走到了最中间那尊佛像底下，在莲花座上发现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锥形物体，成息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这里是哪里？”林嘉旭伸手想拿起黑布，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触碰到。 　　成息：“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你要小心左小宁，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尽快找到我。” 　　未待林嘉旭再追问些什么，他已经从梦中醒来，睁眼就看见外面天空大亮。 　　佛像？成息在寺庙里！ 　　思及此，林嘉旭掀开被子，简单洗漱后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江城规模比较大的寺庙就那么几家，他一家一家找过去肯定可以找到成息所在。 　　大寺庙虽然少，但大多在比较偏远的地方，彼此间也是南辕北辙的分布，所以一天下来，林嘉旭也没能找完所有寺庙，时间都花在路上了。 　　夜里林嘉旭没有回家，而是在路边找了家酒店住下。还剩下三家可能性大的寺庙没有查看，他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直奔目的地，回家对他来说有点浪费时间。 　　第二天林嘉旭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江城最大的佛寺——华法寺。 　　他去的太早，寺门未对游客开放，他在外边的小吃街吃了早餐，等到九点才终于可以进去。走到山腰正殿时，林嘉旭心脏瞬间剧烈跳动起来。正殿跟他梦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底下这些案桌，昨晚他看的时候殿内并没有案桌，只有佛像。 　　相比较于庞大的佛像，林嘉旭身高连对方五分之一都不到，他站在底下根本看不到佛座上是不是有梦中的黑布。完全不知道他在梦里面是怎么看清楚的，他估计梦里自己应该是会飞的。 　　现在时间还早，殿里几乎没人。等殿里唯一打扫的小沙弥走出去之后，林嘉旭看了下左右敞开的大门，确认没有人走近后，手脚利索地爬到了中间那尊佛像的莲座上。 　　爬上去后，他一眼就看到放在莲座边缘的用黑布包裹着的锥形物体，他将东西拿了起来，放在大衣口袋里，正要下来的时候，门外有人进来了。 　　因为林嘉旭所处的位置有点高，没有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林嘉旭趁没人发现，躲到了佛像身后。 　　进来的是个小沙弥，只是路过而已，他径直穿过大殿，很快从另一个大门离开。 　　林嘉旭松了口气，麻利地从莲座上跳了下来，站起身的时候脚崴了一下，啧了一声一瘸一拐往殿外走去。 　　要离开华法寺得下很长一段石梯，林嘉旭觉得脚踝有点难受，于是在偏殿院子里一棵大榕树下的石桌边坐了下来，同时也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想看看怎么才能让成息恢复。 　　解开黑布外面包得死紧的红线，林嘉旭将黑布摊开，看到了中央静静躺着的断角。这是这一世林嘉旭第一次见到这样形态的成息，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十分有趣，拿起断角，林嘉旭嘴角微扬，凑近断角，轻轻在角尖上吻了一下：“可算找到你了。” 　　被亲了一下的断角突然剧烈抖动起来，林嘉旭还没把人放下，成息便化了人形，赤着双脚坐在林嘉旭怀里，涨红了脸嚷道：“你亲哪里啊！” 　　看到完好无损的成息，林嘉旭眉眼弯了一下，随后垂下目光看向成息微蜷的脚趾头，心头微热，偏头咬上成息嘴唇：“我不介意。” 　　这吻蜻蜓点水，成息却被亲得差点奔溃，他介意啊！！！ 　　无人注意到，同一时间院子里满地落叶成旋飞起，数百条榕树吊须微微颤抖，似是惊怒到几乎失态。 第45章 四十五 　　同一时间，负责剥皮案的几名主要警察被发现暴毙家中，连法医也不例外。 　　江城媒体闻风而动，瞬间将市局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方敬晟肃着一张脸坐进警车，往案发现场赶去。凶手的行为相当于是在打警方的脸，挑衅公检权威，方敬晟在半小时前临危受命，被局长安排全权负责这起案件。 　　仔细检查过现场后，方敬晟叼着烟靠在墙角发呆。这次的案件给他的感觉跟方同制药厂那次一样诡异，他参与了查封方同制药厂的行动，亲眼看见自己之前根本没有发现的小楼房凭空出现，成为摘除器官的犯罪现场。 　　而现在，他有预感有一股自己看不到的势力操纵了自己同事的死亡，五个死者面上不约而同的惊恐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不是不可能的。 　　但方敬晟当然不会被允许这样办案，用怪力乱神解释五个人被剥夺生命，他会被江城百万市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的。 　　“老大，局里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在剥皮案受害人赵升家里找到的那具女尸昨晚不见了，两日前在同谢区芳华路发现的疑似受害人出轨对象的女人的尸体也同时消失。监控什么都没录下，一片雪花。”跟着方敬晟出来看现场的警官陈子德拿着手机边看信息边说道。 　　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方敬晟抬步回警车：“跟我去找个人。” 　　然而身后陈子德并没有跟上，方敬晟回头一看，对方正死死盯着他扔在地上的烟头。 　　咳了一声，方敬晟走回去，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弯腰捡起烟头扔进垃圾桶：“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陈子德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老大，创卫楷模。” 　　“找死。”方敬晟抬脚踹了下他屁股。 　　另一边，成息和林嘉旭重逢的喜悦很快就被打断了，一个瘦高男子出现在大榕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成息从林嘉旭腿上下来，半浮在空中，挡在林嘉旭面前，问瘦高男子道：“你是谁？” 　　“我吗？”瘦高男子笑得十分和蔼可亲，“我是江城的维序者，元宏。” 　　“维序者？”林嘉旭起身，站到了成息身边，“什么维序者？” 　　元宏嘴角带笑：“就是维护人神鬼三界平衡的存在。” 　　成息瞳孔微缩，这不是寻衡司的职责吗？ 　　“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你，你是哪一界的？”成息问道。 　　元宏转头看了眼正殿，语气柔和：“哪一界都说不上，应该只能算是江城的吧。” 　　“所以，元宏，之前抓我的就是你吧。”借说话拖延的时间，成息翻开见闻录，想给判官传递消息。 　　但元宏似乎知道见闻录的存在，成息翻开书的同时，他抬起手来，五指一收，见闻录便从成息手中飞向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成息忌讳他手中发出的金光，没有上去硬抢回来。 　　元宏收起见闻录，对成息微微一笑：“只是不想让地府干涉江城的事罢了。” 　　啧，成息暗暗咬牙，这家伙不好对付。 第46章 四十六 　　就在双方谁也不肯让步的时候，一道红色鬼影闪进了院子。 　　“大人.”左小宁从榕树背后走了出来，站在元宏身后。 　　随风散开的，是她身上的浓烈的血腥味。元宏与成息具是神色一变。 　　未待成息叱问对方，元宏已经一手掐住了左小宁的脖子：“你杀人了？” 　　“大人！”猝不及防被元宏掐住脖子，左小宁双手抓着自己脖颈那只大手，以防元宏发力，她微微颤抖着辩解道，“我，那些人不让我拿回尸骨，我只好杀了他们，我也没有办法啊。” 　　喜怒无常的元宏让她甚是恐惧。 　　闻言，元宏面色仿佛凝上了白霜，冷得可怕，他斜眼看着左小宁，眼里没有一点慈悲，声音不待半丝起伏：“既然是你自己坏了规矩，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元宏手指收紧，掌心金光亮起，一息之间，左小宁的魂魄被烈火包裹。 　　“啊——” 　　左小宁凄厉的惨叫声穿透在场三人的耳膜，林嘉旭有点不忍，挪开了目光。 　　“你……”成息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元宏这是个什么操作。 　　待手中厉鬼被烧得魂飞魄散，元宏嘴角扯起一点弧度，他看着成息，缓缓说道：“这是我给鬼差大人的证明，我跟你的目的是一样的，肆意杀人的厉鬼，我不会放过。” 　　“那你之前抓我做什么？”成息问。 　　“只是希望鬼差大人不要再管江城的事，好好上学即可，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在我的掌控下，江城是不会出现大乱子的。”元宏说。 　　成息：“我为什么要信你？你的意思是，大乱子不会出，小乱子不会断吧。” 　　元宏轻笑：“鬼差大人还真是……天真呐，你只要简单答应一句就好了，何必如此较真呢？” 　　“你跟林久之前就是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成息问。 　　元宏摇头：“我跟林久与其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如说是合作共赢，毕竟他需要吞噬厉鬼，他可比你容易说话得多。” 　　“我不会答应你的，”成息看着他，毫不退让。 　　元宏遗憾地叹了口气：“就是事先知道鬼差大人不会答应，不得已我才会将你困在这里，只是没想到……”元宏看了眼林嘉旭，“没想到您会找来。” 　　成息注意到了元宏对林嘉旭奇怪的态度。 　　“既然这样，我不得不做些卑鄙的事情了。”元宏右手在身侧画了一个圈，林嘉童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圆圈内。 　　看着埋头认真工作，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什么危险的林嘉童，林嘉旭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想做什么？” 　　元宏回答林嘉旭：“只是希望你们就像凡人一样生活，别再插手超过凡人界限的事情。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随后他又看向成息：“如果地府知道了这边的事情，最危险的人不会是我，而是这个女人。鬼差大人应该知道，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瞳孔微缩，成息清晰感觉到了从骨髓处爬出来的恐惧，林嘉童的安危，他看了眼林嘉旭，他不敢冒这样的险。 　　“我答应你，在江城期间只做个凡人，可以了吧。”成息咬着牙说道。 　　林嘉旭：“你……” 　　成息抓住林嘉旭垂在身侧的手，摇了摇头，让他不必多言。 　　“这样我就放心了，请你们相信，我也不想当坏人。”元宏笑着冲他们微微弯腰致歉。 　　成息白了他一眼，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 　　与其同时，地府阎王殿，判官翻找着近千年来江城的所有记录，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比起林久维持力量所需要吞噬的厉鬼数目，千年来江城形成的厉鬼数目要多得多，但是这些厉鬼没有为害江城，也没有回归地府，而是了无踪迹。 　　这是否说明，比起林久，还有另一股势力吞噬了更多的厉鬼？而需要以这么多厉鬼为食的存在，恐怕足以撼动人神鬼三界平衡。 　　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看着殿外灰蒙蒙的一切，判官眉头紧锁，笼罩着江城的危机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成息应付得过来吗？ 第47章 四十七 　　跟元宏许诺会以凡人的身份在江城生活以后，成息跟林嘉旭离开了华法寺。他们前脚刚踏出寺院大门，元宏后脚就将地上破碎的左小宁复原了。 　　“大人，您……”左小宁定了定心神，惊惧交加的目光落在元宏身上，身子不自觉地轻颤起来。刚刚被烈火焚烧的痛苦，她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元宏垂眸看她：“你还有用，暂时不用死。去把你刚刚杀死的那几个人炼成厉鬼，三日后将他们带过来。” 　　说完，元宏转身离开，可刚走了一步他又停了下来，留下一句：“对了，把你的尸骨放在这里。”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左小宁扭头逃走的想法，她伏跪在地上，低声应道：“是。” 　　成息跟着林嘉旭往停车处走，一路上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坐进车里，林嘉旭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一口，安慰道：“你别这样，那元宏说不定真的是一个行事古怪的好人，江城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成息闷声说：“对不起，把嘉童姐牵扯进来。” 　　林嘉旭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他看着成息的眼睛，说：“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该抱歉，抱歉成为你的软肋，拖了你的后腿？” 　　“不，你不是。”成息摇着头伸手搂住林嘉旭的脖子，埋进他的肩窝，不高兴他说这种话。 　　林嘉旭也搂紧了他，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错的人是不择手段的元宏，而不是你我。就像□□案里，该被唾弃的是□□犯，而不是穿短裙的女孩。” 　　“我们是穿短裙的女孩？”成息似笑似哭地反问道。 　　林嘉旭：“只是个类比。” 　　成息抬起头咬住他的耳朵：“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的家人受伤的。” 　　“你也是我的家人，你也不能受伤。”林嘉旭低头吻上他，声音从两人相贴的唇间逸出，“答应我，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好。”成息闭上眼睛，专心同林嘉旭接吻。唇舌交缠间，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流下，滴在林嘉旭衣服上，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尴尬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你们要亲到什么时候？” 　　两人动作一僵，成息轻喘着推开林嘉旭，转头看去，发现方爻坐在后座上。 　　“不知道非礼勿视吗！”成息羞恼地嚷道。 　　方爻一脸无辜：“什么意思？” 　　“等你有恋人了就知道了。”成息叹了口气，决定不跟方爻计较了。 　　“恋人？恋人就是做你们刚刚做的事情吗？我跟方子东常常这样啊。”方爻偏过脑袋，表示自己并不羡慕他们。 　　“啊？”成息猛地凑到方爻跟前，“你跟方子东在一起了？！” 　　未待方爻回答，林嘉旭抓着成息后衣领将人拎回副驾驶坐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成息对他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方爻动作这么快。” 　　方爻：“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亲密接触了呀。” 　　“……”方子东居然这么放得开？ 　　成息扶额：“算了，我不是很想知道细节，你别说了。” 　　佛寺方爻进不去，所以待在外面等林嘉旭，没想到两个人一进车里就开始掏心掏肺煽情告白，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也是等太久了才会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们的呀，但好像讨嫌了。方爻叹了口气，心想，他在方子东梦里跟人亲热也不会亲热这么久啊。 　　林嘉旭开车带成息回家，路上接到律所电话，说有警察找自己，于是拐弯去了律所。 　　“是方敬晟。”林嘉旭跟成息解释，“好像是为了昨晚上几个警察暴毙的事情，不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 　　成息哼了一声：“就是左小宁杀的那些人吧，要不是元宏把左小宁烧死了，我一定把她带到地府，让她去十八层地狱尝尝厉害。” 　　林嘉旭看了眼成息，心里有点不安：“你的见闻录被元宏抢走了没关系吗？” 　　成息摇头：“没事，一般厉鬼不用见闻录我也可以对付。” 　　到了律所，方敬晟主动迎了出来，目标却不是林嘉旭，而是成息。 　　“就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你。”方敬晟上前伸手同成息握住，语气慎重。 　　成息微微瞪大眼睛：“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值得方队长亲自登门拜访了。” 　　“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方敬晟语出惊人。 　　林嘉旭愕然，成息脸僵了一下。 　　陈子德连忙从身后一把捂住了自家队长的嘴，呵呵道：“我们进办公室再说，这里人来人往的。” 　　旁边有人听了方敬晟刚刚的话，一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方敬晟也知道自己不妥，只是刚刚一时激动没按耐住，他掰开陈子德的手，对成息和林嘉旭说道：“进去谈吧，我有事想问你们。” 第48章 四十八 　　几人在林嘉旭办公室坐定，成息盯着方敬晟，心怀戒备。 　　“方警官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成息问。 　　方敬晟：“之前方同制药厂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你对我说过的那栋楼房不久后凭空出现，说明你那时候看到的是真的。不瞒你们，我也是方家人，只是因为对家族企业没有兴趣，才读了警校考了警察，基本已经同家族分裂，后来方同制药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实话，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方家很多事情从源头就说不清楚，更不用说方家祠堂供奉的那块不信方的牌位。但从小家里人对那位一向讳莫如深，我们这些小辈都不知道那位的来历，兼之我很早离开方家，对这些家族辛秘也没有进一步的了解。后来方同制药厂被封之后，我的祖父才说了些奇怪的话，他说，有那个人在，方家不会垮的……” 　　“不信方，那人是不是叫林久？”成息问道。 　　方敬晟皱眉：“不，那人叫元宏。不过离他最近的牌位，是我们家一个叫方久的祖先，不知道跟林久有没有什么关系。” 　　“元宏？”成息十分惊讶，为什么元宏的牌位要让方家供奉？ 　　方敬晟点头：“是叫元宏。你们可能不知道，江城最大的佛寺，华法寺，是方家投资建设的。方家的祠堂就设在华法寺正殿背后的一栋黄墙小楼里。” 　　成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就是说，方家祠堂里的那些人不仅受着你们的祭拜，还分享着庙里的香火？这对佛祖也太不敬了吧。你们不怕佛祖怪罪？” 　　“按照我祖父的说法，佛祖有那么多人供奉，根本注意不到江城的小小方家，所以只有我们自己打造的神明，才会只保佑方家。” 　　“那你知道元宏到底是谁吗？” 　　“具体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成息：“如果我说了解元宏的信息对方队长解决这起案件会有很大帮助，你信吗？”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回祖宅把家谱偷出来，我记得父亲以前喝醉的时候说过，家谱背后记载了许多跟我们家族息息相关的重要事件。我猜元宏的来历应该也会在上面。” 　　成息起身握住方敬晟的手：“那就拜托你了，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如果可以知道元宏的来历，他们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制衡元宏的办法了。 　　“我有点好奇，你们不会是见到元宏本人了吧，还有你说的林久，跟我的祖先方久是同一个人吗……”方敬晟想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但是成息什么都不能向他透露。成息为难地解释道：“有些事情，其实不知道会更好一点。”如果方敬晟知道自己一家子供奉了这么多年的祖先其实只是个想报复方家的长辈，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林久已经伏法，如今只要将元宏解决掉，江城和方家都可以早日翻开新篇章，而不被旧的阴云笼罩。 　　“我只能告诉你，目前看来，方家所有的产业都被利用来做违背天理的事了。”成息说。 　　“你的意思是，包括华法寺吗？”方敬晟十分震撼，在他看来，华法寺可能是方家唯一一门积德行善的产业了。 　　然而听了他的话，成息轻轻点了点头，华法寺，是元宏最强大的后盾啊。那成千上百万的信仰源源不断，难怪元宏连神佛之力也能窃取…… 　　现在成息最好奇的，便是元宏的来历。 第49章 四十九 　　接受成息的拜托后，周五晚上方敬晟回了趟祖宅。家里的人都把他当隐形人，连他什么时候进门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注意。 　　拿着族谱，方敬晟来到了林嘉旭住的小区。 　　然而他敲了门之后，来开门的人却是成息。 　　“你们住在一起？”方敬晟略微惊讶地指着一身睡衣的成息。 　　成息：“我还以为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咳！”方敬晟跟在他身后进门。这种莫名被鄙视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林嘉旭正在厨房洗碗，看方敬晟过来，便擦干手来到客厅。 　　“随便坐，不用客气。”林嘉旭招呼方敬晟。 　　成息也问道：“要喝什么吗？茶？饮料？白水？” 　　“茶吧。” 　　叮的一声，陶瓷杯碰撞玻璃茶几，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方敬晟跟前。 　　“这个是我从祖宅拿出来的族谱。”方敬晟把一本厚厚的本子放在桌上。 　　族谱应该是翻新过的，封面是正楷毛笔字，还带着碎金装饰。 　　成息把它翻开，看到第一页背面写的就是元宏的事迹。 　　按照上面记载，元宏是下凡历劫的天人，曾经救下方家祖先，所以方家祖先要求方家后世子孙世世代代供奉。元宏这个名字，是下凡历劫的天人在凡间的名字。天人用过的名字也能具有庇佑之力，方久要求方家子孙供奉这个名字，就是为了亲自造出可以庇佑方家的神明。 　　“无稽之谈。”成息合上方家族谱，十分失望，方家族谱上面所记载的不是元宏的真实来历，而只是林久的胡编乱造。成息知道，什么天人用过的名字拥有庇佑之力，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方敬晟耸肩，他一直都觉得家族里的很多事情都是鬼扯。 　　但他还是有点好奇，问成息道：“哪里不对？” 　　成息：“什么天人用过的名字也能具有庇佑之力，胡扯而已，难道你危急之时默念如来佛祖就能化险为夷不成，不过最最胡扯的就是，写这个的人根本弄错了神明存在的意义，他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庇佑凡人，而是为了维持天地秩序，他们对人类并不偏爱。” 　　闻言，一旁的林嘉旭和方敬晟陷入了沉默。神明……在他们的认知里，似乎天生就应该是拯救苍生的存在，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信仰并供奉他们不是吗？但是成息却这么说…… 　　“不管是天界的神明，还是地府的鬼君，跟人类一样，也是讲利益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凡人能分的大饼有限，而天界和地府能分的大饼则是天地之间的三千世界。”成息的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认真，唬得方敬晟和林嘉旭都愣住了。 　　“你没事吧？”林嘉旭一手抚上成息额头，“突然说出这么严肃的话，吓到我了。” 　　“哈哈。”成息表情一松，冲林嘉旭笑了笑，耸肩道，“这是以前林久跟我说过的话。会说出这样话的他怎么可能会给方家留下这样的话，这样说来里面的东西肯定都是胡说八道的了。”林久当凡人的时候从来没有得到过神明的眷顾，所以认为神明对凡人并不偏爱，加之方家家谱定是在林久眼皮子底下做成的，林久怎么可能会相信造神庇佑方家的事情，从始至终能庇佑方家的人只有他而已，这种情况下方家族谱上的这个故事，便只可能是林久弄来愚弄方家子孙的故事罢了。 　　比起族谱上的那段话，成息更相信林久应该是和元宏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才会要求方家子孙供奉元宏。 　　“那元宏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说不清楚了。”林嘉旭皱眉。 　　方敬晟重重叹了口气：“元宏在我的案子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你们现在还是不能说吗？” 　　“他不是凶手，不过他把凶手杀了。”成息说道。 　　方敬晟皱眉，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元宏是真实存在的？他是个好人？” 　　成息沉默。 　　林嘉旭：“不能用好或坏定义他，他把自己当成了江城的执法者，善恶由他决定。比起好人或坏人，他更像一个独/裁者。” 　　抓了抓脑袋，方敬晟突然起身：“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想管也管不了，元宏是非人的存在，也只能由你们来解决，我要回警局解决现实的问题了。” 　　林嘉旭起身送他：“不再坐会儿？” 　　“不了，局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一堆，再见。”方敬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出门后等来电梯，便离开了。 　　林嘉旭回到客厅，看成息看着电视发呆，上前捏着他肩膀问道：“怎么了？族谱没用，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 　　成息抬头看他，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我想到克制元宏的办法了。” 第50章 五十 　　“哦？”闻言，林嘉旭在他身边坐下，“什么办法？” 　　“你想，元宏不是借华法寺香火夺来的神佛之力吗？如果华法寺的信徒少了，没人去上香了，他的力量不就会大大削弱了，到时候我就能避开他跟地府联系，这段时间我也想想办法让方爻提升一下实力，我开始行动之后就让他把你们藏起来。”成息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嘉旭，他不能接受就这样被元宏全面压制，事关林嘉旭跟林嘉童的安全，他千方百计也要扭转现在的局面。 　　“具体你打算怎么做？”林嘉旭是支持成息的，元宏就像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们的头顶，他们不能无动于衷等他落下，要先一步打碎他才行。 　　“好歹我也是个21世纪的新青年，当然要用最先进的武器打败他了。那就是——网络。”成息狡黠一笑，“有方同制药厂的事情在前，只要把方家是华法寺投资人的消息放出去，我相信肯定很多信徒会想知道他们捐出去的香油钱都到哪里去了。想也知道方家绝对不可能是拿来做慈善，我估计这里面又是潭深水，之前没爆出来可能是方家在背后操纵了媒体，方家虽然折损了原先管理方同制药厂的那支人，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次我要把方家过去做过的事情查个底朝天才行。” 　　林嘉旭将他抱进怀里，温声说道：“不管你做什么，记住你的安全最重要，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以后去哪里都要事先发信息到我手机里，知道吗？” 　　成息在他肩窝蹭了蹭：“知道了，不会再让你担心的。” 　　小小的沙发上两个人彼此依偎，柔情在两个人心中蔓延，成息抬眼看向林嘉旭，微微一笑，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林嘉旭顺着这个吻衔住了他的嘴唇，手往下伸去，抚上了他的腰，同时加深了这个吻。 　　当被抱着往房间去的时候，成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承受着林嘉旭的亲吻，五指将他肩上的衣服抓皱了。 　　将人放倒在床上，林嘉旭从旁边的床头柜里拿出来两个东西：“别怕，从找到你那天我就开始准备了，该有的都有。” 　　成息轻喘两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双眼，似乎是不敢看林嘉旭的动作。 　　林嘉旭低头温柔地吻住他的唇角，安抚他的情绪。 　　…… 　　待云消雨歇，成息满身是汗窝在林嘉旭怀里，神情餍足。 　　此时天边已经泛白，两人竟是折腾到了凌晨。 　　“明天我先带你去见白先，他对网络上的事情比较了解，跟营销号关系好像也不错，让他帮你把控舆论方向会更稳妥一点。”林嘉旭把成息额前汗湿的刘海拨开，把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 　　成息疑惑：“白先？谁呀，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你嘉童姐的老公。”林嘉旭这时才想象起来自己的疏忽，“对了，我还没有把你正式介绍给我家人，等元宏的事情告一段落，江城这边局势稳妥了，你跟我回一趟北城吧。” 　　成息：“好啊，不过你爸妈会不会反对我们呀？你是不是还没跟他们说你跟男的在交往？” 　　“是还没说，不过我已经在他们面前说了你很多好话了，加上当初车祸是你救了我，虽然接受起来有点困难，但是我爸妈态度应该不会很坚决，所以你不用担心。”林嘉旭低头在成息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成息：“那就好，你爸妈也有年纪了，最好还是温和点来，别把老人家气坏了。” 　　“这么孝顺？”林嘉旭笑他。 　　成息：“你也知道我这一世的爸妈有等于没有，他们现在在国外活得好好的，还有另一个孩子，甚至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醒了，我也懒得操心他们。对我比较好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所以现在能让我孝顺的也就只有你的爸妈了。” 　　林嘉旭疼惜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我会加倍疼你的。” 　　成息埋到他的肩窝：“你现在对我就很好了，我很知足。” 　　两人在被窝里又说了会儿闲话，成息才终于难以忍受身上的黏腻，想起身去浴室洗澡。谁知，他下床刚没走两步，某种液体就顺着他的腿流了下来。 　　他转头拿起床边的枕头朝林嘉旭头上一扔，愤愤道：“东西买了不用还买干嘛！” 　　说完转身进了浴室。 　　林嘉旭揉了揉被砸到的脑袋，脸上难得露出透着一丝傻气的笑容。 　　洗完澡两人睡了六个小时，等快中午了才懒懒散散地起床吃饭换衣服，准备去找白先。 　　林嘉旭联系了之前那个私家侦探，请对方查出华法寺的资金流向，特意叮嘱对方不要到华法寺去，只在网上操作即可，如果没有信心通过电脑技术神鬼不知地查到信息，便算了，不要打草惊蛇。 　　对方答应得挺爽快的，貌似对于自己的黑客技术有十足的信心。 　　下午两人出门，林嘉旭先跟林嘉童打了个招呼，才上门找白先。他们到的时候，白先已经泡好茶等着他们了。 　　“坐，边喝边说。”白先让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这就是成息了吧，一直听嘉童说起你，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成息乖巧地笑了笑：“以后还请白大哥多多关照。” 　　“哈哈，会的，嘴还挺甜的。”白先笑了两声，看向林嘉旭，“比你可爱多了。” 　　林嘉旭：“我不用可爱，他可爱就够了。” 　　闲聊了一会儿，林嘉旭把方家的事情跟白先说了，白先不解：“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成息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白先全部真相，此时也只是拿事先想好的借口应付。林嘉旭解释道：“我没跟家里说过，其实我之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什么？”白先十分震惊。 　　“当时因为我查到了方同制药厂的秘密，方家就要将我置之死地，可见这群人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方同制药厂那么大的案子方家仅仅舍弃一支子孙就能置身事外，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至少方家底下的产业都应该被彻查一遍，才能让所有人安心。前几天我才知道华法寺是方家投资建立的，华法寺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处，我现在已经安排人在查了，你只要在网上透露出华法寺和方家的关系就好了，其他的等我找到更多的信息再说。不过你要找信得过的人安排，别把自己暴露了。”林嘉旭说。 　　白先：“你这样做很危险。” 　　林嘉旭：“我知道，所以这一次我不打算跟方家硬碰硬，只跟他们打舆论战。” 　　如何在这次行动中完美隐藏在背后做推手的他们，是成息和林嘉旭他们重点要解决的问题。 　　白先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假装在跟朋友聊天的过程中谈到方同制药厂的事情，然后引到华法寺的事情上面，这个话题如果能爆，网上一些营销号是不会管方家的态度的，他们毕竟跟正规媒体不同，换层皮就能东山再起。” 　　“不过曝光时文案重点还是放在华法寺上面，麻烦姐夫你适当引导舆论，别让大家错把重点放在方家人身上。”成息说道。 　　白先：“为什么？” 　　成息：“舆论终究不能替代审判，我们只希望借网友的力量把方家黑暗的产业暴露出来，至于方家人该怎么判，还是得交给公检法去解决。” 　　闻言，林嘉旭看了成息一眼，眼里隐隐有几分赞赏，他也同意成息的看法。 　　“哎，好吧，幸好平时你们不是我的甲方，不然我可能得少活好几年，要求这么多我非气死不可。”虽然事情有点棘手，但是白先还是答应了下来。 　　成息赔笑道：“能者多劳呀，嘉旭说他认识的人里面就您能做到了。” 　　林嘉旭又看了眼成息，这次眼里却是满满的不赞同，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看人下碟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成息得意地挑了挑眉，他这可是在以往千百次撒谎实践中练就的厚脸皮，轻易戳不破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章了，第一次写这么长…… 第51章 五十一 　　接下去的日子里，白先按计划炒热了活体买卖器官的凶手同时是华法寺投资人的事情，因为华法寺同时是江城A级景点，网上舆论一片哗然，讽刺的声音、唾骂的声音都有，与此同时林嘉旭雇佣的侦探也找到了华法寺资金流向，华法寺的香油钱除了维护寺庙日常维修和僧人吃住，剩下的一部分被拿去用来资助江城毒贩子买卖毒、品，一部分被用来贿、赂官员。 　　私人侦探将这个信息告诉林嘉旭，收到报酬后明确表示以后不接他的生意了，风险太大。 　　林嘉旭将调查结果告诉了白先，白先决定拿贿赂官员一事做文章，目前民众对反腐败一事十分关注，话题有爆点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掩盖他们在幕后针对方家这件事。 　　如白先预料，当香油钱被当做贿赂金成为热搜后，所有人愤怒了，信佛不信佛的都十分气愤，因为家里老人多多少少到了寺庙都会添点香油钱，爆出这种事情难免纷纷有种自己被欺骗了被愚弄了的耻辱感。信佛的人就更不得了了，连给佛祖的心意都贪，不怕报应吗？ 　　江城几个小区甚至挂上了抵制华法寺的横幅，还有很多人给江城市长写信建议取消华法寺A级景点的称号，同时间江城检察院敲开了方家的大门。 　　为了提高方爻的实力，让他能够保护林嘉旭和林嘉童，成息把自己之前攒的彼岸花果实都让他吃了，转天方爻实力大增，甚至可以分成几个人分别守在林嘉旭林嘉童白先身边，当然正面跟元宏对上肯定还是敌不过，但是好歹有逃走的能力。 　　公寓里，成息拧眉咬着手指甲，思索下一步的行动。第一步切断对方力量来源到这里，也算实行的差不多了。那么成息的第二步就是，消耗对方现存的力量。 　　于是学业轻松的成息开始了每日上华法寺坐榕树下跟人唠嗑的老年生活。 　　“你很闲？”元宏有点无语地看着最近三天两头就往自己这边跑的成息，这鬼差是想干什么？ 　　成息翘着二郎腿，无辜地点了点头：“是很闲啊，每天就是上上课，这学期课又不多，但是我又放心不下江城那些厉鬼的事情，所以只能跑你这里，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元宏当然知道成息在说瞎话，他也有办法把成息挡在寺外不让人进来，但是他更想做的是笼络成息。 　　“正巧最近江城没有厉鬼作乱，鬼差大人愿意上门做客我其实也很欢迎，毕竟以后要长久合作，趁此机会我们可以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元宏在成息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袖手一挥，一副茶具凭空出现。 　　成息：“……”这个能力有点厉害，隔空取物？还是新变出来的？ 　　元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了然一笑，说道：“我就爱喝点茶，所以身边随时都带着一副茶具。” 　　成息点头：“……”随身空间么？ 　　“我有点好奇，这世上有人追名有人逐利，鬼差大人你是哪一种呢？”元宏给成息沏了一杯茶，放到他身前的桌上，悠悠然问道。 　　成息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是人。” 　　“呵呵。”元宏笑了两声，“名利你都不动心是吗？可是凡人的生命却可以成为威胁你的利器，如此看来，大人还是个重情的人。” 　　成息勾了勾嘴角：“这可能是我唯一的缺点吧。” 　　“你在意的人毕竟是凡人，你不在乎名利，他也不在乎名利吗？”元宏说着，举起杯子喝了口茶，目光却没有从成息身上移开，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成息的脸僵了一下，不明白元宏是对凡人有什么误解。 　　但他这些许的神色变化被元宏看在眼里，却被解读成了，他身边的凡人对名利是有渴求的。 　　元宏：“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彼此留下的印象并不愉快，林嘉旭不是律师吗，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之后我会给他源源不断的案子，让他在一年内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律师。” 　　“别。”成息摆了摆手，拒绝道，“他要是知道了不会高兴的，他跟别的律师不一样，别的律师希望案子越多越好，他却希望案子越少越好。” 　　元宏挑眉：“为什么？” 　　成息耸肩：“因为他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啊。当然，如果你能替他实现这个愿望的话，他会很感激你的。”开玩笑，要是为了给林嘉旭案源，元宏特意去制造案子，那他们不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在成息心中，更倾向于元宏是个为恶之人，而不是手段极端的好心人。 　　“呵呵，你说话真有趣。”元宏目露遗憾，“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 　　“既然我们两个现在都闲着，不如切磋切磋吧，你让我在江城只能当个普通学生，我一身力气没处使怪难受的，还不如我们来一局，如何？”成息把茶杯放回茶盘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元宏：“你打不过我的。” 　　成息：“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都只出三成力，毕竟只是切磋，我不想毁损寺庙，毕竟里面还有佛像。” 　　元宏露出一抹兴味盎然的笑，他起身把茶盘收起，站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显然是接受了成息的挑战。 　　接下来，成息几乎每周都会挑战元宏一次，元宏也不拒绝他，陪他玩。 　　方家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元宏耳朵边，元宏以为是方同制药厂的后遗症，于是安排了左小宁去帮方家解决这件事情。 　　而成息则在对元宏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寻找着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的时机。 第52章 五十二 　　世世代代影响下，方家是从根就烂掉的散发着腐臭的大家族，腐烂是他们的利器，用以蚕食能够蚕食的一切，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们或许低调，但并不谦虚，因为他们认为方家是比普通人高贵的，他们拥有自己祖先和方家亲自打造的神明的庇佑。 　　但方同制药厂一事暴露之后，巨大的恐慌笼罩了整个方家，他们的祖先、他们的神明这次竟然没有庇佑方家，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为了保全大部分人，方家舍弃了分管方同制药厂的那支方家子弟，只当是他们自作主张，与方家其他人没有干系。与此同时他们也收敛了自己的行事，怀疑这次事件是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触怒了祖先和神明，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方家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自家那位祖先了。 　　被检察院找上门后，方家分布各地位处管理层的人员都被紧急召回祖宅开家族大会，这些人也是或多或少知道自家产业黑暗复杂之处的人，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负责华法寺运营的方雨娥是方家难得的能够掌权的女儿，同时也说明她身上有其他普通方家子弟远远无法比及的特质。这次大会本该是一次针对她问责的会议，但回祖宅的路上她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慌张。因为在回祖宅的前一天，她梦到方家世代供奉的那位神明了，就连老爷子也只被祖先托梦过，被这位神明托梦的，方雨娥算是方家头一人了。 　　这日阴天，方家院子里却热闹得很，各地有头有脸的管理层聚集在祖宅，因为从小生长的氛围，方家人其实脾气都不怎么好，因此聊天时总免不了阴阳怪气，但这里是方家，谁也不比谁好多少，一场聊天下来，个个都被彼此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得不忍耐。 　　到了祖宅，方雨娥首先去见的人便是老爷子，只要方家老爷子是站在她这边的，其他人便奈何不了她，毕竟方老爷子是目前方家辈分最高，手握最大实权的人。 　　于是这天家族大会，出乎大部分人意料的是，方家老爷子出现时，背后站着的人是方雨娥。所有人都知道方雨娥是华法寺那边的负责人，这次倒霉的人本该是她，但看老爷子的态度，明显事情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变化。 　　方雨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点心不在焉，方老爷子说让她不用担心行贿的事情，但要把跟毒、品有关的交易盖严实了，言下之意，行贿的事会另找替罪羊顶上，只要局势别进一步恶化。但让她头疼的是，给她托梦的人要求她尽快恢复华法寺的声誉，如果华法寺没有爆出贿赂丑闻，她可能还有办法力挽狂澜，但是贿赂丑闻一出，便几乎断了这条路。方雨娥想让华法寺如以往那般客似云来，可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首位上方家老爷子针对方家最近面对的连续两次危机给在坐的方家子弟下了口头警告，让众人在近期收敛自己言行，排查一切可能给方家下绊子的死对头，必要情况下可以试着笼络对方。对现在的方家而言，雷霆手段已经掩不住悠悠众口，唯有收敛锋芒，休养生息才是上策。 　　有些人虽不怎么认同方家老爷子的决定，但是被那双浑浊中透着丝丝精明的眼睛扫过，无不感受到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寒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也仿佛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无处可藏，于是只能放下心中那些小九九，低头避开老爷子审视的目光。 　　在方家苦恼着自家最近怎么如此不顺的时候，还没等到合适时机的成息有一次临时起意去华法寺时竟然看见了本该已经灰飞烟灭的左小宁从华法寺离开的身影，当然，他及时躲了起来，没让对方看到自己。 　　他回去告诉林嘉旭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都是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现在他们可以确定元宏跟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了，元宏对他们的威胁也是有加无减，必须加快跟地府联系的速度才行。 　　这种情况下，林嘉旭委托白先雇佣了水军，推动网上舆论发展，方家慢了一步的公关终究没能挽回舆论，华法寺官博也被骂到不得不暂时关闭评论，与其同时，华法寺香火锐减的效果也体现出来了。 　　周末，华法寺。 　　“这是你三成力量？”元宏放下手掌，看着面前一步不动的成息，略带诧异问道。 　　成息怔了一下，随后挠了挠头发，扮了个无赖表情，笑道：“抱歉，一不小心用了七成。” 　　元宏不知有没有相信，只是点了点头，一笑而过。 　　当天离开华法寺，成息知道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已经到了。 　　回家跟林嘉旭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第二天晚上行动。 　　于是第二天晚上，林嘉旭把林嘉童和白先请到家里，以聚餐为名，灌醉了两人，并将人转移到了对门。之前成息附身傀儡时租下的房子租期还没到，正好给几人留了个躲藏的场所。方爻则待在他们三人身边，将自己分散成雾状颗粒，包裹住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住几人的气息。 　　成息特意交代方爻不要跟元宏硬碰硬，能避则避。方爻点头，应了下来。 　　方爻的有效掩护时间顶多只有一个晚上，成息必须尽量在不引起元宏注意的前提下回到地府，从判官处问出江城的现况，更要查出元宏的来历，以及克制对方的办法，要做到这些，时间还是有点紧。元宏没发现他的行动也就罢了，如果发现了，他必须在林嘉旭他们被找到之前带着克制元宏的方法回来，当然如果能够直接把判官这个救兵搬过来的话，就更好了。 　　判官会亲自来凡间吗？成息也不敢打包票……毕竟位居高位的神鬼总有自己一套所谓的因果论。 　　如果成息是上一世刚刚化形的妖，那么他的眼里是没有什么是非对错的，一切行动都仅凭本能。 　　如果他是爱上林嘉旭之前的成息，接受过人间近二十年教育的他，只会凭朴素的正义观行事，并且会在最大程度上站在凡人的阵营里。 　　但现在的他脑海中有地藏菩萨曾经给他讲过的诸多道理，有为妖时的记忆，也有了自己的私心。 　　也是在那次跟元宏的对峙中，成息清楚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伟大的胸怀，当林嘉旭家人的安危因为自己而受到威胁时，他第一时间的感受是恼怒，仿佛被踩到痛脚的野兽，甚至想不顾一切扑上去将对方咬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他是妖，不是兽，他的理智战胜了他的本能，那时候的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抹杀元宏，所以他选择了退一步。 　　他本来以为林嘉旭会因此怪他，但是林嘉旭没有，成息并不因此而有些许安慰，其实他宁愿林嘉旭怪他。 　　元宏对待林嘉旭的特殊态度一直让成息心中隐隐不安，为什么在林嘉旭和林嘉童之中，元宏不选择更能直接威胁自己的林嘉旭，而是拐了个弯选择了林嘉童。 　　几经思考，成息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答案，那便是比起自己，元宏更畏惧的人其实是林嘉旭……元宏可以困住他，成息相信元宏也可以杀死他，之所以不动手，与其说是怕惊动地府，不如说元宏是害怕激怒林嘉旭……这么一想，一些事情好像自然而然就说通了。 　　成息想起了自己求地藏菩萨修复林嘉旭受损的生魂时，菩萨轻叹的那口气，那时候他还觉得奇怪，但现在他知道了，那声叹息不是为他，也不是为林久，而是为林嘉旭才存在的。 　　可是为什么？成息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胆小鬼。 　　元宏是个变数，成息在想通的那一刻对元宏的存在有了最清晰的认知，同时也下定了尽快抹杀元宏的决心，所以这次行动，与其说是为了江城的安危，不如说他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但这一切他都没有跟林嘉旭透露过，这次的行动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目的。不管判官帮不帮忙，这次从地府回来，他定要让元宏从江城彻底消失。 　　那丝不详的预感，他付出所有代价也不想应验。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HE ……【乖巧跪坐】 第53章 五十三 　　回到熟悉的彼岸花丛，成息没空怀旧，第一时间便是拔腿狂奔。他要尽快去阎王殿找判官！ 　　跑到阎王殿门口，成息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副首的判官，看着表情万年不变的判官，成息忽然感觉到，仿佛不管外界如何变化，判官都会在这里，守在这灰扑扑的地府，这样的判官让人觉得安心和可靠的同时，又有些许的同情，他仿佛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人，更不幸的是他的寿命比常人长多了。 　　看到成息，判官似乎并不意外，他放下手中的卷宗，走到大殿中央：“我知道你会再回来一趟，却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晚。” 　　“你知道我会回来？”判官下来的同时，成息也走进殿中。 　　判官：“前段时间我发现江城除了林久，还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以厉鬼为食，我估计你对付不来他。只是迟迟不见你下来，还以为你已经解决了。” 　　成息叹气：“我确实遇到了我没法对付的人，那人自称元宏，似乎依附在寺庙一棵千年榕树身上，他用凡人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在江城只能当个普通人，不插手厉鬼之间的事情。我没有百分百把握击杀他，只能趁他力量削弱之时偷偷跑回来的，想问清他的来历，看你这边有没有除掉他的办法，而且我必须尽快回去，时间久了怕元宏发现我不见，会对凡人下杀手。” 　　判官皱眉：“元宏？我从未听过这人。不过你说的千年榕树我倒是有点印象，千年前西天一位本来倍受佛祖看重的佛子在灵山大会后不知为何突然遭到佛祖厌弃，不久便被夺了佛身，贬下凡间。他堕入凡间时，听说他亲手种在灵山上的大榕树感应到他的离开，在他堕天的同一时间断了半扇枝叶，让自己半扇枝叶随佛子来到凡间。位置的话，似乎恰巧是在江城。” 　　“这样说来，那棵树是佛子种的？那它应该心性纯净才对，怎么会用吞食厉鬼的方式壮大自己的实力？”成息十分惊讶，那榕树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历。 　　“按照你的说法，那叫元宏的存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加上他如此阴狠的修炼方法，我猜测你见到的东西除了神树的一部分外，还混杂了别的阴煞之物。”判官似乎也有疑虑。 　　成息看着判官皱眉沉思，随后似乎默念了一句什么，一页纸从大殿深处飞来。 　　判官接过那页纸，边看边说道：“地府果然有跟元宏这人相关的记录，如此说来，元宏是人，和神树不同，至于他为什么能够操纵神树，里面应该大有文章。”他是循着因果链找出的资料，这上面记载的人必定就是成息口中的元宏。 　　白纸上记载着，五百年前，元宏是人间的一个普通和尚，因为喝酒吃肉触犯寺规才会被主持赶下山。下山后无依无靠的他沿途化缘来到江城，却在江城一眼爱上了位大家闺秀，随后擅自还俗，妄想要抱得美人归。但不久后，他勾引那名女子私奔时被她家人发现，混乱中躲藏不及被女子愤怒的家人乱棍打死。 　　那家人自知打死人是违法的，便将他的尸体胡乱掩埋在山林里，掩盖罪行，毕竟元宏在江城只是一个流浪之人，无依无靠，不会有人找他，也不会有人为了他的失踪特意报官。 　　“会有这样的记录，意味着元宏至今没能回来地府，是吗？”成息问判官。 　　判官点头：“鬼差毕竟有限，每年的工作量又太大，所以总有一些人的魂魄到现在还逗留人间，没能走上黄泉路，过奈何桥。” 　　“可是元宏跟那棵神树到底是怎么成为一体的呢？”成息不解。如此一来，元宏作为一只鬼却能窃取神佛之力也说得通了，想来全是那棵神树的功劳。 　　闻言，判官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提点成息道：“你知道对于像元宏这样的鬼魂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此话刚落，成息的心就震了一下，他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喊道：“他的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篇文可能开《排队，发男朋友[快穿]》或者《他是一株桃美人》，有兴趣的可以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到时候开文会有提醒~ 第54章 五十四 　　知道元宏是有致命弱点的，成息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但是元宏的尸骨会在什么地方呢？江城这么大，他要去哪里找他的尸骨？ 　　“尸骨对厉鬼而言十分重要，他不可能随意放置，极有可能带在身边，你想想他身边什么地方最安全，极有可能便是他藏尸骨的地方。”判官说道。 　　成息点了点头：“这样说来，他的尸骨极有可能藏在华法寺。” 　　“你有信心收服他吗？”判官问成息，一如往常的冰冷语气里难得带了丝慎重。 　　成息苦笑：“我说不能的话，判官能到人间给我帮把手吗？”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听了他的话，判官神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成息隐含的不满，“你和林嘉旭能做到比你们自己想象的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今日你们遭遇的都是你们需要去经历的，我无力插手。” 　　成息并不意外，他已经听了太多所谓因果论和天命的论调，原本也不对判官抱有什么期待。 　　知道元宏的来历，成息便打算回人间了，他怕自己呆太久会被元宏察觉。 　　“对了，我的见闻录被元宏抢走了，你能再给我一本吗？”成息问判官。 　　虽然不能给成息到人间撑腰，但是装备上的支持判官还是不吝啬的，只见他隔空从副首案桌上拿下来一本见闻录：“这是林久用过的见闻录，现在他也用不了了，便给你吧。不过你还是要尽快从元宏手中把你的见闻录拿回来。” 　　“好。”成息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阎王殿。 　　但他却没有立刻回到人间，而是在不引判官注意的情况下，独自往地藏菩萨那边走去。 　　待成息办完事情回到人间，他在自己租房门口碰到了对峙的方爻和左小宁。显然，元宏派左小宁过来盯着他们，左小宁发现他去了地府，打算去跟元宏打小报告，结果被方爻拦了下来。 　　“难道元宏手下只有你一只厉鬼能用了吗？”成息语带讽刺。 　　见他回来，左小宁后退了一步，不自觉放下了之前不将方爻放在眼里的傲慢态度，放低姿态劝道：“鬼差大人何必欺负我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小鬼，真正监视你们的是元宏才对，我不过是个跑腿的。” 　　“我也不想跟你过不去，但是你能保证你在元宏面前会闭紧嘴巴吗？”成息目光沉沉的看着左小宁，仿佛在思索面前这只厉鬼值不值得相信。 　　左小宁十分配合的笑道：“当然能了，元宏脾气多变，要不是我的尸骨被压在华法寺，我也不敢继续留在他身边。” 　　“你的尸骨被压在华法寺？”成息耳朵一动，瞧他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华法寺什么地方？” 　　左小宁心微微一动：“在正殿底下，鬼差大人是能帮我拿回来吗？” 　　“你不会以为我是开慈善的吧？”成息可还记得左小宁的手上还有五六条人命的事情，一只尸骨被别人捏在手里的厉鬼也能跟他讲条件，他打不过元宏，难道还收服不了一只左小宁吗？ 　　左小宁看出了成息眼中的冷漠，知道自己今天犯在成息手上肯定是逃脱不得了，再想想待在元宏身边提心吊胆的日子，左右权衡之下，她膝盖一软，啪一下跪在成息和方爻脚边：“鬼差大人，我真的想改呀，我不想当厉鬼，如果您能把我的尸骨从元宏手中拿回来，我愿意把我知道的元宏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事后也愿意同您回地府伏法。” 　　比起在元宏手底下灰飞烟灭，也许到地府算清功过，接受处罚，千百年后可能还能再次转世为人，对她来说，后者会是更好的选择。 　　成息眯着眼睛看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这时，房内林嘉旭好像听到了成息回来的声音，他拉开门看向他和方爻：“回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在和谁说什么？” 　　成息冲他笑了笑：“没什么，你休息吧，别担心，我这边处理点事，马上进去。” 　　说着他把林嘉旭推了回去，并将门关上。 　　他看着左小宁，打开见闻录，说道：“这样吧，我可以相信你，不过你得对着这本书发个誓，如果背叛我们，会被谛听一脚踩的魂飞魄散。” 　　左小宁在林久手上看到过这本书，此时在书上看到了谛听画像，更是不敢耍滑，便乖乖发了誓。 　　“行了。”成息见她还算听话，也收了先前针对的态度，“你只要告诉我一件事就可以，你知不知道元宏的尸骨在哪里？” 　　“元宏的尸骨？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左小宁看成息听到这话瞬间冷了的神情，忙泪眼汪汪道，“鬼差大人，我生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只是因为方家的黑心生意，才会在跟男友约会时被拐骗，成了活体器官的捐赠者。我也是受害者啊！” 　　“你一开始或许是个受害者，但是从你手上沾了无辜的普通人的鲜血的时候，你就不单纯只是一个受害者了，还是个杀人凶手，所以别买惨了，这一套在我这里没用。你只要回去探查元宏尸骨藏身之处就行，我答应将来回到地府，会在阎王和判官跟前替你说几句好话。”成息冷着脸硬着心肠说道。 　　左小宁破涕为笑：“这就够了，我会好好干的。” 　　说完这话她便起身离开，回了华法寺。 　　一旁听了全程的方爻问道：“她能信吗？” 　　成息眉眼深沉：“我只能赌她可信，否则不管是杀死她还是不放她回去，元宏都会对我们起疑。” 　　“今天辛苦你了，谢谢你的帮忙，你先回学校吧，接下来该我自己面对元宏了。”成息拍了拍方爻的肩膀，十分感谢方爻从一开始就跟在自己身后跑前跑去，从来不抱怨不喊累。 　　方爻：“不用客气，你之前也帮过我。那我先回学校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用客气，只管跟我说。” 　　“好。” 　　待方爻走后，成息肃着一张小脸拉开门，正打算回到林嘉旭身边，就见黑暗中靠在门后的林嘉旭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熬了一夜不困吗？”成息知道林嘉旭听到他在门外威胁左小宁并跟方爻告别的全过程，心里不免有点慌张。他不会看出什么吧？ 　　林嘉旭看着他不说话，良久才抬手揉了揉成息的脑袋：“你还没说判官的态度怎么样，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闻言，成息松了口气，他跟着林嘉旭进了客厅，将在地府时从判官那里知道的元宏和神树的来历一一道来。 第55章 五十五 　　“你是说，元宏的尸骨极有可能藏在华法寺？尸骨对他有什么影响？”听了成息的话，林嘉旭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成息：“尸骨对于厉鬼而言，就像毒品一样，对他们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若是在他们成为厉鬼后，尸骨被他人用外力破坏，那么对他们的魂体也会造成同种程度上的伤害，最悲惨的结果莫过于灰飞烟灭，所以挫骨扬灰对于厉鬼而言是最严厉的惩罚。” 　　林嘉旭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尽快找出元宏尸骨所在才行。”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存放左小宁尸骨的地方，也存放着元宏的尸骨？”成息猜测。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正殿之下，要进去查探的话必定会惊动元宏。”林嘉旭皱眉，元宏还有那棵神树帮忙，就算他们把元宏骗出去，难保神树不会发现他们。 　　两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互相靠着，思考着如何潜入华法寺，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在陌生房间里醒过来的林嘉童和白先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在客厅看到挤在沙发上的林嘉旭和成息，惊讶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这两人是在搞什么，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他们举止的亲密还是引起了林嘉童的怀疑，早上一起吃过早餐后，林嘉童跟白先笑着告辞离开，下一秒林嘉旭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林嘉旭大概猜到林嘉童要说什么，刚刚在当事人面前张不开口，所以才改用电话沟通。 　　“你和成息是怎么回事？”林嘉童问得十分直接。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在交往。”林嘉旭答道。 　　林嘉童：“你，你想好了？” 　　“想好了，非他不可。”林嘉旭站在阳台上，往里看一眼就可以看见站在厨房里洗碗的成息，明明只是一个系着围裙的背影，却让他整颗心都软乎乎的，除了成息，没人能够做到了。 　　“我这边倒还好，但是爸妈那边你要怎么说？你好不容易眼睛恢复了，他们才高兴多久，你就要给他们带一个男媳妇儿回去，他们不得吓死啊。”林嘉童很是担忧。 　　“你放心吧，我会让爸妈主动接受成息的。毕竟他是从车祸里救了我的人，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我。”林嘉旭的声音平和坚定，并没有因为林嘉童的话而有丝毫动摇。 　　林嘉童：“好吧，反正我从来管不了你，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就行。” 　　挂了电话，林嘉旭进了客厅，往厨房走去，从成息身后伸出双手，将人圈进怀里。 　　“怎么了？”成息刚洗完碗，要摘下手套，冷不防被林嘉旭抱住，疑惑地扭头看去，林嘉旭却是直接亲了下来。 　　一吻毕，成息沉浸在林嘉旭的温柔里，连手上滴着水的袖套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转过身想抱住对方，被回过神来的林嘉旭抓着手臂制止了。 　　成息懊恼地摘下手套，暗骂自己没出息，才亲了一下就被勾得魂不守舍了。 　　“不如我们同方家合作，如果方家能够配合，我们瞒过元宏，在华法寺动手脚就方便了。”林嘉旭的嘴唇贴在成息耳朵上，轻声说道。 　　成息：“方家怎么可能会跟我们合作。” 　　“那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沉浸在一切尽在掌控的错觉中，你可以让他们醒过来。是继续守着林久初衷，做丧尽天良之事，到了地府入油锅上刀山，还是戴罪立功亡羊补牢，可以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说的有道理，林久伏法之后，方家就像在迷雾中失去方向的列车，载着成千上万人的生命横冲直撞，如果没有人提醒他们，最终只能得到车翻人亡的下场。方家的原罪是林久，该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才是。” 　　此时成息才发现自己其实跟地府其他鬼差没什么两样，捉住了林久便洋洋得意，却没仔细想过要如何救赎在林久控制下满身疮痍的方家。可能是因为方家已经坏事做绝了吧，虽然根源在林久身上，但是他们也不能直接用无辜两字开脱。今天听到林嘉旭的话，成息终于想好怎么为方家求得地府宽容了，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就像林久一样，是个不错的注意。如此，方家子弟将来到了地府，也能获得跟其他鬼魂平等的投胎机会。 　　就是不知道方家，想不想要这个机会了。 第56章 五十六 　　但是在江城，成息要避开元宏，让方家人信任并服从自己，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白天林嘉旭去上班，成息上午没课，就窝在家里思考该怎么让方家配合自己。他翻着手中的见闻录，虽然知道地府已经把见闻录里林久关着的厉鬼收回，但这本见闻录好歹在林久手里那么久，总会留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然而事实是，没有。这本见闻录干干净净的，跟自己第一次得到的那本见闻录一模一样，空白，没有一丝使用痕迹。 　　失望的把见闻录收起来，成息起身来到落地窗前，看着底下车水马龙的城市，有一刹那的失神，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守护好这座城市，守护好自己爱的人呢？ 　　晚上林嘉旭回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成息今天居然没有回学校，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坐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人身边，低头轻轻吻了下对方的额头，随后弯腰打算将人抱到房间，却发现成息睁开了双眼。 　　“你没睡？”林嘉旭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依然将人抱了起来。 　　成息双手放在他肩上，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早回来？”这才七点，平时工作日林嘉旭一般都会到九点多才回家。 　　“可能是冥冥之中我感应到你没回学校才这么早下班的吧。”林嘉旭嘴角微扬。 　　成息想了一整天没想好怎么从方家下手，心情一直有点低沉，此时听了林嘉旭的话，却仍不住轻笑出声：“要我夸你吗。” 　　“不用。”林嘉旭抱着人往卧室走，“要你奖励我。” 　　在房间里厮混了两个小时，成息指使着林嘉旭出门买夜宵了。都怪他一回来就发疯，害的两人连晚饭都没吃。林嘉旭自知理亏，十分听话的下楼买夜宵，没办法，这么晚了，也不适合叫外卖。 　　慵懒的躺在床上等林嘉旭回来，成息无所事事，便把见闻录再次拿了出来，他摸了摸首页金光闪闪的谛听画像，然后又翻到了最后一页，却没想到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不同，上面浮现出一个毛笔书写的方字，字体上面墨迹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成息从床上翻坐起来，他记得白天看的时候这书背面并没有这个字。他不由自主伸手去触碰那个方字，却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发现周遭环境发生了变化，等一切重新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房间，误入了一个满是浓雾的竹林里。 　　“这是怎么回事？”成息不太确定，竹林里的白雾太浓，连成息都不能保证自己走进去还看不看得见路，便没有随意走动。既然是见闻录把自己带过来的，见闻录应该也可以把自己再带回去吧。 　　这样想着，成息的手重新伸向那流动的方字，未待他碰到那个字，一道声音从浓雾中传来：“先祖？是您吗？” 　　成息的手停了下来，先祖？什么鬼？ 　　“您已经很久没来小辈梦中，小辈还以为先祖放弃方家了。” 　　那声音十分苍老，明显是个老人的声音，但他却自称小辈，还叫成息先祖。电光火石之间，成息反应过来了，那句先祖叫的不是他，而是林久。 　　……这样说来，这老人定是方家掌权人了！ 　　成息发现自己无意间找到了一条捷径，一条能够让方家积极配合自己行动的捷径，那就是——假扮林久。 第57章 五十七 　　这里白雾会如此浓，想来是林久布下的，他应该也不想让方家子孙看到自己的面貌吧。 　　成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线，让自己的声音与林久平时说话的声音无二，才开口道：“近日我在地藏菩萨门下修炼，得菩萨感化，深知自己过往罪孽深重，本想从此留在地府，侍奉菩萨，但终究放心不下方家，所以才会回来，你是方家现任家主，方家将来如何走由你把控，我要吩咐你的便是，尽快将方家产业洗白，停止一切违法产业，同时多多积德行善，如此方家子孙将来入了地府才有轮回的机会。” 　　方家老爷子对先祖的话感到十分震惊，这些话跟对方过往对自己的教诲南辕北辙，让方家老爷子陡然生出一种荒谬之感，方家的产业已经轮转了这么多代，怎么能在他手里终结，虽然对先祖心存敬畏，但是方家老爷子还是试着想改变先祖的想法：“先祖，可是方家里里外外几百口人，都是靠着这些产业生存下来的，贸然收手……” 　　他还没说完，成息便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是想死后到了地府永世不得超生吗？” 　　“我……”方家老爷子犹豫了，他毕竟已经这把年纪，如无意外，现存的方家子孙里面，他会是最先死的…… 　　成息见对方还犹豫，便下了狠药：“方家最近接连出事便是上面给我们的警告，我没办法长久庇佑你们，这次能够回来也是求了菩萨恩典，给你们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 　　“可我们还有元宏……”那位不久前还给方雨娥托过梦。 　　“元宏毕竟是伪神，难道还能跟菩萨对抗？”成息一步步击溃方家老爷子心里的侥幸念头，想让对方知道除了改头换面，已经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方老爷子现在有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感觉，但他终究不敢违逆林久，于是不再坚持，答应道：“我回去便亲自着手整改方家，先祖放心。” 　　“除了这个，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成息可没忘记自己的本意，他要找出元宏尸骨所在，“最近华法寺名声受损，正好趁机会将正殿翻新，佛祖金身也要重塑，这是方家对佛祖的表示，万万不得怠慢，懂了吗？” 　　“是。”方家老爷子应了下来。没办法，方家最大的倚仗也就是先祖的庇护了，没了林久，他们这些小喽啰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之后我还会来找你的，我今天吩咐的事情你要尽快落实。”成息说完，伸手触碰见闻录，离开梦境，回到了自己家中。 　　身旁景物在成息触碰到方字时快速退去，转瞬间，成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床上蹦了下来，跑到客厅，正看到玄关处买完宵夜进门的林嘉旭，不禁兴奋的扑了上去。 　　林嘉旭接住他，不解又意外：“怎么了？突然这么兴奋？” 　　成息跳下来，拿走林嘉旭手上的宵夜，牵着他的手把人往沙发边带：“边吃边说。” 　　听完成息的描述，林嘉旭了然：“你想趁施工的时候混进去？” 　　成息点头：“施工的时候现场肯定很混乱，我会让左小宁帮忙，但现在还差能够把元宏忽悠出来的借口。” 　　“你有把握方家能听你的话吗？”林嘉旭不太放心，方家掌权的毕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会因为这样一个梦境就乖乖放弃自己手中现在掌握着的权利，相信所谓来世的福报吗？ 　　成息吃饱喝足，放下手中的竹筷：“光凭方家老爷子一张嘴肯定说服不了方家所有人，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添把火的。” 　　“万一元宏跟方家人有联系怎么办？” 　　“我先前就是担心这一点才假冒林久的身份的，还拿了地藏菩萨当幌子，元宏应该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才对。过几天我也会去试试元宏的反应，这样就能知道方家跟元宏是不是有联系了。”成息解释道。确实，他的主意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但是比起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他更愿意去尝试每一个可能。 　　林嘉旭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元宏的存在给了成息很大压力，也明白成息害怕自己和家人卷入他们的争斗当中，很多时候他也无奈自己为什么只是一个凡人，如果他不是凡人，就可以帮到成息更多。 　　现在这个时候，他能给成息的，只有毫不动摇的信任和支持了，“我相信你。”林嘉旭将成息搂紧怀里，柔声说道。 　　三天之后，方家老爷子在家族大会上公布了方家将转型的决定，要求方家子孙用最快的时间将手上产业洗白，并答应给慈善机构捐赠一笔巨款。 　　方家大部分人不能理解这个决定，方家老爷子看着多年来被名利浸淫的子孙，深深明白这些人心中无尽的贪婪和欲望，他叹着气，将自己最后的王牌摆了出来，说这是先祖的意思。 　　闻言，一些人沉默了，他们经手的产业时常需要那位遮掩，知道那位并非虚无的存在，所以再不甘也只能放弃坚持。但是有一些人因为经手的产业不会太血腥或者太容易暴露，不需要超过人力的遮掩，所以并没切实感受过林久的存在，比如方雨娥掌握的华法寺和地下贩毒网络，还有官员贿赂一事，因为并不引人注意，所以一直很安全。 　　加上方雨娥被元宏托梦过，所以对林久没有天然的畏惧，对方家老爷子的决定也十分不赞同。 　　会后，她找到方家老爷子，想劝对方收回这个决定，却被狠狠骂了一顿。此时方家老爷子想起来先祖交代的华法寺修缮一事，正好方雨娥在，便交代她尽快办妥。 　　方雨娥表面上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主意。当天她就来到华法寺后头的黄墙小楼，将元宏的牌位偷偷取回家。 第58章 五十八 　　将牌位带回自己家中，把佣人赶了出去，方雨娥点了三根香，跪在桌下，向元宏说了自家先祖现身打算让方家放弃现今产业，包括了华法寺，请元宏如果有什么指示，晚上可以给自己托梦。 　　方雨娥不敢在华法寺说这件事，就是怕被自家先祖发现自己阳奉阴违，所以才把元宏牌位带回家中，焚香通信。虽然不知能否有效，但她现在能够倚仗的也只有元宏了，方家的供奉对元宏来说十分重要，如果方家打算放弃这一切，那意味着方家也打算放弃元宏了，她相信元宏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今明明不是冬天，上完香后方雨娥却冷得开始颤抖，骨头缝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咬噬的感觉，令人难受得想要就此死去。方雨娥颤抖着回到自己卧室，从床头柜夹层里翻出一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尽管身体仍然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但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笑容。 　　当晚，元宏果然来到方雨娥梦中。 　　跟上次一样，元宏隐在黑暗之后，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看着俯首跪在自己脚下的凡人，语气冷漠，问道：“方家想关了华法寺？” 　　“今天我家老爷子开了家族大会，在会上说要放弃方家现在所有的违法产业，说是要转型，但是您也知道，华法寺底下的贩毒网络，一关上的话，那些没了毒品供应的毒贩子和瘾君子难保不会来华法寺找麻烦，他们要是说出些什么，本来华法寺现在社会评价已经降低了，跟贩毒沾上，再怎么操作都不可能恢复往日的风光，香客也不会像往常那样多了。” 　　华法寺中的僧人时常通过送斋饭，布施等方式跟毒贩子进行交易，在江城的贩毒网络里，华法寺是一个重要的据点。之前通过贿赂官员才得以让华法寺不被警方视作毒窟，但现在网络上闹大了，接下去事态发展连方雨娥都觉得不太乐观，偏偏方家打算舍弃这些产业，哪里能那么容易做到？ 　　方家要真正肃清里里外外的黑泥，至少要三代以上才可能完成。毕竟方家跟那么多亡命之徒合作，方家就算有想退的决心，别人可不会任你说退就退。所以要做到真正洗白，方家人要付出的不只是金钱和时间，甚至需要连命都豁出去。 　　方家老爷子当然提到了先祖所说的恩惠——来世的福报，但是在方家一些人看来，他们现在的生活如此惬意，为什么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来世退步忍让，所以方雨娥肯定，今晚她见元宏的同时，江城不知名的角落里，定会有野心勃勃的方家人谋划着如何让现任方家家主尽早去享受所谓的来世福报。 　　而方雨娥必须在那之前，选好阵营，找准依靠，才能在接下来方家的腥风血雨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她那些小心思元宏并不看在眼里，他在意的是，林久是否真的回到了江城，因为如果林久真的出现，那么意味着地府已经察觉到江城的异样，并打算花大力气整治。这对元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理所当然的，元宏怀疑上了成息，怀疑成息是不是隐瞒自己回了地府。 　　毕竟，最近成息已经很久没来华法寺找他了。 　　方雨娥的梦境中，心思各异的两人沉默片刻，元宏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管那些，华法寺这块一切照常，我会去跟你们家主好好聊聊的。” 　　方雨娥低声应了声是，但很快又讪笑道：“您去找老爷子的时候，可以不把我说出去吗，我怕老爷子拿我撒气。” 　　元宏睨了她一眼，也没说答应不答应，转身便离开了。 　　卧室里，方雨娥满身大汗从梦中惊醒，立刻从床上坐起，细细回想了一下梦中元宏的态度，待觉得元宏应该是可靠的，才重新躺下，陷入浅眠。她要养好精神才行，毕竟…… 　　方家，要乱了。 　　元宏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方家老爷子，而是来到成息和林嘉旭居住的小区，不请自入，来到了两人家中。 　　该有的警觉成息还是有的，元宏出现的那一刻，成息便睁开了眼，从床上起身，警惕的看向站在房间门口的元宏。同时，他怀中的见闻录也隐隐发烫。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没礼貌。”成息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他的身后是睡得无知无觉的林嘉旭，元宏的到访太过突然，让他不悦的同时也有些许不安。难道是方家那边露馅了？ 　　元宏冲着成息微微一笑：“抱歉，没什么白天黑夜的概念，只是想到你很久没来华法寺了，所以过来看一眼而已。” 　　成息：“哦，那你现在看到了，还有什么事吗？” 　　“最近为什么不来华法寺找我了？”元宏虽面带笑容，眼里却没有笑意。 　　成息：“你这问法有点奇怪，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不会是误会我什么了吧？我最近要期中考了，需要复习，所以没时间去找你，你以为我真那么闲啊。” 　　“期中考？”元宏脸色一僵，这个答案有点意外。 　　成息点头：“当学生就要考试呀，我之前总是逃课去找你，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争取多复习一点别挂科，我可不想重考，毕竟第二次读大一了，重考很丢脸啊。” 　　虽然不太理解成息说的这些，但是元宏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细想一下，发觉还挺情有可原的。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希望你不挂科。”元宏冲成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怀中见闻录的温度恢复正常，成息才松了口气，这元宏真的是，太欠揍了。 　　身后林嘉旭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揽过成息的腰，想问些什么，却发现成息出汗了。 　　“怎么了？你觉得他察觉到什么了？”林嘉旭起身靠在床头，摸了摸成息的头发，试图安慰他，让他放松下来。 　　成息扭身窝进他的怀里，点了点头：“他不会无缘无故过来的，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会是左小宁吗？” 　　“应该不是，不然他不会这么好声好气，一上门就该开打了。不过半夜偷袭什么的实在太无耻了。” 　　“那他是从方家人那里听说什么了吧，毕竟华法寺也是方家产业，方家老爷子如果真按你说的开始行动了，华法寺牵连的贩毒网络也会被撤掉的。” 　　“嗯，他现在应该只是怀疑我，没有证据，所以不会这么快跟我们撕破脸皮。”成息抱住林嘉旭，目光却落在了卧室地板上的那片偷偷溜进来的月光上。 　　江城，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封面，哈哈 第59章 五十九 　　起初是林嘉旭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因为近两周律所的案子越来越多，后来是成息大白天在街上碰见了抢劫的瘾君子。虽然他轻易便将对方制服并扭送警方，但这一切都昭示着，原先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江城，已经撕开了虚伪的太平假象。就像装满污水的鱼缸，破开一个口子，里头的鱼虾便不安的跳动起来，但随着时间推移，裂缝只会变得越来越大。 　　但出乎成息意料的是，方家似乎并没有对华法寺动手的打算，足足等了半个月，成息难免有点心浮气躁，于是这天夜里，他再次来到方家老爷子的梦中。 　　方老爷子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成息便发现，尽管年迈但以往声音还算精神的人，此时从里到外都流露出不安和恐惧。 　　“不必担心，就像做手术开刀割瘤一样，现在的方家经受的一切疼痛都只是暂时的。”成息安慰了一句。说实话他并不同情方家，在他看来，方家现在经受的痛苦，和他们世世代代享受的奢华相比，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但他却没听到方家老爷子的回答，却听到了他目前最不想听到的人的声音。 　　“林久，既然回了江城，怎么不来看望一下我？”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浓雾中响起，元宏已经在方家老爷子的梦境中等了半月，终于等来了林久。 　　听到他的声音，成息头皮一紧，他本想立刻离开，但是又想到此时自己反应过度的话，元宏立刻就能察觉到他是冒牌货，并且极有可能会怀疑到他和林嘉旭的身上。 　　“我不能离开地府太长时间，再者跟你见面很可能被成息撞见，这样影响不好。” 　　成息的心脏快速跳动着，他稳住自己紧张的心情，一边应付对方，一边转移位置，躲在浓雾中，避免跟元宏面对面。 　　“果然是被菩萨感化了，以往你可不会这么胆小。”元宏话里带着丝讽刺，“你回来江城，是地府有什么变动？” 　　成息感觉到元宏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连忙又换了个位置，浓雾中谁也看不清楚谁，但是成息不想继续冒险，他打算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撤：“江城厉鬼数目的异常已经引起了判官的注意，我只能给你最后一个建议，及时收手吧。” 　　“呵，你明知道，没有等到她，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听到这句话，成息暂停了离开的动作，这个她，难道是元宏生前恋上的那个大家闺秀？ 　　“她或许已经投胎转世了。”成息试探着回道。 　　“不可能，她心中定也有着许多不甘，我们那么相爱，她不可能放下一切投胎转世，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这句话证实了成息的猜测，没想到元宏盘踞江城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等人。那么林久死后，元宏之所以取代林久的位置，也是为了能够长久留在江城？ 　　那林嘉旭呢？神树呢？元宏身上的其他谜团是怎么回事？ 　　“但你最近的行动太惹眼了，如果你想继续留在江城，就不该继续以厉鬼为食。” 　　“你以为我想？还不是那棵树……” 　　闻言，成息心头一跳，心知听到了关键之处，却没想到元宏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 　　糟糕！ 　　他反应过来想撤的时候，左手边浓雾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元宏从浓雾中走了出来，在距离成息两米的地方站定，轻笑：“果然是你。” 　　成息急退，伸手触碰见闻录，在元宏抓住自己前离开了梦境。 　　江城大学学生宿舍中，成息轻轻落在自己床上，面色冷肃，惊魂未定。想了想，他合上见闻录，立刻往华法寺赶去。既然已经让元宏发觉，那么之前成息想在元宏不察觉的情况下找到对方尸骨的计划便只能宣告破产，不让元宏在此刻迁怒林嘉旭和林嘉童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先下手为强，毁了元宏的老巢——华法寺。 　　半夜，华法寺宿着一些僧侣，成息打破寺中火警警报，在所有人惊慌撤离的同时，找到了躲在寺中角落的左小宁。 　　成息：“你找到元宏尸骨可能藏身的地方了吗？” 　　见他面色着急，左小宁老实摇头：“除了正殿和榕树所在的偏殿，其他地方我可以确定都没有。” 　　闻言，成息看向宝相森严的大雄宝殿，狠下心来，伏地化身为兽，仰天怒吼一声，身形暴涨数倍，直直往正殿撞去。就算华法寺被利用来做尽坏事，但殿内佛像总归不是假的，成息这一撞将正殿供奉的释迦摩尼像撞歪了，却也被佛光伤了头角，歪倒在地。 　　忍住断角之痛，成息爬了起来，再次全力往正殿撞去，这一次，庄严的大雄宝殿轰然倒塌。 　　少了佛光压制，成息一爪子掀起宝殿地皮，底下成百上千口棺木栉比鳞次，瞬间暴露在清冷夜空之下。 　　感觉到华法寺的异常，隐蔽在江城各个角落里的厉鬼受到自己尸骨的感应，纷纷现身，飘荡到华法寺上空，黑沉沉的仿若乌云，遮蔽了成息头顶的月光。 　　看这群厉鬼一个个往自己尸骨上扑去，成息取出见闻录，森然鬼气包裹着它，使它悬于上空，将自动送上门来的厉鬼通通收录进去。 　　见闻录纸页快速翻动着，甚至能够听到啪啪作响的声音，这也是它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厉鬼。首页谛听画像栩栩如生，被收服的厉鬼凶悍惯了，本想挣扎，却被一股力量压在白纸上摩擦，那力道几乎让他们魂碎，最后只能颤抖着身子缩在见闻录角落里，放弃反抗。 　　与其同时，成息在棺材堆里搜寻着元宏尸骨，却一无所获。时间紧迫，成息忍着头上的疼痛，看了看被自己夷为平地的大雄宝殿，心跳如鼓的同时，也紧张得几乎咬碎牙齿。 　　不在这里，元宏的尸骨不在大雄宝殿下面。 　　那么只可能是在偏殿神树镇守的地方…… 　　成息扭头看向偏殿处岿然不动的粗壮大树，目露决然，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那个方向投来——神树正静静看着他。 　　另一边，来到林嘉旭家中的元宏，却没如预想的那样追上成息，成息根本不在这里。 　　看着熟睡的林嘉旭，元宏抿了抿唇，实际上，他对林嘉旭的忌惮大多数是来自神树的警告，但现在成息一意孤行毁了双方合作的可能，加上时间紧迫，他已经没有心力顾忌林嘉旭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来历了。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林嘉旭只是一个凡人罢了，同时也是目前最能威胁成息的存在。 　　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暗中观察】 第60章 六十 　　华法寺倒塌的大雄宝殿上方，成息晃了两下脑袋，前爪轻轻刨了刨脚下的废墟，后肢微弯，蓄足力后一跃而起，跳到了偏殿房顶上，俯视院里的神树。 　　似是感受到了威胁，原本只跟房屋齐高的神树瞬间拔高数丈，站在屋顶的成息顿时只能仰望对方。长高的同时，神树枝干也变得更加粗壮，甚至将偏殿挤塌了一半。 　　成息：“……” 　　这种奥特曼打怪兽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受到惊吓的成息控制不住本能从偏殿房顶跃了下来，原本绷直的尾巴尖稍稍往双腿间弯了一个弧度，心底惊疑不定，这树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居然可以长得这么高。 　　此时华法寺外，混乱的人群仰头看到陡然变大的榕树，纷纷拍照上传网络，随后扭头就跑，连闻讯赶来的火警武警都没敢靠近，只围在山脚。无数人打听着是不是政府在华法寺这边做生物实验，这棵变异的榕树到底有没有危险…… 　　与此同时，落在偏殿右侧空地的成息眯了眯眼，望着神树，开口问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佛子才下凡来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受元宏驱使？” 　　神树沉默，就在成息以为它没有自己神智，无法开口的时候，神树发出了一阵空心的笑声。 　　“区区一只小狗，也敢来我跟前乱吠？” 　　小狗？！ 　　虽然很生气，但成息并没有时间反驳对方的轻蔑态度。因为对方话音刚落，原本飘扬在半空中的柔软须条瞬间化作坚刺，朝他射来。 　　狼狈躲过一阵，未待成息松一口气，第二波攻击已经近在眼前。那些须条速度实在太快，成息缩小身量，以便灵巧躲避，但同时也意味着，只要一次没躲过，就会被粗壮的须条刺穿身躯，很大可能一击毙命。 　　身上本就带伤，成息的躲避渐渐变得力不从心，与此同时，天边出现一道疾驰的光影，转眼间就落到了神树树根旁，神树没有攻击他。 　　是元宏！成息分神看去，却同时看到了站在元宏身旁的林嘉旭。 　　意识到元宏劫了林嘉旭生魂当成人质，成息一时心急，脚下乱了节奏，立刻在神树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就在这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枝尖锐须条从斜里朝他刺来，待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 　　原先因为害怕干扰到成息所以没出声的林嘉旭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心停了一拍的同时忍不住着急大喊出声：“住手！” 　　听到他的声音，神树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同时间不远处见闻录金光大亮，一只跟成息长得一模一样，却比他大了两倍的巨兽凭空出现，只轻轻一跃，速度极快的从须条底下叼走了成息。 　　“谛听神兽？”看到巨兽出现，元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认出来那是谛听神兽，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忙拉着林嘉旭避到了神树粗壮的枝干后面。他根本没法跟神兽对抗，此时能跟谛听抗衡的，只有神树了。 　　谛听出现的同一时间，神树头上如云盖般的绿叶瞬间消失，只余光秃秃的枝杈，根根尖锐。谛听喷了一鼻子气，似是在嘲笑神树不自量力，但宛若刺猬般的神树还是让谛听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暂且在它的周围绕圈，寻找合适下嘴的地方。 　　看到成息被救下来，林嘉旭先是庆幸，随后内心升起一股对元宏和这棵破树的巨大愤怒，所以他没法配合元宏闪躲的动作，尽管知道生魂状态的自己十分脆弱，但他还是粗暴地甩掉了元宏的桎梏，往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成息那边是否安全。 　　虽然紧要关头被谛听神兽救下，但是之前的闪躲中，成息身上多处被须条割伤，虽不致命，但看起来十分凄惨，皮毛上全是鲜血。 　　看到成息变回人形，浑身是血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生死不知，林嘉旭简直恨极了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林嘉旭，你别自不量力。”见林嘉旭不配合，元宏伸手就想给他一个教训，却发现自己的力量不知何时已经被神树全部收走，此时的他，跟普通鬼魂没有两样！ 　　元宏之所以能够比一般厉鬼强大，倚仗的是方家的供奉、华法寺收集来的信仰之力和神树借给他的力量。今晚华法寺的异样早已被周围的群众通过网络传播开来了，华法寺的影响力一降再降，那点信仰之力早已经所剩无几。而方家因为之前成息假扮林久下达的金盆洗手的指示，早已分崩离析，各自为营，没人供奉他了。 　　现在神树为了跟谛听对抗，收回了全部借给他的力量，元宏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林嘉旭敏锐的察觉到了元宏的异样，愤怒不已的他想都没想，抓住机会扑上前迎面给了元宏一拳，将他狠狠推倒在地。 　　元宏只是一时愣神才会被林嘉旭揍翻，此时回过神来，看向林嘉旭的目光不免露出杀意，他虽然没了其他力量，但他好歹还是只厉鬼，撕碎一只生魂绰绰有余。 　　谛听出现的那一刻，元宏已经知道自己怕是无法再留在江城了，加上力量的衰减，内心本就充斥着暴戾，面对故意跟他作对的林嘉旭，元宏不再顾忌，他歪了歪脖子，狰狞一笑，怒吼一声朝林嘉旭扑了过去：“你找死！” 　　不远处撑着青石板坐起身来的成息，一眼看到的便是元宏露出厉鬼真实的丑陋面目，充满杀意朝林嘉旭扑去的一幕：“林嘉旭！” 　　林嘉旭知道自己躲不开元宏这一击，在元宏出手的那一刻便放弃了躲闪。忽然听到成息的喊声，他抬头看了过去，见成息还有力气朝自己跑来，想来是没受重伤，他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不要——”看见林嘉旭嘴角的笑容的那一瞬间，成息几乎忘记了呼吸，他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底声嘶力竭的喊，不要这样，不要放弃，躲开啊，傻笑什么，看我做什么，躲开啊！ 　　这一刻，他已然看不见神树和谛听的对峙，他的眼中只有林嘉旭，和那一双从他身后伸出的鬼手，他跟前好像是一个陡坡，但他根本没有在意，只是凭本能想去往林嘉旭身边，想替林嘉旭挡下那只已经近在咫尺的利爪。 　　突然，天旋地转，他摔倒了，他从坡上滚了下来，趴倒在地上，他抓住地上被他压到的草，青筋暴起的手掌剧烈颤抖着，他竟然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更没有勇气抬起头继续追寻林嘉旭的身影，他害怕看到林嘉旭倒下的样子。 　　成息闭上了眼睛，泪水成珠滴进土里。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乖巧跪坐】 第61章 六十一 　　“成息！成息！” 　　还没等成息从地上爬起来，他便听到远方传来林嘉旭喊他的声音，怎么可能？ 　　成息仓皇抬头看去，真的是林嘉旭！此时对方已经走到了离自己只有三米的距离。 　　“林嘉旭……”看到他安然无恙，成息瞬间满血复活，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猛虎般朝对方扑了过去，“你没事？太好了！元宏……” 　　他朝林嘉旭身后看去，发现元宏在刚刚意图撕碎林嘉旭的瞬间被神树尖锐的须条拦腰穿过，身上破了个大洞，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为什么？” 　　虽然很庆幸林嘉旭无恙，但成息还是不免困惑，神树到底在想什么？他如临大敌般对待的元宏居然就这样被自己的同伙戳死了，成息心情复杂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比起无法移动的神树，行动自由的元宏对他们的威胁要大得多。 　　见成息身上伤口虽多，但都不是重伤，林嘉旭稍稍放心。此时的他也察觉到了神树对自己的特殊保护，他抬头看向把自己整成刺猬一般的神树，眼神晦暗不明。他当然早就发现元宏面对自己时的奇怪态度，结合刚刚的事情，他已经看出来了，真正对他态度有异的，不是元宏，而是眼前即使跟谛听对峙着也不忘保护他的秃榕树。 　　不再犹豫，林嘉旭双手捧住成息的脸，让他跟自己对视，他看着他，语气真挚的问道：“你相信我吗？” 　　虽然不知道林嘉旭为什么这么问，但成息下意识点了点头：“相信。” 　　林嘉旭笑了一下：“那你先叫谛听回来，让我跟那棵树聊聊。” 　　“太危险了吧。”成息拉住他的衣角，有点担心。虽然刚刚神树保护了林嘉旭，但是他们不知道神树的目的，他不想让林嘉旭冒险。 　　“你刚刚还说相信我。”林嘉旭挑眉。 　　知道自己跳入了对方刚刚挖的坑，成息瞪了他一眼，无奈道：“好吧。” 　　先将已经收服完厉鬼却一直悬在大雄宝殿废墟上的见闻录收回来，成息才朝谛听喊了一声：“谛听大哥，先回来。” 　　听到他的喊声，谛听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黑黝黝的圆眼倒映出地上两人的身影，它晃了晃脑袋，变成同两人差不多高的大小，开口问道：“怎么了？” 　　成息：“元宏已经被神树劈了，让林嘉旭跟神树沟通看看。” 　　谛听看了一眼林嘉旭，耳朵动了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退后一步，站到两人身后，没有阻止的意思。 　　没了谛听盘桓在侧，神树稍稍松了口气，但看到林嘉旭往自己这边走来，来到自己交错危险的须条丛里，它倒吸了口冷气，迅速又及时的将须条收了起来，头顶枝杈长出新叶，恢复了之前茂盛的模样。 　　成息当然注意到了这明显的变化，他靠在谛听身上，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谛听睨了他一眼：“笨。” 　　听到谛听骂自己，成息不满的揪了把他腿上的毛。谛听是他先前回地府时趁菩萨不在偷偷拐出来的，本来是打算当做王牌对付元宏，谁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元宏被自己的树搞死了，他们的对手也从元宏变成了现在这棵脾气不怎么好的怪树。 　　“你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林嘉旭站在树根边，仰头冲大榕树喊道。 　　神树：“……”既然谛听已经变成跟人类差不多大的样子，它便也缩小了枝干，恢复原来的大小。 　　“能听到，您想说什么？”神树开口问道，声音洪亮，语气彬彬有礼。 　　听到它这样说话的成息噌的站直了身子 ：“我去，刚刚还骂我小狗，现在对着林嘉旭就您来您去的，也太双标了吧。” 　　“哼。”谛听从鼻孔出了口气，看破不说破。 　　树下，林嘉旭听到对方回答自己，并且态度良好，心下松了口气，他果然没猜错，这棵大榕树还是能听进去他的话的。他是名律师，深知面对纠纷，能够通过谈判解决的，便没有定要闹上法庭的必要，再者，他也不希望成息在这样的争斗中受伤，如果他能够通过谈话化解大榕树和他们之间的对立，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是这样的，我想先感谢您刚刚在元宏手下救了我，如果您没有出手，想必我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林嘉旭先从比较容易的话题入手，想让大榕树放下对他的戒备。 　　神树：“应该的，我不可能让您在我眼前受伤。” 　　意识到自己对大榕树似乎有很大的影响力，林嘉旭内心虽然很是诧异，但也知道自己可以好好利用这点：“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元宏之前屡次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和我爱人，我爱人不得已才闹上了华法寺，并不是想和你为敌。我觉得，现在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元宏已经死了，你虽然强大，但谛听终究是神兽，与其大打一场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商量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方案。没必要非打个输赢不可，你觉得呢？” 　　神树：“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 　　成息：“……”还可以这样？ 　　谛听似乎早有预料，此时只是咧了咧嘴表示对神树的嘲笑。 　　既然说了要谈一谈，双方态度也就缓和了一些。但成息看了看四周的一片废墟，不免有点心虚，这咋收场？ 　　谛听耳尖动了两下，心有所感，待林嘉旭走回他们这边后，抬起一只爪子，往地上拍了一下。顷刻间，原本只塌了正殿和偏殿的华法寺彻彻底底被夷为平地，院墙和大门统统倒塌。 　　见状，成息和林嘉旭的心都咯噔了一下，才说好了谈判，谛听来这一下，那棵树还不暴走。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神树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神树的思维当然跟他们不一样，对它来说，它远在华法寺建成之前就存在于这片土地上了，因此谛听的做法只不过是把这片土地变回几百年前的模样，对它没什么影响，它并不在意。 　　“另外找个地方聊聊吧，很多凡人过来了。”谛听提醒道。 　　成息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另外找个地方，那棵树又不会动的时候，神树嗖的一下化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七八岁小孩，他踢踏着小步子跑到林嘉旭身边，仰头朝林嘉旭乖巧的笑了笑后，斜眼看向谛听和成息，语气恶劣：“我们走吧，顺便遛狗。” 　　闻言，谛听朝它翻了个白眼，随后化成一道金光回到了成息手中的见闻录内。 　　成息倒是不在意神树的人身攻击，他看向林嘉旭，林嘉旭也正看着他，两人眼中都是满满的诧异，没想到刚刚还威风凛凛仿佛反派大Boss的大榕树，居然是个小孩…… 　　离开前，成息低头翻了翻见闻录，此时的见闻录收服了它投入工作以来最多的厉鬼，几乎每页纸上都有一副厉鬼画像。他找到左小宁，安慰了她一句：“别担心，很快就会把你带回地府，我会替你向判官求情的。” 　　画上女子笑了笑，朝成息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又翻了一页，成息看到了元宏，他居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因为力量衰弱被见闻录收服了。 　　寺门外人声逐渐沸腾，警车和救护车的鸣叫声越来越响，显然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了，成息看向林嘉旭和神树，说道：“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想到了可爱的格鲁特~格鲁格鲁 第62章 六十二 元宏番外 　　元宏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由山上寺庙的和尚抚养成人，于是他长大之后理所当然也成了个和尚。 　　但随着年龄增长，元宏渐渐看懂了这间山野寺庙的龌龊。教诲自己和尚应该不沾荤腥不沾酒色的师父，每次下山回来身上都满是酒气脂粉气，整天虔诚念经的师叔其实每夜跟村里屠户家的小娘子通奸……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师兄弟私吞香油钱用来嫖妓，他自己也成了个酒肉和尚。 　　本来他可以在寺庙里浑浑噩噩混到老死，但是这天他无意间听到师叔和师父的对话，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师父酒醉之后□□自己娘亲留下的种，他的娘亲生下他后不久就自尽了，而他则被自己的外祖扔到山林里自生自灭，酒醒后一直内心愧疚的师父暗中观察着娘亲一家人，发现他被遗弃的时候，师父将他带回了寺庙。 　　初听到自己身世真相，元宏震惊的同时也对随波逐流的自己和这间不堪的寺庙充满了厌恶。这样肮脏的地方，这样肮脏的自己，为什么要继续存在？ 　　某天夜里，他刚要关闭山门的时候，他的师父，或者说应该是他的爹，再一次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元宏扶着他回到厢房，心里的仇恨如雨后春笋般迅速而旺盛的冒了出来，如果不是眼前的人，他便不会出生，他的娘亲便不会死，他也就不会被遗弃，也不会成为这样一个连他自己看了都厌恶的人…… 　　恶心和仇恨驱使着他拿起桌边实木做的圆椅，往抚养了自己十八载的亲爹头上狠狠砸下。 　　椅子砸下那刻，倒在床上的人发出的那声惊恐惨叫……元宏到死也不会忘记…… 　　很快有人过来了，他们都看到了元宏行凶的现场，他的师兄弟将他捆住，关在柴房，下山报官去了。 　　元宏本以为自己会被官府判死刑，就此了结这荒唐的一生，但他的师叔摸进柴房，将他放走了。 　　临别前，师叔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他因为犯了杀戒被寺庙放逐，劝他好自为之。元宏知道自己有罪，但是离开那座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寺庙，他却仿佛重获新生，明明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爹，但他却活得更加恣意畅快…… 　　他头上的戒疤让他可以通过化缘维生，他告诉每一个质疑他和尚身份的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这天，元宏流浪到了江城，他如往常一般醉倒在街头，但这次他睁开眼睛，跟前站着一个衣着精致的姑娘，巧笑嫣然。 　　“哪里来的和尚，睡我家门口挡路。”姑娘大声骂着他，却偷偷从袖子里取出了用油纸抱着的糕点，扔在了他的怀里。 　　“快走。”那姑娘低声朝他说了一句。 　　元宏下意识听从她的话语，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了街的另一边。觉得走得够远了，他回过头，发现刚刚那家人的门口出来了几个手持棍棒的伙计。 　　“诶，人呢？我刚刚还看到有个邋遢和尚躺店门口来着，晦气。” 　　元宏眯眼看去，发现自己倒的地方是家酒楼门口，而不是那位姑娘口中所说的家门口。那姑娘只是好心让他离开而已。 　　那日后，他便戒了酒，日日守在这条长街上，渴望着能够再次见到那位姑娘。 　　终于，他见到她了。 　　稍稍打听一下，他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是江城首富李家千金。 　　原本在听说对方身份后，元宏就应该知道她不是自己触手可及的人，但是这天，她又跑过来同他说话了。 　　“诶，你是哪座庙里的和尚，怎么一直在这条街上，以前没看过你呀？” 　　明明是富商千金，为什么能够这么自然的同这般落魄的自己说话呢？活了二十载，元宏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姑娘，我不属于任何一座寺庙，是个游僧。”他听到自己回答了对方的问题。瞧他多会说话，游僧？其实他只是个逃犯罢了。 　　“诶，你怎么看出我是个姑娘的，我明明穿着男装！” 　　元宏此时才注意到，对方确实穿着男装，但却掩饰不了身上明显的女性特征。 　　“恕我直言，姑娘的伪装，有点拙劣。” 　　“是吗？”她眉头皱了起来，“不过算了，反正都跑出来了，不要紧。我还有要紧事去办，先走了。” 　　元宏：“姑娘！” 　　本要走开的女子慌忙折了回来，嘘了两声，让元宏别在街上这样叫他。 　　“姑娘有什么要紧事，一个人去办总归不妥，还是叫上家里人一起去比较稳妥。”元宏好心建议道。 　　“不行，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家里人才不会同意我私自出城呢，我爹病了，病的很重，大夫说缺一味药，我穿成这样一是想避开家里人，二是想去城外山里给我爹爹找草药！” 　　元宏惊讶，但也担心对方独自进山会遇到危险：“若姑娘相信我，我愿意帮助姑娘。我陪姑娘一起去，路上好歹也能互相照应。” 　　她沉吟片刻，答应了。 　　后来元宏问过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告诉他这些事情，她目光澄澈，坦白说见他是个和尚才信他的，却没想到他原来是个假和尚。 　　最后他们成功从山里找到了那道珍贵的药材，也在路途的相处中对彼此暗生情愫。 　　但陪着她回到家中的元宏却被她家人冷嘲热讽了一番，她的大哥看出元宏对自家妹妹的不轨心思，命人将他打出了李府。 　　…… 　　会有私奔的念头，是因为李家为了得到官府庇护，答应联姻，欲将自家二八年华的女儿许配给江城巡抚，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得知消息的那一夜，元宏偷偷潜入李府，冒着巨大的危险，带走了她。 　　逃跑的路上，他们畅想过日后找个小村庄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却在离开江城不久，在当初他们寻找草药的山上，被连夜追上来的李府家丁抓住了。 　　元宏被当场打死，她则被李家人带了回去。 　　待元宏因为执念过重化成厉鬼的数月后，他再次回到江城，却只得到女子已经悬梁自尽的消息。 　　满腹仇恨的他在一夜间杀光了李府一家上下，却从此留在江城，等待女子的阴魂有天能够回来。 　　他以为女子定和自己一样，会因为满心不甘化身厉鬼，重回江城找李家人报仇，但他却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归来。 　　一年，两年……百年…… 　　直到现在，等待已经变成了元宏的执念。 　　为了这份等待，他千方百计躲着地府鬼差，阴差阳错得到了一棵神树的庇护同时，也认识了林久。 　　他与神树、林久间达成了约定，他为神树和林久提供厉鬼，神树和林久则借给他力量，让他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搜索自己想找的人。 　　后来林久成了鬼差，替他问了判官，才知那人已经投胎转世，元宏不可能等到人了。 　　但是元宏不信，这么长时间以来，等待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如果放弃等待，那他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等待女子归来已经成了元宏最后一根活命的稻草，他怎么都无法相信林久说的，她已经投胎转世…… 　　他会在江城一直等着，等到她回来的。 第63章 六十三（可爱的二更） 　　成息他们一行离开华法寺后回到了小区，在林嘉旭家中客厅展开了谈判。 　　神树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了看林嘉旭，又看了眼成息，眉头微皱，指着成息问林嘉旭：“您和他，是那种关系？” 　　林嘉旭咳了一声，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觉得跟一个小孩说这些有点不合适。看着神树现在的样子，原先他想好的谈判说辞竟是有点说不出口了。 　　似是知道他们的不自在，神树咂嘴道：“不用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已经上千岁了。” 　　“那你为什么变这样子？”成息疑惑。说实在的，对着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算对方骂自己是小狗，他都觉得自己跟对方计较会显得太幼稚。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神树瞪了成息一眼，却没继续说下去。 　　成息也没追究，毕竟他们现在坐在一起是为了讨论之前怎么回事，和接下去怎么办的。 　　神树：“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元宏只是给我提供食物而已。” 　　“食物？你吃什么，厉鬼吗？”成息皱眉。这样想来，判官所说的，江城厉鬼数目不对也就有了解释。 　　神树点了点头：“是呀，怎么，厉鬼不能吃吗？” 　　成息：“……不可以，他们要接受地府审判，如果不是罪大恶极的，还有投胎重生的机会，你把他们吃了，相当于剥夺了他们获得重生的可能。” 　　神树耸肩：“那我都吃了能怎么办，又没办法再吐出来。” 　　成息：“……”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神树。 　　“如果厉鬼对你来说不是唯一的食物，那你可以不再吞食厉鬼吗？”林嘉旭插话道，“地府拥有处置厉鬼的权力，你如果要以厉鬼为食，就是想跟地府敌对，也就是跟我们敌对。” 　　他一说话，神树立刻收了面对成息时不耐烦的神色：“也不是不可以，不吃就不吃嘛。”对它而言，厉鬼虽然美味，但若林嘉旭不让它吃，它也可以不吃。 　　成息斜了它一眼，指着林嘉旭：“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你认识他？” 　　神树小脸一冷：“你没资格知道。” 　　“我……”我这暴脾气呦！成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林嘉旭听到对方几次三番对成息冷嘲热讽的语气，不禁皱眉，再开口语气带了丝严厉：“成息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可以尊重他。” 　　听他批评自己，神树立刻耷拉下脑袋，低头委屈的应了一声：“哦。” 　　对于神树根本没法跟自己好好说话这事，成息有了觉悟，他扯了扯林嘉旭袖子，将对话权移交给对方。 　　林嘉旭看了他一眼，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两人互换座位，林嘉旭坐到了离神树比较近的这边，咳了一声：“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愿意听我的……劝呢？”直接说对方听自己的话好像太直接，林嘉旭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词，“而且你为什么愿意保护我？” 　　然而，神树这次虽然没像之前对待成息那样冷嘲热讽，却选择了缄默。 　　“……” 　　林嘉旭回头跟成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无奈。 　　“这样子吧。”林嘉旭拍了下手掌，“今晚就先谈到这里，其实如果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想继续长在山上，我们是没有意见的。现在元宏已经被收服，不管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从现在开始不能再奴役其他厉鬼替你做事，也不能以厉鬼为食，你答应的话，以后可以安心待在山上，我们不会再去打扰你。” 　　神树的眉毛动了动，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嘉旭：“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想继续长在树上了，我可不可以住你家里？” 　　“你那么大，这屋子哪里装得下你？”林嘉旭还没说什么，成息就反对了。开玩笑，照这棵树对自己的态度，以后要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不是他死就是它亡。 　　神树瞪了他一眼。 　　林嘉旭安抚的拍了拍成息的脑袋，对神树说道：“他说的对，我这里太小，你可能待不习惯。” 　　“我可以变得小小的，你给我个花盆住就可以了！”见林嘉旭不同意，神树有点急了，“而且……我保证不会跟你、爱人吵架的。” 　　成息狐疑的眯起眼，冷眼旁观神树装乖宝宝的样子。哼，现在要改，晚了！ 　　“而且，我住这里也方便你们监督我呀，这样我就不会做坏事了。”神树说出了一条对他们来说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此话一出，连原本坚定不能同意神树留下的成息都犹豫了。 　　“再者，我看你爱人力量有点弱，我平时还可以给他当帮手啊。”神树极力想着能让两人接受自己住下来的理由。 　　“嗯……”林嘉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留下来。” 　　成息：“……”算了，神树留下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周一到周五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 　　于是当晚，林嘉旭找了个花盆给神树安居，并将花盆摆在了书房窗边。 　　折腾了一宿，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天已经微亮，林嘉旭抱着成息躺回床上，想争取时间休息一下，两人却都没有睡意。 　　“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神树的故事吗？”成息窝在林嘉旭的怀里，悠悠问道。 　　林嘉旭：“记得。”神树是跟随那个传说中的佛子来到凡间的。 　　“那他现在对你的态度这么奇怪，会不会……”成息话没说完，会不会意味着林嘉旭就是那个佛子？ 　　林嘉旭显然也想到了，他紧了紧搂着成息的胳膊，笑道：“是与不是都没差别，我还是我，还是这个很爱你的我。” 　　“哼，甜言蜜语。”成息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闷闷说了一句。 　　真的会没有差别吗，可他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第64章 六十四 　　天大亮后，林嘉旭起床照常去上班，成息则跟辅导员请了假，准备回地府一趟，处理见闻录中的那些厉鬼。 　　见他们都出门了，神树从花盆里出来，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自发自觉的打开了电视，找连续剧看。其实昨天它就想看了，只是没好意思说，现在人都不在家，它可以尽情看个够啦。 　　成息回到地府，跟谛听分开后，便去阎王殿找判官，却发现判官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了，并且表情比以往他见到的每一次都要严肃。 　　“判官，这是我昨天在江城回收的厉鬼。其中的左小宁帮了我很多忙，希望您在给她定罪时可以参考一下这点。”成息将见闻录交给判官。 　　判官点了点头，接过见闻录，却没打开，而是看着他，目光沉沉：“你先前将谛听诱骗去了人间？” 　　成息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菩萨发现了？ 　　“之前面对元宏，我实在没有把握，才找谛听帮忙的。”成息据实以告。 　　判官将见闻录往案桌上一放：“还有一事，你和谛听将华法寺夷为平地了？” 　　“华法寺正殿底下埋藏了无数棺木，我撞翻大雄宝殿，也是无奈之举。”成息解释。 　　判官点了点头：“既然这些事情你确实做了，凌霄宝殿那边要过问此事，也是情有可原，你现在便随我去神界解释一下吧。” 　　成息皱眉：“什么意思？我做错什么了吗？” 　　判官从副首走了下来，站在殿中：“放心，阎王会替你说话的，只是走个形式。你可能不知道，自从华法寺建在图未山上，图未山山神收益颇多，如今你和谛听大闹一场，华法寺被夷为平地，图未山山神昨天只是正巧回天庭述职不在图未山，才会没来得及阻止你们，他回去后发现了这个情况，便一状将你告上了凌霄宝殿。天帝说要见你。但图未山厉鬼作祟，山神治理不当，本就不占理，你只需随我到天庭将事情始末讲明白，就算是天帝也没道理责怪你。” 　　成息点头：“好吧，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吧？” 　　判官：“不会花太多时间。” 　　然而判官的时间概念跟成息的时间概念并不一样，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成息在凌霄宝殿等着天帝传唤的时候，人间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等在家中的林嘉旭简直快疯了，成息再次音讯全无一个星期，就算有提前跟林嘉旭说是回地府述职，但一个星期也太长了，林嘉旭难免坐立不安。 　　终于，又一个星期过去，成息还是没回来，林嘉旭便找上了神树。 　　客厅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林嘉旭神色严肃，问神树：“你能去地府吗？” 　　神树当然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老实点了点头：“可以。” 　　“那麻烦你帮我到地府确认一下成息是否安全好吗，如果他没事，只是在地府忙工作，你就帮忙带个消息给我，让我安心。”林嘉旭拜托道。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成息回来，他必须狠狠教训他一顿才行，随随便便的消失半个月一个消息都不递回来，打屁股都是轻的！ 　　“好。”神树见林嘉旭表情有点可怕，答应的很是干脆。 　　一棵树，一棵会走路的树，就这样大大咧咧走上了黄泉路，将等在奈何桥上的孟婆吓了一大跳。 　　“哎呦，你这棵树到地府做什么？看你身上的气息，你是西天那边的吧，不归我们管呀。”孟婆看着站在自己桌子前面的人形树苗，疑惑问道。 　　神树：“我来是想找个人，成息你认识吗？” 　　“成息小鬼？你找他做什么？”孟婆问。 　　神树：“人间有个惦记他的人，想问问他怎么还不回去。” 　　孟婆叹了口气：“他现在不在地府，听说是被上面叫过去问罪了。” 　　“问罪？因为什么事？” 　　“好像是把人间一座寺庙给推翻了，听说被山神告上了凌霄宝殿。” 　　“会被治很重的罪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判官和阎王都上去了，不好说。” 　　从孟婆那边听到这个消息，神树便立刻回了人间。 　　家里林嘉旭正等着他，谁知神树回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那家伙被天庭抓去问罪了，我看您得换个爱人了。” 　　林嘉旭皱眉：“问罪？问什么罪？他不是解决元宏的事情了吗？” 　　“不是厉鬼的事情，是华法寺所在那座山的山神把他告上凌霄宝殿了。”神树解释道。 　　“山神？”林嘉旭意外，“如果那里有山神，之前元宏把那么多厉鬼聚集在山上，山神怎么不管？” 　　“啊？元宏没做这种事情。”神树说道，“那座山本来就是个坟地，几百年前元宏跟林久提议修寺庙后，林久才让方家在那块地上修了华法寺。” 　　“图未山山神一开始对凡人把他地盘当坟地就很不满，但他奈何不了凡人，后来在元宏主张下图未山建了华法寺，随着香客增多，山神分到的愿力也多了，这让他跟其他山神比起来体面许多，所以对方家和元宏做的事情他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干涉。” 　　“现在华法寺被谛听一脚踩没了，山神拿谛听没有办法，一气之下才把成息告上凌霄宝殿吧。” 　　听了他的话，林嘉旭十分诧异，连他都以为华法寺地底下的尸骨全是元宏造的孽，根本没想到那块地本身就是块坟地。 　　想来成息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山神如果利用这点在天帝面前指摘成息那晚的行为，成息可能真会陷入大麻烦。但毁掉华法寺这件事成息并没有做错，单说华法寺背后隐藏着的那张贩毒网络，毁掉华法寺便可算得上是件功德。 　　思及此，林嘉旭有点坐不住了，他现在无处得知天上情况如何，只能在家里干着急，实在难受。 　　见林嘉旭脸色不太好看，神树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我帮您去山神家看看，如果他回来了，我正好问他情况如何。” 　　闻言，林嘉旭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另一边，来到凌霄宝殿的成息在听山神解释图未山本就是座坟山后，果然陷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这意味着在元宏这件事上，山神是没有过错的，反而是毁掉华法寺的自己行事太过极端了。 　　同时山神将成息推倒释迦摩尼像的事情添油加醋了一番，让一直想和西天保持友好外交关系的天帝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虽然成息是谛听断角化形，但终究是在判官手下做事，若是天庭这边不先做做样子问罪一下成息，到时候西天那边追究起来，双方面子上可能都会有点过不去。 　　这样想着，天帝一锤定音，判决成息在天界关禁闭三十日，以儆效尤……如此不痛不痒的惩罚，就算是阎王和判官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了。 　　天庭禁闭室门口，判官陪成息走到这里，便开口告别。他马上就要回去地府工作，三十天后才会上来接成息。 　　一开始成息觉得三十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想托判官给林嘉旭带个信时，判官说的一句话让他脸都绿了。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三十天后你要回去人间，会发现人间已经过了三十年，我可以帮你带口信，但是口信说些什么，你要考虑好。”判官对成息说道。 　　“三十年？”成息大吃一惊，无法接受，“不是，凭什么啊，我不服，我根本没做错什么，就要关我三十年。” 　　“按照天上的时间，是三十天。”判官提醒道。 　　成息转身就想离开天界，却被天帝派来监督他服刑的天兵拦住了，他十分恼火：“我又不是天界的人，为什么按照天上的时间算，如果真在这里带上三十天，等我回到人间，林嘉旭已经五十多岁了，为什么要我们生生分开三十年。” 　　“天帝只罚你三十天禁闭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这估计是他亲自下过最轻的处罚，至于林嘉旭那里，我会帮你解释的。你们毕竟人妖有别，总会面临因为寿命不同阴阳两隔的那一天，如果你们真的相爱，那么就要学会等待。”判官难得耐心劝慰道，“我会把你的情况如实告诉他，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了，他会懂的。” 　　成息恨恨道：“懂个屁” 　　直到今天，他才找到自己真正不安的根源，因为人妖间的差别，他跟林嘉旭间天然就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无论是他日常接触的事务，还是林嘉旭作为凡人生命的脆弱，尽管林嘉旭已经尽力接受了他收服厉鬼时要面对的那些惊险时刻，但成息看着林嘉旭因为自己一次次卷入这些他本不需要接触的危险之中，始终觉得心疼和愧疚。 　　现在，连对他而言只是轻微惩罚的三十天禁闭，对林嘉旭来说却是三十年——一段几乎等于他半生的时间。此刻他倒是更希望林嘉旭真的是传说中的佛子，这样他们就能有更长久的未来。 　　当初陪林嘉旭到凡间继续当人类的时候，成息心里只是想着能够陪伴林嘉旭一生。但随着两人感情愈深，成息早就不满足于人类短暂的几十年时间，他想要生生世世都跟林嘉旭在一起。 　　那时候他想好了，如果林嘉旭死去，他会陪他走黄泉路，过奈何桥，贿赂孟婆别让他喝孟婆汤，让他能够保存着今生的记忆转世，来世他等他长大，他们重新在一起。 　　但现在让林嘉旭等他，成息却舍不得了。他怎么能让林嘉旭等他三十年…… 　　该说的已经说完，接下来判官没再说话，只静静等待成息接受现在的现实。 　　半晌，成息才最后下定决心，他跟判官说：“你告诉林嘉旭，别等我了。” 　　听他这么说，判官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你想好了？” 　　成息点头。 　　见他不打算改变主意，判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径自回地府去了。 　　凡间，林嘉旭一边等着成息的消息，一边正常上班。方家洗白的结果就是衍生了无数相关的诉讼案件，林嘉旭所在的律所代理了一部分相关诉讼，所以他最近常常加班。 　　神树在图未山没等到山神也不敢回去，便老老实实扎根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守株待兔。 　　至于地方电视台如何报道这棵突然变大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榕树，它就不知道了。毕竟现在就算是走进科学栏目组都不敢贸贸然靠近它，只敢在远处拍几张照片，生怕它突然发狂。 　　图未山也被层层警戒线封锁了起来，山底下竖了个警示牌，写着，山中有危险，误入。 　　方雨娥原本是等着元宏解决华法寺的事，却没想到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华法寺居然已经夷为平地。惊慌之下她在公众场合犯了毒瘾，被有心人拍下这一幕，方家瞬间再次成为全国焦点，也成为江城公检机关的调查重点。 　　还未成功洗白，失去林久和元宏庇护的方家被查了个底朝天的同时，暴露出了多条惊人的犯罪产业。这下子，以往找替罪羊的法子已经不再适用，方家的掌权人纷纷面临被捕的现实，整个方家，只有未插手家族产业的人是无辜的。 　　方敬晟因为回避制度，没有参与这些调查，并被暂时停职，但他心情却是放松的，在他看来，方家理所应当为自己做过的那些违法勾当付出代价。当那些确凿证据一份份公开的时候，就算他是方家子弟，也没法泯灭良心说方家是无辜的。 　　这日，林嘉旭同往常一样，加班至深夜才回到小区家中，进门却看到客厅坐着一个陌生的人。 　　跟着成息经历了许多灵异之事，林嘉旭现在胆子比普通人大了不是一点两点，看到沙发上的人时，他第一念头不是害怕，而是成息可能有消息了。 　　“你是？”林嘉旭将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边换鞋边开口问道。 　　“我们之前见过，我是判官。” 　　来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正面看向林嘉旭。 　　林嘉旭点了点头：“成息出什么事了吗？”能让判官亲自过来找他，林嘉旭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判官：“听说你先前让神树到地府打听过成息的消息，想必已经知道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成息因为私自诱拐谛听到凡间，并且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撞倒了释迦摩尼像，毁了华法寺，让图未山山神蒙受巨大损失，因此天帝罚他三十天禁闭。” 　　“三十天禁闭。”林嘉旭初听还觉得三十天不算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是三十天禁闭？” 　　判官目露怜悯：“只是三十天禁闭，但这三十天是按照天界时间计算的三十天，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转化成人间的时间的话，则是三十年。” 　　闻言，林嘉旭眼前一黑，右手扶了一下墙壁才稳住心神。这意思是他和成息三十年都不能见面？ 　　“我不懂，华法寺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假寺庙，毁了又有何罪，再者成息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收服厉鬼元宏吗，地府难道就没法保住他？”林嘉旭看向判官的眼里带着谴责。 　　“我和阎王已经尽力了。只是没想到图未山原本就是座坟山，细究下来，元宏其实并没有那么罪大恶极，成息为了消灭元宏毁掉华法寺的行动太过兴师动众，天界阴谋论者甚至怀疑成息是为了挑拨天庭和西天关系才有意为之。”判官三言两语将当时凌霄宝殿上惊险的对峙说了出来。 　　林嘉旭冷笑：“所以成息费劲收服厉鬼，倒还背了个意图不轨的罪名？” 　　判官：“我和阎王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他们如此构陷成息，几番争辩下来之后，天帝也信成息并无不轨企图。但他毕竟撞倒了释迦摩尼像，为了以防西天误将成息的所作所为以为是天庭纵容的挑衅之举，天帝才罚了成息不痛不痒的三十天禁闭。” 　　他和阎王一开始甚至打算请地藏菩萨出面的，但最后结果只是关成息三十天禁闭，他和阎王也不好意思向地藏菩萨开口。到头来，这个惩罚真正有影响的，只是成息和凡人林嘉旭之间的恋情。 　　林嘉旭无言。三十天禁闭对于天上那些神仙来说确实是个可有可无的惩戒，但是对于他和成息而言，却是生生分离三十年！ 　　“他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林嘉旭用克制的声音问道。阴影深处，他的眼眶微红。 　　判官：“他说让你不要等他了。” 　　闻言，林嘉旭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可能。”成息对他的感情，就只值这么一句话吗？ 　　判官别开眼神，沉默。 　　良久，林嘉旭哑着嗓子问道：“你说天帝惩罚成息是为了给西天佛祖看而已，那么如果佛祖亲口说不追究了，天帝可以直接释放成息吗？” 　　判官诧异的看向他，皱眉沉吟：“嗯，理论上来说，可以。” 　　“那我知道了。”林嘉旭点了点头，“请问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如果我能得到佛祖的亲口承诺，到时候麻烦你在天庭也替成息说两句好话。” 　　判官看着他，眼神复杂：“可以。神树那里有一本之前元宏从成息手中抢走的见闻录，用它可以联系上我。” 　　“好。”林嘉旭点了点头，“如果判官有去天庭探望成息的话，请帮我带给他一句话。” 　　“你说。”判官答应。 　　“我爱他。” 　　…… 　　判官前脚刚走，神树后脚就回来了。它等山神回到图未山，从他口中知道成息被关禁闭的事情，便打算回来告诉林嘉旭。 　　然而一进屋它就发现家里气氛诡异，屋里黑漆漆的，林嘉旭没有开灯，只是独自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沉思。 　　神树把灯打开，看过去，发现林嘉旭也抬起头看向它。 　　“我打听到成息消息了。”神树小心翼翼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此时的林嘉旭给它一股莫名的压力，这股压力跟很久之前的那个人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林嘉旭点头：“过来坐。”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神树十分有眼力见的接了杯水递给他。林嘉旭接过，说了声谢谢。 　　“山神说……”神树刚要把自己打听的说出来，林嘉旭却摆了摆手。 　　“我已经知道了，成息被天帝处罚，要关禁闭三十天。刚刚判官过来跟我说了。”林嘉旭说。 　　“哦哦。”神树点了点小脑袋。 　　一阵沉默后，林嘉旭突然眯眼看向它。 　　“怎，怎么了？”神树不解。这眼神有点可怕啊。 　　“你跟山神谁厉害？” 　　“当然是我。”否则它怎么能在图未山上待那么久。 　　“那你受天庭管辖吗？” 　　“不啊，严格说起来，我归西天佛祖那边管。” 　　“既然如此，你帮我做件事。” 　　“好啊。” 　　…… 　　天庭上，成息蜷着腿躺在地上，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他根本不敢想象林嘉旭听到自己托判官给他带的话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敢想象三十天之后自己回到人间，会看到什么样的林嘉旭…… 　　“你在做什么？” 　　判官的声音突然响起。 　　成息抬头看去，诧异道：“你不是刚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判官：“是天上时间过得太慢，我已经来去人间一趟了。上来是替人带句话的。” 　　成息腾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他说什么了？” 　　判官却没开口，而是拿起判官笔，在成息跟前点了几下，随后，一个林嘉旭的虚影出现在了成息面前。 　　“我爱他。”林嘉旭说这句话时，语气郑重，眼神坚定。 　　成息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知道这是林嘉旭托判官对自己说的，他爱他。 　　“哇——”本来心情就无比难受的成息看了这个，忍不住哭出声来，“除了这个，他还说什么了吗？他有没有怪我？都是我事先没做好调查，不知道华法寺建在坟地上，才闯了这个祸，都是我的错——” 　　判官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比起身为凡人的林嘉旭，成息身为妖怪心灵却这么脆弱，实在丢脸，他叹了口气：“林嘉旭说要想办法让佛祖亲口说不怪罪你，这样天帝就会赦免你了。” 　　“他要怎么做？”成息追问。 　　判官：“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图未山山神刚刚又上来找天帝告状了，只是这次天帝没理他。” 　　“他又告哪门子状？” 　　“说是被原先长在图未山上的一棵神树揍了。”判官说。 　　被神树揍了？神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揍山神，能指示它做事的，只有林嘉旭了。 　　成息：“林……” 　　“咳！”判官打断了成息想说的话，“没其他事情，我就回地府了，你好好待在这里，等……等他来接你吧。” 　　说完，判官便转身出门了。 　　“他来接我？”成息疑惑，判官说的是林嘉旭吗？ 　　…… 　　人间，林嘉旭指使神树将山神揍了一顿之后，便开始处理手上的工作，准备休一段时间假。 　　律所的人好奇问他是不是要去哪里旅游，林嘉旭笑着说是去灵山。 　　有去过灵山旅游的人热情的跟林嘉旭推荐了旅游团或自驾游路线，林嘉旭欣然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那天之后，林嘉旭从神树口中打听出人间离佛祖最近的地方——是灵山山顶的那件佛寺。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佛寺，但是只有在灵山上那座佛寺祈愿，才可能被佛祖听到。 　　得到答案后，林嘉旭便打算去那里，从佛祖口中得到承诺。如果真如他所预料，他就是成息说的那个故事里的佛子，那么佛祖一定能够听从他的祈愿。 　　……就算现在他只是一个凡人，他也会为两人的未来拼尽一切可能，这次他要守护好自己想守护的人。 　　神树告诉他，要让佛祖听到他说话，他必须从灵山脚下开始，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用这样的方式登上峰顶，才能打动佛祖。 　　林嘉旭相信它的话，于是来到古镇后的第二天，便独自从灵山脚下开始，三步一拜九步一叩，沿着石阶往山顶走去。 　　来灵山旅游的游客时常看到有修行者通过这样的方式朝拜，但像林嘉旭这样从外表一看就是精英都市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倍感意外。 　　林嘉旭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只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就算膝盖已经被磨破，他也没有停下，从白天到黑夜，从天黑都日出，他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抵达灵山山顶。 　　灵山山顶有一口天然形成的石钟，林嘉旭额头渗血，形容狼狈的跪在钟下，在心底默默祈愿着，希望佛祖能够见他一面。 　　不知不觉间，大雾笼盖灵山山顶，林嘉旭再次睁开眼时，发现山顶凭空出现了一道石阶，目之所及，看不到石阶通往何处。 　　林嘉旭心中一喜，知道这定是通向佛祖所在的通道。 　　他依旧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登上石阶，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神树偷偷跟在林嘉旭身后，看他几乎直不起腰来却还坚持跪拜，眼含愧疚。 　　其实，他骗了林嘉旭。林嘉旭若是想见佛祖，并不需要行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的大礼。 　　它让林嘉旭这样做是因为，当初嘉世尊者被佛祖赶下灵山时曾经说过，如果他认错，便会从灵山脚下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给佛祖赔罪。佛祖则答应，说若嘉世觉悟，他再次登上灵山山顶时，便是回归西天神位之时。 　　没错，林嘉旭就是佛祖曾经万分看重的佛子——嘉世。 　　人间有书，《五灯会元·七佛·释迦牟尼佛》:\"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嘉世生于灵山，本是灵池一朵青莲。一次偶然，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使他开了灵智。他天生无需学习便自通佛理，因此倍受诸佛喜爱。 　　但在一次灵山法会上，诸佛论理时，对人间丈夫割肉喂妻，母亲放血哺育幼子的事迹，嘉世发表了一番言论，认为一命换一命是愚蠢的做法，小爱不可取，大爱才值得称颂。 　　嘉世此番狂言受到了诸佛指责，连世尊也摇头轻叹，说嘉世毕竟自小长在灵山，未经苦难，难成大器。为了让他明白自己的错误，佛祖决定罚他下凡经历轮回，尝众生百苦，磨砺心性。 　　嘉世下凡前对佛祖说，若他真的错了，他会以凡人之躯，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登上灵山，向诸佛赔罪。 　　佛祖也答应他，到那时，会让嘉世归位，回归灵山。 　　作为嘉世亲手栽种的神树，它之所以欺骗林嘉旭，只是想帮林嘉旭尽快归位而已，却没有深思林嘉旭若是知道它的欺骗，会不会责怪它。 　　云雾深处，灵山佛台，林嘉旭伏跪在地上，终于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嘉世尊者。他本是灵山上的一尊小佛，为了体味人间百苦才下凡历经轮回，如今重回灵山，便意味着他该归位了。 　　佛台之上，众佛慈悲的看着他，似在等他自觉归位，却见嘉世起身后，走到大殿中央，重新跪在了佛祖跟前。 　　世尊不解：“嘉世可是有话要说？” 　　嘉世：“弟子历经轮回，终于明白凡间亲情爱情友情之可贵，不免为当初自己的浅薄言论而感到羞愧。此次弟子上山，本意是想求佛祖一事，若佛祖能够答应，就算让嘉世放弃尊者之位，嘉世也愿意。” 　　跟成息之间的两世爱恋让他知道，就算只是渺小的爱情，其中包含的一个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牺牲，愿意为了另一个人奉献一切的心，却足以产生改变一切的力量，小到能对抗皇权，大到能对抗天道。 　　“哦？你且说来。”听到他的话，世尊没说答应或不答应，但愿意听他讲讲前因后果。 　　…… 　　被关在禁闭室中什么也做不了，成息便开始在墙壁上画画写字打发时间。 　　现在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居然不是这一世他和林嘉旭相识后发生的种种，而是前世他顶着别人的躯壳嫁给他之后，他教他写字画画钓鱼折花的画面。 　　如今想来，倒是那时候的两人过得最是无忧无虑。 　　他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时候，天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天，这意味着人间已经过了一年。 　　林嘉旭会不会交新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成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他会不会被父母逼婚……三十年后，等他回去，林嘉旭会不会已经有小孩了…… 　　就在他被自己的想象虐得体无完肤的时候，禁闭室的门突然开了，两个负责看守他的天兵走了进来。 　　“天帝想见你。” 　　成息从地上坐起，跟在他们身后，往凌霄宝殿走去，内心忐忑，难道天帝突然良心发现，要放了他？ 　　才过去一天，成息对凌霄宝殿还算熟悉，天帝仍然坐在高台上，大殿两侧站着上次为定成息罪过吵得面红耳赤的各路神仙。 　　成息唯一感到陌生的可能就是此刻站在大殿中央，跟凌霄宝殿画风不太一样的白衣居士。 　　见成息进殿，大多数目光都从白衣居士身上移到了他这边，站在殿中央的那人也一样，随着其他人的目光转过身来。 　　待看清他的正面，成息瞳孔微缩，难掩面上诧异。白衣居士竟然跟林嘉旭长得一模一样？他是林嘉旭吗，林嘉旭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成息，这位是嘉世尊者，西天佛子，此次到来是为了传达佛祖慈悲，佛祖不怪罪你砸坏他金身一事，既如此，从现在开始，你自行恢复自由身，可继续回去地府任职。”高台之上，天帝开口，赦免了成息的罪罚。 　　“佛祖仁慈，天帝英明。”成息愣愣的谢恩道。 　　林嘉旭真是佛子，他回西天了？成息茫然……然后呢，他以后在凡间都见不到他了？那赦免他有什么意义？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目光只是短暂交汇，根本无法知道对方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成息被赦免后，很快就被带出了凌霄宝殿，但是林嘉旭却没出来，他被留在殿内，天帝说要设宴款待他这个西天来访的尊者。 　　成息本来想在天庭再待一会儿，等林嘉旭出来，但天兵们却说他未经允许不能在天界逗留，直接将他送到了南天门外，看他离开天庭回了地府才散去。 　　人微言轻的成息只能悻悻回了人间，回到自己和林嘉旭的家中。 　　此时人间已经过了一年，成息因为第一学期期末考前请了病假，于是今年只能再次从大一读起，而他曾经的舍友们已经读到大三，再过一年就可以毕业了。 　　他独自回到学校，身边没跟着林嘉旭，他的前舍友们都察觉到了异样，聚餐的时候方子东愣头愣脑问了出来：“你身体刚好，林嘉旭怎么不看着你点？” 　　成息喝得醉醺醺的，听到林嘉旭的名字时怔了一下，苦笑：“他出差了，管不着我。”可不是出差了嘛，到西天出差去了。 　　闻言，他的前舍友们纷纷松了口气，顾峰调侃道：“原来是出差啊，老子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忍了好久都没敢问，对了，我女朋友是法学专业的，今年大四，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家那位，他手底下招不招实习律师，我女朋友过了司考的。” 　　成息瞪大了眼睛：“哪个师姐瞎了眼居然看上你了。” 　　顾峰：“去你的，哥也是有人格魅力的好吗，只是平时比较低调。” 　　成息乐了：“哈哈哈，对对对，你女朋友肯定是独具慧眼。” 　　“别以为老子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啊。”顾峰打了个酒嗝，“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帮我问问你家那口子。” 　　“好，等他回来了我一定问他。”成息应道。他一直相信林嘉旭会回来，所以他会一直待在他们家里，乖乖等他回来的。 　　以往好像每次都是他出去捉鬼做任务，人间地府两头跑，林嘉旭在家里等他，现在情况反过来了，轮到成息等他了。 　　然而直到成息毕业这天，林嘉旭都没回来…… 　　顾峰也不在他面前提让帮他女朋友问工作的事情了，因为他女朋友早已经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律师，并且正好是在林嘉旭之前工作的律所，所以顾峰早就听说林嘉旭其实已经失踪了三年的事情…… 　　他不敢在成息提，只偷偷让另外两人在成息面前注意点，别提林嘉旭的名字。 　　成息则早就辞了地府的工作，在人间认认真真当个普通人类，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只偶尔跟方爻在半夜跑到市里游荡，路见不平赶走做坏事的孤魂野鬼，日子虽过得平淡无趣，但也勉强算活着…… 　　期间成息辞了一份工作，毕业半年后重新过上了投简历跑面试的日子。 　　这天，成息为了找工作在外面跑了一天，晚上回家走在小区绿化带上，无意抬头时发现自家窗户亮着灯。 　　他愣了一下，停在原地，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下一秒，他拔足狂奔，连电梯都没坐，一阵风似的爬到了六楼。 　　站在609门前，他抬手想敲门，却又想起来自己有带钥匙敲什么门，等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串，刚挑出开大门的那把钥匙时，眼前的门开了。 　　“回来了？” 　　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他心心念念着的林嘉旭，此时就站在门里，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拿着锅铲，眉眼温柔的看着他。 　　成息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眼眶却瞬间变红，他哑着嗓子开口：“你他妈……” 　　话没说完，他的身子就忍不住先一步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又哭又笑，“你他妈在天上吃了三天酒吗！”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给所有陪我到这一章的小天使一个爱的么么哒~ 第65章 六十五 林久番外 　　当年死于大火之后，林久便一直游荡在部落周围，鬼差间或会看到他，但是都没办法收服他，让他乖乖跟着他们回地府投胎转世。 　　林久满腔的恨意无处宣泄，自然对这些鬼差并不友好，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生前要遭受这一切，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待他这样残忍！ 　　这股无处宣泄的恨终究让他变成了厉鬼，他将自己在世的亲人一个个残忍杀害，却从这样的杀戮中得到了奇异的快感……他果然是个怪物，林久站在雨中，看着被倒塌的房梁压死的父母，面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 　　有没有谁可以阻止他……他不想再杀了…… 　　林久从来不知道，原来变成了厉鬼还能流泪，绝望和悲伤将他淹没，他跪倒在泥地里，仰天怒吼，有没有谁——可以阻止他—— 　　重重雨帘后，一个面容冷淡的男人突然出现，走到了跪倒在地的林久跟前。 　　闻到对方身上那丝鬼气，林久知道他是地府的鬼差，近乎本能的，他伸手朝前一抓，想撕碎这些阴魂不散的存在。 　　然而那人轻而易举便化解了他的攻势，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狭长凤眸盯着他，声调冷硬：“林久，这里不是你该逗留的地方。” 　　林久被他带回了地府，从其他鬼差口中知道他是判官。 　　判官，似乎很厉害—— 　　远离让自己仇恨让自己扭曲的那片土地，林久仿佛真的忘记了自己不堪回首的从前，只每日跟在判官身后，乖乖巧巧，安安静静。 　　照理说，厉鬼应该接受审判的，但是林久被判官带回地府后，并没有迎来他畏惧的审判，判官甚至默许他一直跟在他身边，林久很开心，但也很不安。 　　终于有一天，他从判官和阎王的谈话中得知，他生前的不幸都是源于他当年救下谛听后吃下去的那些彼岸花果实。为了弥补他，地藏菩萨同阎王商量，赦免了他化成厉鬼后做的那些事，将其归结为了结因果，但是关于如何处置林久，他们的意见却得不到统一。 　　菩萨想送林久入轮回，忘掉一切，开始新的生活。但因为林久成为厉鬼后比一般鬼差强大的实力，阎王想让林久成为鬼差，替地府收服其他厉鬼。 　　双方都不妥协，最后是判官说了让林久自己选择，阎王才勉强退了一步。 　　当判官来询问林久的意思时，林久毫不犹豫选择了留在地府，现在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永远留在判官身边。 　　于是，地府所有人都知道要找判官，只要问林久就知道在哪里，同样，只要有判官的地方，身旁一定跟着林久。除非林久身上有任务，或者判官上去凌霄宝殿。 　　但同时地府也有质疑声在蔓延，林久明明是个厉鬼，为什么可以不受审判，怕不是给了判官和阎王什么了不得的好处。 　　林久并不在意这些在他背后细细碎碎嚼舌根的鬼魂，只一心追逐那个将他从无尽绝望中拉出来的男人。 　　但是随着林久放下对生前那些遭遇的执着，他同时清楚感觉到了自己力量的衰退，这种变化让他恐惧，他知道自己能够留在地府只是因为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用处，如果他失去了这股力量，他肯定就不能留在判官身边了。 　　害怕再次失去自己想要的人，他开始背着判官，寻找一切可能修补力量的方法，一开始是吞食抓到的厉鬼，但随着厉鬼越来越难找，林久便动了自己制造厉鬼的心，自己制造总比他天南地北的搜寻来得快。 　　于是，他利用自己唯一在世的亲人，开始置办人工制造厉鬼的产业，将罪恶播撒到人间各处。 　　…… 　　后来一切被成息——谛听的断角揭露，林久反而松了口气，他总是这样，克制不住自己堕落，克制不住自己使用阴险手段，永远等在原地，等着别人注意自己，等着别人救赎自己…… 　　他无法否认，那时他愈发嚣张，毫不掩饰自己罪行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期待判官注意到他，能再救他一次…… 　　如今，待在地藏菩萨身边的林久，洗去了过往因为偏执而显得阴暗的气质，开始相信菩萨教导他的——自渡之理。 　　佛法有云：一念超生，渡人自渡。林久探索着自渡之道，同时听从菩萨吩咐，前往人间各地，超脱厉鬼。 　　当不再执着，他的心竟也变得纯粹了许多。 　　曾经迷了眼迷了心的执念妄念，也渐渐释然。 　　让林久没想到的是，判官竟然还会来看望他。但再见时林久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偏执狂热，只是看着对方，眼底含笑。 　　他很感谢判官，就算他这么渺小，这么丑陋，这么阴暗，判官也从来不觉得他无可救药。 　　他爱他，他也爱他，只是他们的爱，从来都不是同一种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番外苦手啊，憋了三天就憋出来一篇林久番外【笑哭】，所以决定这篇文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 　　接档文是《他是一株桃美人》……【假装无事发生】 　　有兴趣的小天使点进右上角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了，收文的时候也可以顺手收藏一下作者君，作者君这么软你们都不想包养么？ 　　哈哈哈，总而言之，谢谢支持！有缘的话，下本书见。【灰灰】